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栾川撩起尤雪竹的一缕发丝,细细揉搓,自嘲道:“错认么?雪竹这般天人之姿,我怎么可能错认,莫不是我丢了这皇位,雪竹便也不认了前朝皇后这头衔了么?”
“四殿下,您在说什么呀?是您忘了,您还是皇上之时就将我送给羌芜和亲了,在我去往羌芜那一刻,我便不再是您的皇后了,您现在又在这胡搅蛮缠什么呢?”
尤雪竹颠倒黑白的将盛栾川对羌芜妥协的事说了出来,台下一片哗然,这一刻,丢脸的不是尤雪竹,而是盛栾川。
盛栾川恼羞成怒:“我皇帝是当得窝囊,那你也不该如此不知廉耻,迫不及待就要爬新帝的龙床!”
盛栾川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挥下,却被盛栾安擒住了手腕。
“四弟,怎能对皇嫂动手呢?想来是酒喝多了,脑袋都不清醒了,来人,将四殿下带回台下,选秀继续!”
“陛下…这……”
李太傅欲开口,盛栾安打断道:“怎么?难道朕举荐这个人长得不美么?”
“陛下…这事不关乎美貌……”
“朕说选秀继续,那么现在这一项比试就只看样貌,懂了吗?”
一向和煦的盛栾安,此时眼中泛出森然的冷意,看着李太傅不禁毛骨悚然。
不过,单单看样貌,这些官员荐举的家眷也是比不上尤雪竹的。
有了盛栾安的袒护,一些原本打算投李沁兰和蒋怜心的官员却不敢投了,他们为了两边都不得罪,将票投给了不相干的人。
代表百姓的十人,有七人投给了尤雪竹,另外三人则古板的认为这皇后之位应当是一名女子,所以将票投给了蒋怜心。
三项环节比试完毕,小太监宣布着最终结果。
“选秀比试结束,夺得头筹的是尤雪竹尤公子。”
朝臣们有些不敢相信,就算最后一项美貌的比试尤雪竹获胜,也不可能领先第二名如此多的票数。
蒋丞相不服气:“陛下,老臣认为,这票数错了!”
“哦?如何错了,这些票可是你们投的,朕就算再偏心,手中也只有两票罢了。或者说,蒋丞相认为才艺中的第二名,才情中的第一名,美貌中的第一名的票数还不如蒋丞相的千金高么?”
盛栾安的娓娓道来,让朝臣都傻了眼,原来之前那篇精彩绝伦的策论出自尤雪竹之手,以前不少官员都觉得尤雪竹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经过这场比试,他们稍微有了改观。
若尤雪竹不是男子之身,那么这个皇后之位他确实坐得。
“即便如此…他的身份特殊…陛下您也不能将他立后啊!”蒋丞相不甘心的说道。
“你们要朕立后,朕听了,也给了每个人荐举的机会,这票也是你们投的,现下却说,朕不能立这个后,要不然这位置由你们来坐?”
盛栾安睥睨着朝臣,身体挡在尤雪竹前,手安稳的牵着尤雪竹的手。
李太傅看了蒋丞相一眼,既然他俩都不是得利人,那这个小皇帝也别想过得太好。
“咚”的一声,李太傅跪了下来:“请陛下三思!”
蒋丞相会意,也跟着跪了下来:“请陛下三思!莫要为了红颜祸水毁了江山社稷!”
这样的场景,尤雪竹已经经历得太多了,他有些犯怵,想转身就逃,纵使他再如何伶牙俐齿,也抵不过这些言官的口舌。
尤雪竹想把手从盛栾安的手中抽出,小声道:“王爷,算了,没必要因小失大。”
盛栾安却倔强的不肯放开,眼看其他官员也要跟着跪拜施压,盛栾安点了礼部尚书段淳玉说道:“段尚书,按照本朝纲法,民间夫妻之间,若男子将妻子抛弃,妻子该如何自处?”
“回陛下,妻子可算作与丈夫合离。”
“好,那朕再问你,妻子与丈夫合离后,另嫁他人,可有其他旁的限制?”
“并无。”
“那朕的四弟将雪竹送与羌芜视作合离,那么已经合离之后的雪竹为何不能嫁给朕为妻?”
“陛下…这民间是民间…在皇宫之中…这不合规矩!”
“规矩?这就是老祖宗定下的纲法!李太傅是在高位上待久了,自诩高人一等,是不把天佑的纲法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百姓放在眼里?”
盛栾安故意扣高帽,代表百姓的十人也不再置身事外,纷纷帮着盛栾安说话。
“陛下说得没错!你身为太傅,是自诩比皇帝比纲法还高贵么?”
李太傅哑口无言,只能再次磕头喊道:“望陛下三思。”
盛栾安已经烦透了这些伎俩,他再次对段淳玉问道:“段淳玉,你身为礼部尚书,你也觉得朕该三思么?”
