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侍从替盛栾川包扎好伤口后,便浩浩荡荡的进入林间搜寻,不一会儿,一个领头侍卫来报:“陛下,抓到其中一个刺客了,您要现在审问吗?”
盛栾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尤雪竹说道:“不必,先押解上船,不要破坏朕与皇后出游的心情。”
“可是,陛下,这群刺客分明是冲着你来的,此次南巡定是走漏的风声,往后的日程怕是凶险,望陛下三思。”
盛栾川挥退了侍卫,攥紧尤雪竹的手,苍白的唇色带着笑意:“走吧,雪竹,我们先回船上。”
尤雪竹面色不好,他觉得此事存在着蹊跷,前来救驾的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做了伪装的禁军。
难道盛栾川察觉了此次江南之行是陷阱?回到船上的尤雪竹陷入了沉思。
盛栾川撩起尤雪竹额前的碎发,手指摩挲着尤雪竹光洁的脸颊:“雪竹,想什么呢?从刚才回来便一路无话,是在担心朕吗?”
尤雪竹回过神来,从盛栾川的眼神中读出了渴望,略带别扭的答道:“这天下,有谁不担心皇上安危的。”
这恰如其分的不情愿,消减了盛栾川心中的疑虑,盛栾川接着试探道:“雪竹,朕不需要天下人的关心,朕只需要你的关心,只是朕不知,为何雪竹面对刺客的时候不躲呢?”
尤雪竹心下了然,看来盛栾川还是怀疑了,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尤雪竹惨淡一笑:“因为我想到了那日在围猎场,也是一个人如此绝望,挣扎不了的,便不会再躲。”
盛栾川沉默了,半晌道:“所以,这也是你给朕的惩罚么?”
这一场心理的较量不能再拖下去了,尤雪竹决定先发制人:“怎么?陛下是在怀疑刺客是我安排的?”
尤雪竹绝望的神情不似作假,盛栾川怕两人刚缓和的关系又降至冰点,带着无奈的口吻:“雪竹,朕不是在怀疑你,朕只是怕你被有心人利用了。”
“够了,陛下请出去吧,我累了!”
这一次,盛栾川一反常态没有纠缠:“好,雪竹,你好好休息,明日便到兰溪了,朕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送走了盛栾川,尤雪竹开始担心起留在天佑皇城的盛栾安,若是抓到的刺客招了供,盛栾安必定会被背上谋逆的罪名。
尤雪竹有些懊恼,这一次的行动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在江南之行的计划中,尤雪竹预想的是,先单独将盛栾川引出,然后让盛栾安的暗卫将其绑架,制造出皇帝失踪的假象,最后让盛栾安的监国变得理所当然。
等到盛栾安扫清朝中的障碍后,再让患了“失心疯”的盛栾川出现在朝臣面前,尤雪竹相信,此种情况下,大家一定会选择一个英明贤能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充满戾气的疯子。
但尤雪竹还是低估了帝王的心思,盛栾川怎么可能因为心底的愧疚而被他牵着鼻子走。
想要破除目前的困局,那就先得解决抓到的刺客,没有证据,盛栾川也只能按兵不动。
下定决心的尤雪竹决定到甲板上转转,摸清那名暗卫被关的位置。
尤雪竹刚要推开房门,就听见盛栾川房里传出了一句:“小人将刺客捆绑在了……有几人看守……”。
捆在哪里后边,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尤雪竹听不清。
尤雪竹思量着,从窗上望向了甲板,隐约在船尾的附近看到几个神情肃穆的奴仆不曾走动,想来那个被抓的暗卫大概就关在了那里。
晚膳期间,尤雪竹借故饮酒太多到甲板上吹风,实则是在往船尾的方向打量,但他还没看几眼,便被同样借故跑出来的安轻言一把抓住,甚至还往尤雪竹的手里塞上了一柄鱼竿。
“要钓鱼么,这儿准备了鱼饵。”
尤雪竹不明所以,刚要推辞,便见盛栾川从船坊里走了出来。
尤雪竹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佯装跟安轻言起了冲突,一把把安轻言推在了地上,然后像受尽委屈般躲回了房间。
盛栾川表情阴晴不定:“安轻言,这是怎么回事?”
安轻言一脸苦楚,平日顺从的语气带上了不满:“小人在认清自己的位置!促成陛下和皇后的金玉良缘!”
