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易洛的笑容微微僵在了脸上。
他看着那个记忆中那个动不动就嚎啕大哭的小萝卜丁，长成了如今身姿挺拔的少年，轻叹了口气，手指再次耐心地向前递了递。
“小岭，我就是哥哥呀，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桑易岭站在陶言身后，看着那张异常熟悉的脸庞，微肿的眼睛再次红了眼眶，随后悲伤却坚定地摇头道：“不，你不是他。”
桑易洛闻言歪了歪头，冲着越肖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睛却依然盯着卷毛少年道：“怎会，若我不是桑易洛，他又怎么会追过来？”
“你小时候不是说最喜欢哥哥了，如今哥哥活着回来，你不开心吗？”
桑易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神情不解地问道。
奇怪。
23号明明就是这么说的。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桑易岭已经从最开始男人容貌带来的冲击中缓过了神，他定定地走到了男人面前，眼神恢复了应有的清明。
少年深吸一口气，看着对方慢慢绽开的笑脸，严肃地问道：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送你的怀表呢？”
桑易洛深挖了下自己的记忆，果然看到了两个挤坐在一起的半大少年，手里拨弄着一只底部暗藏玄机的金属怀表。
于是他略显抱歉地开口道：“哥哥醒来时那只怀表就不见了，我后来怎么找都没找到。”
看着少年依旧不甚信任的眼神，桑易洛再次开口，轻声补充了一句：“那还是只底部有暗格的怀表，对不对？”
桑易岭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
他面无表情地否定道：“不对。”
“我送给哥哥的只是普通的怀表。”
“哥哥送我的才有暗格。”
少年话音一落，在场的四人就全部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靠在车边的温雅alpha叹息般地闭上了眼。
就让他再多做一天的美梦，果然还是奢望吗？
良久，“桑易洛”才慢慢抬起了头，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单纯与好奇，他看着那个依旧红着眼眶的少年，眨眨眼开口问道：“是吗？”
“23号没说，可不能怪我不知道。”
陶言警觉地望向面前那个气质依旧沉静的男人，重复道：“23号？”
“桑易洛”点了点头。
“对呀，那个满身是血被人丢进我隔壁的23号，他还说他有个小哭包omega弟弟。”
男人又瞧了一眼卷毛少年快红成兔子的眼睛，再次赞同地点了点脑袋。
23号没说错。
他弟弟果然是个爱哭鬼。
“你是谁？”
陶言立刻追问道。
“我？”男人伸出葱白修长的食指，指向了自己挺阔的胸膛，神色依旧淡定如初，动作却是与之不符的夸张惊诧：“我当然是24号。”
桑易岭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盯紧了对方的眼睛，颤声问道：“我哥哥在哪？”
24号耸了耸肩，用着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他死了。早死了。”
24号想起了那个被折磨致死前还不忘偷偷丢给了自己一小瓶镇定剂的沉稳少年，嘴上的语气越发随意。
“被做了记忆实验的三天后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23号本来就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又接连接受了好几台脑部手术和机器测试，能挺到一周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语，落在满眼紧张的少年心上，就成了催命的重重鼓点，一下下被捶到深渊最底。
疼得他捂着胸口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连最轻的呼吸都要压成细丝状，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机械地朝外挤压。
只是这还不算完。
男人像是突然燃起了分享欲，他不顾一旁陶言警告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关于自己的话题。
“23号接受的是记忆实验，小哭包你猜，我接受的是什么实验？”
桑易岭勉强抬起眼，看着对方那张与哥哥长大后几乎分毫不差的面孔，和那明显对哥哥的过去了如指掌的诡异记忆。
少年脑海中忽然闪过与此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小京的遭遇，心底渐渐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许是他眼中的震惊过于疯狂，男人终于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在陶言暴起攻击过来之前，后退几步哈哈大笑起来。
“猜对了。哈哈哈……23号说得没错，你真得很聪明啊。”
24号大笑着弯腰，刻意模仿出来的沉稳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他本身的玩世不恭。
“小哭包，你知道吗。”24号终于觉得笑够了。
他直起身，擦了擦眼角两侧因情绪过于激动而的泪水，看着那个昔日救命恩人始终念念不忘的宝贝弟弟，嘴角噙着一抹恶意的微笑。
“那个小实验室里的试验品一共47个，最后只有我一人接受了整形和记忆实验后活了下来。”
“你猜为什么？”
桑易岭沉默地望了他许久。
直到对方快要等不及说出答案时，卷毛少年才径直开口换了个话题：
“为什么选择整成我哥哥的样子？”
24号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对少年的忽视毫不生气。
他依旧兴致勃勃地看向了少年的方向，歪着头淡定回道：“唔，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越肖齐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和成年桑易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冷静地分析着对方的意图。
从始至终，他都对桑易岭的一举一动充满着莫大的兴趣，哪怕是对方根本不愿意理他，24号依旧在想方设法地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
甚至直接忽视了他特意放在车里的备份资料。
他不是桑易岭的亲哥哥，却试图扮演好属于桑易洛的角色；等到被揭穿时，也不曾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
可就在刚刚，他在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隐藏到极深的情绪。
那分明是嫉妒。
为什么？
为什么。24号听着那个卷毛少年对自己的质问，心底瞬间就生出了最真实的答案。
因为你那个满身伤痕的哥哥，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存活率最高的我。
因为我想替那个善良到愚蠢的笨蛋好好活下去。完成他的遗愿，守护他捧在手心上疼的人。
因为我喜欢他的一切，以至于整成他的模样，模仿他的气质，背诵他的记忆，想以他的身份，带着他那份一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还因为，我想见一见，那个被他挂在嘴边三句不离的omega弟弟，到底是有多么宝贝，值得他那个傻瓜到死都不愿合眼。
若你认不出我，我会忠诚地扮演好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让你继续当个被家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omega弟弟。
直至化为一抔黄土，我都会信守承诺，永远埋葬这个秘密。
只是，我尚不知，你竟如此敏感。
只一眼，就将我这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打回了原型，又成为了那个在肮脏铁笼里苟且度日的24号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