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栾川攥紧了拳头,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怒气问道:“他为何会被打?”
婢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略带惊恐的说:“拓跋宏,他…他有虐打妻妾的爱好,越是他喜爱的妻妾越是被他打得狠,安公子刚到狄戎的第一天,就被折磨得三天下不来床。”
“公子哭啊,求啊,都无济于事,拓跋宏看人只剩下几口气了,就会停止暴虐,让医师好好养着,等养得差不多了,又会进行新一轮的施暴。”
“终于有一次,公子受不了,偷了医师的毒药,投在了拓跋宏的酒水里,结果被发现了……”
“然后呢?”
盛栾川不敢问,但又不得不问。
“然后…公子免不了一顿毒打,只是这一次毒打过后,他们将公子丢进了牢里,任由他自生自灭…但是允许我们给他送吃的……”
“再然后…公子实在坚持不住了,写了这份血书交给了奴婢,奴婢用偷留下来的陪嫁品买通了狄戎的一个士兵,然后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盛栾川还欲问什么,刘有财却急冲冲的从殿外进了来,附在盛栾川的耳边说了一句:“陛下,刚才从东南边境传来急报,说拓跋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盛栾川有些吃惊。
“据说,好像是安公子…下毒害死的……”
“不可能,安公子下毒时就被发现了,拓跋宏不可能是安公子杀死的!”婢女听到盛栾川与刘有财的话,坚决否认道。
若这个婢女说的是真话,那么就是狄戎撒谎了,狄戎或许以此为借口,再次侵犯天佑的东南边境。
果如盛栾川所料,在收到拓跋宏死亡的消息后,刚消停两个月的东南边境又发生了骚乱,而带头作乱的正是新继任的拓跋栖梧。
好在西南边境暂时没有动静,盛栾川想起尤雪竹信中所提到的,他要趁羌芜还没和狄戎合作之前,先把狄戎解决了。
朝堂上,大臣们又一次因为东南边境的事争得面红耳赤,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而安顺王则一言不发的呆站在大殿上。
盛栾川紧紧盯着盛栾安,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怨恨,若不是上次他主和,狄戎就不会要求和亲,安轻言也就不会死。
盛栾川越看盛栾安越不顺眼,开口道:“安顺王此前主和,非但没有换来两族的和平,还给了狄戎侵犯天佑的借口,安顺王你该当何罪!”
盛栾安没有反驳,直接就跪了下来,恳切道:“陛下,之前是本王目光短浅,本王愿将功补过!”
“你…你如何将功补过!”
“本王可亲自监军,平了狄戎之乱。”
“哦?这么说,这一次,安顺王是主战了?”
“是,望陛下给本王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盛栾川才不信盛栾安那么好心,说不定盛栾安是想趁监军之际,谋了他的兵权。
“狄戎欺人太甚,肯定是要打的,但这件事就不用安顺王操心了!”
盛栾川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盛栾安去东南的,因为他可是给尤家洗清冤屈的关键。
最后,盛栾川和朝臣们商议之后,决定先派离东南边境附近其他地区的军队前去支援。
若是那些军队就能打退狄戎,那么就没必要从天佑皇城调兵了。
退朝后,盛栾安回到了温泉庄子,他从厨房拿了些吃食,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伪装成普通护卫的暗卫,让他们不要让盛栾川的眼线靠近这里。
随后他将寝殿的门关上,扭了一下书案上的砚台,背后的书架往两边打开,出现了一道顺延而下的台阶。
盛栾安打着火折子往下走了一段,前方慢慢变得亮堂起来。
只见一人身着白衣,在满屋的烛光中,对着皇宫地图圈点勾画。
“雪竹,这段时日委屈你了,先过来用膳吧,今日厨房做的应该是你爱吃的。”
尤雪竹放下毛笔,捧起一碗鱼粥喝了起来。
“王爷,今日朝中动向如何?”
“盛栾川要出兵攻打狄戎了,本王已经提前吩咐好了东南边境地区的知府了。他们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盛栾川此次派的军队是从其他地方调过去的,驻扎在天佑城的军队他还没考虑投入战场。”
“呵,看来安轻言死亡的这个消息还不足以让他没了判断力,看来我这边得给他来点惊喜了,王爷也该准备准备登基了。”
尤雪竹眼里止不住的兴奋,那是运筹帷幄,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现在的尤雪竹就像一株在暗地里肆意生长的毒花,美丽而带刺,谁将他摘下,谁将死亡。
“雪竹,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跟当年报复那个小太监一样。”
尤雪竹愣了一下,有些失神的说:“这个样子的我,王爷也很不习惯吧?”