“好好呆在你的房间!朕与皇后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盛栾川撂下这句话便往船尾的杂物间走去,走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眼位于船坊三层尤雪竹的房间。
不多时,尤雪竹的房门再次被敲开,这一次是一个送饭的小厮。
“这是安公子让小人送来的,他说您在席间没吃多少。”
尤雪竹接过盘子,上面摆着一碗鱼汤,鱼汤碗的边缘还有湿漉漉的水渍,尤雪竹拿起碗想要擦拭干净,却见碗下盖住了用清水写的“饵”字。
尤雪竹一惊,安轻言不会三番四次做这些无意义的举动,再加上一路沿途跟随的暗卫并没有给他传递消息,尤雪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便是抓到刺客是假,以刺客为饵来试他才是真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盛栾川的目的,那更不能坐以待毙了,与其消除盛栾川心中的怀疑,不如让另一件事扰乱他的判断。
“雪竹,睡了么?”盛栾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准备睡了,陛下还有什么事么?”
盛栾川手把着门框,终还是没有推门而进,只是说了句:“没事,今夜风大,你今日受了惊吓,就别出去了。”
尤雪竹像是回应盛栾川般,吹灭了房间的烛火。
今夜,尤雪竹还是要出去的,他坐在窗边,静静的待到了三更,见甲板上的奴仆都打起了瞌睡,他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
而此时同样没睡的盛栾川听到动静后,从床上睁开了眼。
盛栾川细数着尤雪竹下台阶的声音,每一声轻微的咯吱,都让他眼中的阴鸷愈加浓重。
在完全没了声响之后,盛栾川推开了房门,尾随下到船坊的一楼,往外望去就看见了尤雪竹一闪而过的白衣。
而那个方向,正好是船尾的杂物房。
盛栾川此时却不敢跟过去了,他隐没在船坊中,不知该如何面对与刺客有瓜葛的尤雪竹。
毕竟今日刺客的架势是真想让他死于非命。
挣扎之中,盛栾川还是朝杂物房走去,他推开门,坐在房里打盹的禁军一下就被惊醒了。
“陛下,怎么是你?”
“皇后呢?”
盛栾川把这小小的杂物间打量个遍,根本没有藏人之处,而此时,一楼其中一个房间却传来了巨大的动静,打破了静谧的夜空。
紧接着是激烈的争吵声,盛栾川看了一眼,那是安轻言的房间。
盛栾川当下跑了过去,断断续续听到了两人的声音,一个苦苦哀求,一个歇斯底里。
“皇后,您若不爱陛下,就请把陛下让与小人,您继续深宫礼佛便好,何苦要折磨自己折磨陛下呢?”
“安轻言,若不是你,陛下怎会变心?你就是我的赝品!我要毁了你这个赝品!毁了你!”
尤雪竹提起安轻言,双手死死掐住安轻言的脖子这一幕正好被盛栾川看到了。
安轻言被掐得涨红了脸,手朝盛栾川的方向抓了抓:“陛下…陛下…救我……”
尤雪竹见到盛栾川依旧没有停手,而是推搡着安轻言到了窗边。
安轻言的房间临水,窗边便是不知深浅的河道。
“雪竹,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陛下是在担心安公子么?”
尤雪竹说着将安轻言往窗边压了压,自己的身子也因此微微倾斜。
“雪竹,那儿危险,快过来。”
尤雪竹的眼里似乎有些动容,拽紧安轻言的手松了松,而安轻言反倒一把握住尤雪竹的手腕,整个身子栽了下去。
“危险!”
尤雪竹触不及防的翻出了窗外,所幸一只手扣在了窗檐上,勉力支撑着身子不往下坠,而另一只手则被安轻言死死拽住。
而两人身下都是深不见底的河道,船坊还在开着,若稍有不慎,两人便会坠水,即便现下停船打捞,河道的暗涌也不知会把人卷到何处。
盛栾川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尤雪竹的手,探头看见安轻言也努力的向他伸出一只手,安轻言的声音带着颤栗:“阿川,救我……”
盛栾川一个恍惚,下意识的要伸另一只手,尤雪竹则借此松开了扒窗的手,盛栾川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坠落水中。
“停船!赶紧停船!”
船坊停了下来,仆从侍卫赶紧回到刚才的落水之处进行打捞,结果什么也没有,加之河道黑暗,所有人点燃了火把,也看不清河里的情况。
盛栾川四处张望,没多久,便看到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浮起了一个白点。
“快过去看看!”盛栾川拽住船夫的领口大喊道。
在船快靠近白点的时候,盛栾川脑海中尤雪竹的脸和安轻言的脸不断的来回变换,这个白点他期望是谁,他也说不清了。
白点被打捞了上来,盛栾川颤抖的拨开那人散乱的头发,是尤雪竹,失而复得之感让他把人紧紧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