南煦对此一无所知, 任他如何想,也不会想到这只脾气倔、又随时想要暗搓搓报复人找回场子的鬣羚,会在被诱惑这么几回后就没骨气的选择被饲养。

  南煦的确是打了用食物勾引鬣羚的主意, 毕竟按照庭川他们的说法,自己种出的菜蔬, 其中蕴含的灵力远比山中自由生长的更精纯, 鬣羚哪怕是个动物, 也能分得清好坏。

  但南煦预期的时间绝对不是这个时候, 下午栀星去柴棚搬柴的时候,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此时南煦正在厨房做饭, 听见栀星的声音,南煦透过厨房的窗户问道:“怎么了?”

  栀星那边沉默了几秒, 在南煦有些担心地放下菜刀时, 才听他再次出声,“店主, 你要不来看看?”

  南煦在抹布上擦干手上的水,朝着屋外走去。

  柴棚中,南煦和那只鬣羚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半晌, 气氛一度十分诡异,也是头一回, 南煦竟然从一张类似驴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神情。

  在鬣羚第N次用蹄子摩擦地面时,南煦才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赖上我了?”

  鬣羚闻言,大耳朵动了动, 然后装作听不懂的模样, 默默看向了别处。

  南煦看着它做作的模样, 好气又好笑,“不回应便罢了,想来就是过来避避风雪的,等雪小一些你再离开吧。”

  说完南煦就拉着一边抱着柴的栀星朝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南煦的身体就猛的抖了一下,不为别的,只因某个没骨气的家伙用鼻子蹭了他的腰。

  南煦回头,手抵在鬣羚的头上,将它往后推了推,“在我们店骚扰店主是大罪啊!”

  栀星闻言,“噗”地笑得出来。

  鬣羚这回是真听不明白了,它歪了歪头,一双眼睛都是迷茫。

  屋外冷得很,哪怕是在柴棚,气温也着实低了点儿,南煦刚从烧着壁炉的木屋里走出来,实在不愿在外面多待,也就省去了许多和鬣羚周旋的功夫,直接问它:“你这是肯当我的坐骑了?”

  鬣羚不答,依旧盯着南煦,南煦心有所感,对着那么一双眼睛,笑骂一句:“太有灵性也不好,都学会拿乔了。”

  “你若是愿意听话,当我的坐骑,就算是店里的一员了,自然是会让你吃饱喝饱,我不会亏待店里成员的。”南煦说。

  他说这话很真诚,也是他心中所想,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从前认识的、熟悉的人,都成了过眼云烟,他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就要在这个地方重新发展交际圈子,所以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人或物,南煦都愿意给予善意,他自己体会过炎夏的热、冬日的寒、饥饿的苦,就不想让自己关心的人或物再去感受。

  也许是他的态度足够打动对方,亦或者是说出来的条件也足够优渥,鬣羚的脑袋点了点,算是回应。

  南煦见状,伸手在他的后颈及后背摸了摸,感受到了它的健壮,满意地收回手,“在这先住着吧,等晚些也给你弄个棚,待会儿我再给你拿食物来。”

  鬣羚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柴堆边,南煦掀开长席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在张口之前,又放弃了。

  鬣羚今晚的伙食很是不错,不同于那日清晨吃得半饱,更不像是最近几次来蹭到一根塞牙缝的黄瓜,整整一大篮食物,菜蔬很是齐全。

  不过,拎着篮子送饭的却不是南煦,而是庭川。

  庭川被临时指派了这个任务,他只看一眼南煦狡黠的眼神,便明白了用意,也不推辞,懒懒散散拎着个竹篮进了柴棚。

  鬣羚看见庭川的刹那,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他一个脑仁没多大的动物,直觉却十分敏锐,出于动物的本能,还有那夜听说想吃自己肉的话,他有些惧怕庭川。

  庭川将食物摆到它的面前,鬣羚犹犹豫豫,庭川便道:“放心,我不伤店主的坐骑。”

  鬣羚歪着头想了会儿,用他没进化多少的智商,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道理,店主的坐骑等于保平安。

  庭川见它开始进食以后,也就没再留在棚中,回了木屋。

  南煦坐在壁炉边上,加班加点地赶工那件绿毛衣,冬天都过去这么久了,南煦快完工的毛衣却被丢在了一边忘了收尾,听见庭川进屋的动静,偏头就见庭川嘴角含着笑,问道:“你去威胁它了?”

  庭川看了南煦一眼,“你让我去,不是这个主意?”

  南煦“嘿嘿”笑了声,他自知自己对鬣羚造成不了多大威胁,而庭川这个大妖只稍微释放一点低压,都能让那些小妖抬不起头来,更何况是一只没成精的动物,因而南煦就狐假虎威了一回。

  毕竟,若不甜枣棍棒齐上,很难保证鬣羚不会想要吃饱两顿后就逃跑。

  庭川坐在了南煦身边,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南煦不受打扰,手中动作飞快,不出半个小时就给毛衣收了尾,他展开看了看,还挺满意。

  庭川在一边道:“这颜色实在亮眼,大小好似也不太合身,你没有毛线了?”