段淳玉手里捏着那片金叶子,原来盛栾安在这里等着他。
“陛下要立尤公子为后,并无不妥!”
李太傅不可思议的看着段淳玉,刚要与他争论,就见一些官员齐齐跪了下来。
李太傅得意,纵使有一人替皇帝说话也不济事,这朝堂还不是他说了算。
谁知跪着的些人却高喊道:“尤公子才貌双全,坐得这皇后之位,望陛下立尤公子为后!”
“尤公子为后实属我朝之幸,望陛下立尤公子为后!”
尤雪竹错愕,同样的场景,在今日居然出现了不一样的结果。
除了几个官员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明确同意外,盛栾安一边倒的取得了大臣们的支持。
闹剧收场,盛栾安看着被押着堵住嘴的盛栾川杀人诛心道:“众爱卿深明大义,朕心甚慰,既选秀结果实至名归,那么立后大典将于不日后举行…届时,还望朕的四弟肯赏脸观礼。”
“至于…李太傅和蒋丞相,既然喜欢跪着,那便跪着吧。”
说罢,盛栾安带着尤雪竹离开了。
尤雪竹能感受到盛栾安内心的喜悦,此刻,尤雪竹的心绪也有些复杂,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收场。
“王爷…你是如何…如何让那些官员听命与你的?”
“臣子听命与天子不是应该的么?”
尤雪竹一愣,随即释然,是了,盛栾安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帝王。
盛栾安走在前,尤雪竹这才发现,盛栾安不知何时换成了玄黑的龙袍,衣袍上绣着的金龙在张牙舞爪地的,身上的肃杀之气令人感到陌生。
盛栾安似察觉的回望:“雪竹?怎么了?”
温和的语调瞬间将肃杀之气收敛,尤雪竹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样式的龙袍非常适合王爷。”
盛栾安勾唇一笑:“那这凤服也按这种制式来做可好?”
“……”
“雪竹,我知难为你了,可这封后大典不得不办,你若介意…我也可让武纪替了你,你只需顶着皇后的虚衔就好。”
“王爷…我再想想。”
盛栾安还有朝务要处理,陪尤雪竹用了晚膳后,便独自回到了御书房,留下武纪保护着尤雪竹。
“尤公子,你可知,陛下他那么晚了还要去处理什么事吗?”
武纪故作神秘,引起了尤雪竹的好奇心。
“什么事?”
“自是今日之事,尤公子不是想知道朝廷那帮见风使舵的家伙是如何变得听话老实的吗?”
虽然武纪揣测,盛栾安应该是不愿他将这件事说与尤雪竹听的,但是他比盛栾安急,他不知盛栾安攻心那套,只知道现在的尤雪竹与他家主子不亲密,他要帮主子一把。
“今日发生之事过于突然,陛下为了不让局面被重臣左右,他把朝廷中犯过错的官员的证据都拿了出来,官员为自保自是为陛下说话。”
“尤公子可知,这些罪证,我们暗卫花了两年去收集,陛下没登基之前是为了自保,登基后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一洗朝廷沉疴。可如今…要换掉这些酒囊饭袋,估计又得花些时日喽。”
武纪看着陷入沉默的尤雪竹,怕尤雪竹认为这是在责怪他,赶紧补充道:“当然,还有不少官员是真的被尤公子的才情所折服才选择尤公子的…若尤公子不能在比试中取胜,即使犯错的官员想为陛下说话也是没有机会的……”
“嗯,我明白了,武纪你去告诉王爷,这立后大典…为防出现差池…我愿陪王爷演好这出戏。”
立后大典定在半月之后,思过堂内,盛栾川将送来的喜帖撕了粉碎。
自选秀那日,盛栾安加强了对思过堂的监视,盛栾川也就无从得知朝堂中的消息。
盛栾安仿佛羞辱他般,只让他在立后大典当日可前来观礼,其余时间皆不准他踏出思过堂半步。
盛栾川捏着喜帖的碎屑,回味起了摩挲尤雪竹发丝的触感,若不是再度相见,或许他会放弃挣扎,但盛栾安居然要立尤雪竹为后,他怎么能忍!
好在机缘巧合之中,盛栾川留了底牌,那两支从皇城派出的二十万军队是他最后的依仗。
驻守皇城的军队,只认虎符不认人,盛栾川之前派出西南和东南的军队是用真虎符调遣的,在盛栾安还没将两支军队招回之时,盛栾川给了带领其中一支军队的禁军首领卫子弈一封密信。
盛栾川在密信中让卫子弈与另一只军队汇合,然后藏匿踪迹,待他脱离控制再率军杀回。
现下,这立后大典,便是盛栾川最好的脱身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