“怎会,或许这才是你原本真实的模样,你这个样子,本王很喜欢。”
盛栾安的喜欢说得很轻,轻得尤雪竹觉得他说的是习惯。
尤雪竹不知该如何应对盛栾安灼灼的目光,只觉得脸上有些热气,想来还是这个地窖太闷了,他拿起桌上的折扇扇了扇,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
七日之后,东南边境稳定了下来,据说狄戎听到天佑派出增援,结果还没等增援真正赶到,这些骚扰东南边境的狄戎就闻风逃跑了。
盛栾川大喜过望,刚想将行至半途中的军队调回原来的驻地,却发现狄戎不过是声东击西,对着缺少边防的州府,开始了新一轮的骚扰。
于此同时,盛栾川收到了西南边境的急报,说羌芜的人突然越过了边境线,将军队驻扎在了城外五十里,正虎视眈眈的对着紧闭的边城。
随着西南急报而来的是尤雪竹的信件,这次的信件内容让盛栾川不安,尤雪竹在信中告诉盛栾川,谢知程觉得又一次受到了欺骗,他等不了,若盛栾川再不洗清尤家军的清白,昭告天下,谢知程就要成为真正的叛军了。
尤雪竹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无助与害怕,盛栾川慌了,他怕这封信成为尤雪竹的绝笔。
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来了好消息,那就是东南边境的军队与狄戎僵持上了,盛栾川正好可以腾出时间对付盛栾安了。
按尤雪竹信中所说,谢知程的这支叛军可以以一敌多,那么想要解决西南的战事,把盛栾安推出去是必须的。
现在盛栾川的手上有当年陷害尤丞相的假账本,还有他自己伪造尤雪松叛变的信件,这些纸面上的证据不足以真正定盛栾安的罪,毕竟盛栾安是皇族,而且近期朝堂中的官员对他颇有好感。
如果,能有人证,最好是一直跟在盛栾安身边的人来指证他就更好了。
盛栾川当即让刘有财去查内务,看看一直跟在盛栾安身边伺候的人能有哪些,刘尤财办事很利索,不出半日便查清楚了。
“回禀陛下,安顺王身边伺候的人来来回回的换,唯独这个小纪子,像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小纪子么?那就去把他给朕叫过来。”
自武纪将尤裕送出天佑城后,尤雪竹也不在宫中了,他便又重新化名小纪子回到盛栾安的身边当值。
将小纪子从温泉庄子带出来,还不能被安顺王发现,可真是难坏了刘有财,好在他有之前的经验,颇为耐心的守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武纪单独一个人出门。
其实武纪早就发现了刘有财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故意走到僻静处,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被捉住。
然后刘有财就将浑身哆嗦的武纪带到了养心殿。
“听说你跟在安顺王身边多年了?”
“是是是……”
武纪表现出来的害怕取悦了盛栾川。
“那么多年了,你可知你家主子做了什么事?”
“不知道,奴才不知道……”
“你家主子诬陷忠良,谋害重臣,你会不知道?你若不知道,朕可给你回忆回忆!”
接着,盛栾川将他所做的事全推倒了盛栾安的身上,复述了一遍。
武纪迷惘的睁着眼:“陛下…王爷没有做这些事啊……”
盛栾川冷笑,朝刘有财点了点头,刘有财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武纪余光瞥见了,他在刘有财靠近之中,整个半跪的身子往刘有财身上一倒,直接拌得刘有财摔了一跤。
刘有财手中的药丸也掉了下来,武纪踉跄的去扶刘有财,嘴上不停的说道:“刘总管恕罪,奴才…奴才脚麻了……”
刘有财“嘶”了一声,揉了揉腰,一把推开武纪,趴着找那颗滚落的药丸,终于在武纪的衣摆处找着了。
然后刘有财捡起药丸,捏住武纪的嘴塞了进去,盛栾川见武纪的喉头动了动,便也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盛栾川继续说道:“刚才刘有财给你喂的是蛊毒,若你不听话或者撒谎,你将受到蛊虫啃咬心脏而亡,所以刚才朕说的关于安顺王的事,你记住了么?”
武纪流着泪,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太监演绎得淋漓极致:“记住了,奴才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