  南煦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喊了栀星的名字。

  栀星的房门被打开,先探出了攸安的脑袋,南煦愣了愣,“你何时又跑去了栀星的房里?”

  攸安笑了声,“我帮栀星提炼些草药精华。”

  南煦还欲开口,栀星也走了出来,“店主叫我?”

  南煦便把跟攸安要说的话抛到脑后,朝着栀星招招手,“你来看看这件毛衣。”

  栀星依言走到了南煦身边,南煦拿着毛衣在栀星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大小看来正合适,你皮肤白净,这绿色正趁你。”

  栀星这回明白了,略惊喜地问道:“这是给我的?”

  南煦点头,“就是为你量身织的,不给你给谁?你快套上给我看看。”

  栀星便念了个法诀,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调整了一下细节,再把毛衣套在了身上,任由南煦将他转来转去看个明白。

  “可以,就这样吧!”南煦说,“很好看。”

  栀星长这么大,头回得到新衣裳,有些害羞,却也四处环顾,想要找个地方照照。

  南煦看他动作,觉得真该出个血本,在商城购买一面全身镜了。

  他正琢磨着,就见攸安拽着栀星往房间的方向走,“我看你衣服似是没穿好,回房间我帮你理理。”

  栀星几乎是被他拽着走的,茫然道:“哪里没穿好?你直接整理就是了,为何非要回房间?”

  攸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庭川,连哄带骗把栀星带回房间,下一秒,房门便被合上。

  南煦有些遗憾道:“我也没瞧见哪里有问题啊,还没看够呢,攸安这是……”

  他话说到一半,像往常一样顺眼看看庭川,于是没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中。

  庭川的表情…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对?

  南煦心里毛毛的,迟疑了几秒,问道:“你怎么了?”

  庭川看着南煦,“那衣服你是为栀星织的?”

  南煦点了点头,“是啊,那颜色鲜亮,也只适合栀星了,而且冬天寒冷,他身体又不好。”

  庭川声线很稳,说出来的话却有那么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忙了这么久,就先给他织了,我的呢?我身体也不好,也冷。”

  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南煦总算回过味儿来了,“你之前以为那绿色毛衣是给你的?”

  庭川神情微顿,“怎么可能,那种颜色,我怎么会穿!”

  南煦一听,就知道庭川之前是误会了,不过自己只想着给栀星织衣服,却没考虑到庭川这个男朋友,确实是他的过错,他往庭川身边蹭了蹭,庭川就往后挪了挪,把闹脾气表现得格外明显。

  南煦干脆站起身,然后趁着庭川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动作飞快坐在了他的腿上,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哄男朋友,“你不怕冷,你有我替你暖床。”

  庭川不吃他这一套,头扭向别处,“到底是谁在替谁暖床?”

  每夜睡着不暖和,往他怀里钻的又是谁?

  南煦被戳穿不恼反笑,“那你也要我给你织毛衣?”

  庭川眉头微挑,“别人有的,我自然也得有。”

  南煦略有些苦恼道:“那怎么办,我只有绿色的毛线。”

  庭川:……

  庭川:“绿色便就绿色吧!”

  南煦没忍住哈哈大笑,只觉庭川真是可爱得紧,他凑到对方嘴角连亲了好几口,庭川也意识到了被南煦调侃了一回,直接抱起对方,朝着房屋走去。

  南煦见势不妙,急忙喊道:“我洗澡水快烧好了,我得去洗澡了。”

  庭川脚步不停,“晚些再洗正好。”

  南煦不肯,“我身上还有尘灰,等会弄脏了床。”

  庭川:“那就在沙发上。”

  南煦:……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用店主权势贪下的、那个摆在卧室中的沙发,竟是这么个用途?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的南煦迷糊之间被缠着应下了好些磨人的条件,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庭川,软着腿去用了那锅被灶内炭火煨着的热水。

  次日清晨,南煦蹲在仓库中,指着那一堆如彩虹色般颜色齐全的毛线,问庭川:“你要什么颜色的毛衣?”

  庭川看了眼南煦不爽的表情,心下好笑,不过是昨夜自己趁人之危,让他应下年前织好自己的毛衣的要求,清早便是这副满身怨气的模样了。

  庭川若是在人族世界待过,就能知道,南煦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休假时被老板抓着加班的打工人。

  “你替我选吧!”庭川有心哄他。

  南煦也不推脱,在毛线中挑挑拣拣,拿起粉色时,眼角余光看见庭川的眼皮抽了抽,又放了下去,接连拿起了几种颜色,把庭川刺激够了后,才一把捏住了大红色的毛线,“就这个吧!”

  庭川沉默了几秒,想起他刚刚拿起来的淡粉、嫩黄色的毛线,咬了咬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