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京城那些事8
那些为苍玄兢兢业业奉献了一辈子的老臣想不通，白小夭也想不通。即使他还不是很懂苍玄的封爵，但也清楚“君”这个爵位大概是很尊贵的，毕竟上次遇见的安乐君，身为长公主之子，也才封了个安乐君，而他就是只山里来的小狐妖罢了，怎么还给他封了个修平君呢——而且不止修平君，还有京城最尊贵地段最好的大宅子，秋狩时他就十动然拒了，没想到回到京城后，天子还是把大宅子赏给了他。
怎么说呢，虽然很心动，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于是请求面见圣上，让圣上收回成命。
没想到，已经有一帮老臣先他之前到了紫宸殿，各个在那痛心道：“望陛下收回成命，若是如此轻易就封白小夭为修平君，让天下读书人如何作想？让天下士人如何作想？让文武百官如何作想？”
更有甚者，说天子此举已是危及苍玄根基、危及社稷百姓——
白小夭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天子封他做修平君竟引来这么多老臣反对，他还以为身为皇帝，想干啥就能干啥呢——
若是皇帝再年轻点，怕就要在这帮老臣跟前认栽了。但现在的天子，早就看清了这帮大臣的套路，他让一分，这些大臣就得寸进尺一分，他强一分，这些大臣们也没整。
朝堂上嘛，一切全看演技，半真半假最好。这般想着，他便拖着他那副本就衰弱的身子，抹了抹眼睛不存在的眼泪道：“朕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自打二十年前罗刹鬼王屠戮苍玄百姓后，朕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每况日下。”
“眼见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了，这年纪越大啊，就越容易怀念从前。”
“你们也知道，以前的宛妃，也是给朕怀过一个孩子的，只是可惜啊，这孩子没能活下来，这一直是朕心里的一块痛病啊——”
“朕本以为要一直带着这个遗憾到坟墓去了，没想到上苍又给了朕这个弥补的机会。”
“你们知道白公爷为何一直想认白小夭作义孙吗？！那也是因为白公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直思念着婉妃娘娘，如今遇到一个与宛妃娘娘这般相似的少年，你们说他如何不觉得是上苍怜悯——”
“就连朕，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若是朕与宛宛的孩子还在，大概也和白小夭差不多的年纪吧，朕真想见见那个孩子呐——”
说着说着，天子竟真的掩面痛哭起来。此番来紫宸殿面见圣上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年纪大多比天子还大，各个都是有儿有孙的人了。
这人一上了年纪啊，很多事情都会看得更开、也想得更透，会明白过来，这名利富贵啊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了须发苍白时，最大的期望和快乐不过是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
因而天子这番肺腑之言，特别令他们感同身受。更何况，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当初天子也是为了苍玄社稷献出了一半紫薇气数，身体才每况日下，而宛妃娘娘也是因为白家命盘出了意外才香消玉殒。
如此想来，圣上只是想给白小夭封个修平君而已，他们这帮无用的老臣还到圣上跟前叽叽歪歪，实在是过分至极。一时之间，一众老臣也不由甚是感伤，甚至觉得天子要认白小夭作义子也没什么不可，亦都忍不住跟着天子一起痛哭起来。
白小夭站在殿外，只闻君臣一阵抱头痛哭声，一时也不知该作何感想。虽然哭声听起来甚是悲戚，但又带着莫名的喜感，让他真真是有些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过说实话，到后面，天子说的连他都很是信了，即使是皇帝，也无法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到了晚年想起来时，的确是有些悲苦。
一众老臣成功被天子送走，走时无一个再指责天子封白小夭为修平君的事。一个个那神情简直就像在说，只要天子能高兴能释怀，一个修平君算甚——
白小夭一脸复杂地跟着进了紫宸殿，天子瞧见他，简直就跟变戏法般，瞬间换了副笑脸道：“小夭啊，你来又是所为何事？”
白小夭将自己来意简明说了一番，他就是为婉拒天子的封赏。
天子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直接否决，而是道：“小夭啊，你知道这修平君的爵位是作甚的吗？”
白小夭诚实地摇了摇头。
天子长舒口气道：“这修平君啊，可是能享有一邑的食禄，一年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两银子，你真不想要？”
白小夭忍不住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几千上万两银子，他两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这要是用来修缮白云观，那三清和每座祖师像都能塑最辉煌的金身了！
但银子越多，他不越是不能接受了嘛——那些大臣好忽悠，但他自己知道他和宛妃娘娘又没什么关系，平白享有这些食禄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天子心里有些酸涩，心道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这么点东西都不敢随便接受，小时候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他退步道：“你看，这圣旨都已经下了，朕金口玉言，哪有说收就收的道理——”
白小夭有些迟疑。
天子：“要不你看这样如何，修平君只是个名号罢了，并无什么实际影响，若是你觉得这食邑的银子拿着不心安，不若先放在朕这里，以后想用的时候再找朕拿？”
“还有赏你的那宅子，什么都安顿好了，你若再不要，也是浪费了——”
白小夭想想没再拒绝。
当天便有小宫人带他去看了他的新宅子，离皇宫很近，有亭台楼榭有湖有花园，白小夭两辈子都没有过这么豪华的房子。
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小心翼翼问身边的小宫人道：“这么大的府邸，光是修缮维护什么的，就得花费不少的银子吧？”
小宫人被问得一脸懵，从来没有贵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尤其在这地段能有这么豪华府邸的，那都是整个苍玄最尊贵的人，谁会关心着修缮维护宅子要多少银子呢——
他挠了挠脑袋，一脸小心道：“呃，应该不需要很多银两吧，一年大概几百两足矣——”
白小夭两眼瞪圆，几百两？！光修缮维护就要几百两？！还不算这些仆从的开支！他作为五品御前行走的俸禄，一年也才一百来两，就算是加上小狐狸的双份也只有两百多！他突然有点后悔没有要那一邑的食禄——
他遗憾地看了看这么漂亮的大宅子，试探问道：“这府邸能卖多少钱？”
小宫人似是看出他想法一般，道：“陛下赏赐的府邸是不能卖的哦，卖了相当于对陛下大不敬，可是要杀头的罪哦——”
白小夭不禁觉得脖子一凉。
一旁的太子好笑道：“不用担心，孤这里有钱，你要多少，从孤这里拿都行——”
白小夭小声嘀咕道：“殿下的钱也不是很多啊，而且花殿下的钱我也肉疼——”
太子不由失笑，没想到小家伙还是个小财迷呢——
小宫人带白小夭将整个府邸转了一圈，诸般事宜交待清楚，房契、仆从身契也转交后，便回了宫。
白小夭继续巡查自己的大房子，就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突然灵光一闪道：“我有个好主意！我这不是才被赏赐了新房子嘛，乔迁新居，是不是该请大家来作客，那大家来作客是不是应该带礼物？”
说着蹦到太子面前，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太子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嗯嗯，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白小夭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开始酝酿自己的乔迁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