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雪竹像是第一次认识盛栾川,残虐而不讲理。
“裕儿,我们走!”尤雪竹不欲与现在的盛栾川争辩,拉起尤裕就往外走。
“走?走去哪里?”盛栾川攥紧尤雪竹的手腕,不放他离开。
盛栾川见尤雪竹不愿搭话的样子,接着说:“是走去思过堂?还是走进盛栾安的寝室呢?嗯?朕的皇后,怎么不说话呢?”
尤雪竹冷眼看着这个眼前有些陌生的盛栾川:“陛下想要本宫说什么?想听本宫说什么?”
“皇后,别生气,这不过是朕想给逃离的鸟儿一点小小的警告罢了。”
尤雪竹挣开了盛栾川,将尤裕带回了梧桐宫,随后便传了太医给尤裕诊治。
热茶虽灼伤了声带,但万幸的是没有致哑,修养月余即可开口说话。
口不能言的尤裕,看着愁眉不展的公子,在纸上写到:
[公子,别担心,我什么也没说。]
尤雪竹不敢想象,如果去晚了,尤裕还会遭到什么对待,他抱着这个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侍童,不知不觉,在他身边的家人就只剩尤裕一个了,尤雪竹开始后悔了,后悔待在盛栾川的身边了。
而思过堂那边,盛栾川确实没什么动作,看来盛栾川也只是知道自己与盛栾安有来往,并不知兄长已被带回之事,思及此,尤雪竹心下稍安。
但现下,尤雪竹需出宫见兄长一面,问清失踪之事。
尤雪松目前正安顿在城郊的一处小屋,是盛栾安从边境的流民营中找到带回来的。
盛栾安告知尤雪竹,尤雪松的情况有些复杂,人是找回来,但却痴傻了,问什么都会害怕的摇头说不知道,若不是他身上有证明身份的玉佩,找寻的人都会认为这人只不过长得与尤将军相似罢了。
既然兄长还活着,不管能不能问出真相,总归还是要去见一见的,只是最近盛栾川盯得紧,尤雪竹不方便出宫。
近日,盛栾川不宿在瑶华宫了,自尤裕的事不欢而散后,帝后已经有一月没见面了。
尤雪竹还在与盛栾安秘密联系着,只是不能太频繁,只能通过在糕点中夹杂字条这种方式交流,为此最为头疼的就是武纪。
盛栾川坐在养心殿上,看着呈上来的奏折,其中一封奏折的内容让他大发雷霆:“这群废物!让他们看个人都看不住?!”
大殿内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敢搭话,头都不自觉的低了又低。
而那本摊开的奏折,上面赫然写着尤雪松跑了!并且落款日期是一个半月以前了。
原来,尤雪松一直没有失踪,只是在战败后,被盛栾川派人给软禁了,只是不知为何,被软禁半年后的尤雪松像得了癔症般疯了。
因为是个疯子,看守他的人便慢慢的松懈了,而这些情况,甚至是尤雪松疯了这件事,盛栾川是不知道的。
盛栾川想,等过段时日再将尤雪松接回来,封个一官半职的,不仅能讨尤雪竹欢心,还能补偿他对尤家做的错事。
谁知,还没将尤雪松接回来,他与尤雪竹的关系竟会恶化至此。
盛栾川盯着奏折上落款的日期,想起尤雪竹与盛栾安开始联系也是在一个月之前,会不会……盛栾川的心中有了某种猜想。
想来也到了月末,盛栾川嘴角勾起怨毒的笑容:“刘有财,去请尤裕过来。”
尤裕借口去太医院取补药为由,跟着刘有财再次来到了养心殿。
“陛下…唤奴才何事?”尤裕的声音暗哑,像个耄耋老者的声音。
“无事,只是到月末了,该给衷心的狗喂药了。”
盛栾川说着拿出了一粒药丸:“之前,你说你家公子只是与安顺王谈论诗词歌赋,那么这些诗词歌赋中有没有提及尤雪松呢?别撒谎,你知道后果的。”
尤裕刚想说没有,心脏就一阵绞痛,只好诚实的说:“提及了……”
但随后又补充道:“但是公子也只是表达了对大公子的思念……”
“那你知不知道,尤雪松在哪?”
尤裕摇了摇头,因为公子总是一个人去思过堂,他也只是知道有大公子的消息,但不知道大公子在哪,所以尤裕这样不算撒谎。
盛栾川从尤裕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为难他,给了他这个月的解药,放他回去了。
尤裕回到梧桐宫便见到寻他的尤雪竹。
“裕儿,你去哪了?”
见自家公子满眼的关切,尤裕自觉背叛了尤雪竹,便把盛栾川把他叫去的事说了出来,但隐瞒了自己中盅的事。
“公子,对不起,陛下问小人公子有没有跟安顺王提及大公子,小人说提及了……但也说公子只是思念大公子……”
“没事的,裕儿,你若说不曾,盛栾川也是不信的,不过他既已怀疑,那么本宫便要在他发现之前见到兄长了。”
“公子…既然已经找了大公子…那以后能不能不再跟安顺王联系啊……”
“裕儿,为何这样说?”
“就…小人觉得…陛下发那么大的火…可能跟安顺王有关……”
尤裕天真的认为,只要公子不再跟安顺王联系,公子与皇上的感情一定能和好如初,公子与皇上和好,公子开心,自己的小命也保住了。
尤雪竹知道盛栾川对盛栾安带着敌意,年少时,他还以为这是兄弟间的攀比,后来才发现这是盛栾川对盛栾安的嫉妒。
即使尤雪竹已经明确表明自己的心悦之人是他,但盛栾川总是会将盛栾安当成一个威胁。
而这一次,盛栾川拿尤裕发火,也大概率是因为他私自联系了盛栾安,这些道理尤雪竹都明白。
尤雪竹叹了口气,答应道:“等本宫见了兄长,便不再跟安顺王联系可好?”
尤裕笑着点头,觉得过了这个坎,好日子就要来了。
城郊外,一身材健硕的男子如孩童般缩在木屋中的一角,双手揪着头发,眼睛死死盯着缓缓走来的两人。
“你说这真是尤将军么?”来人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打量到。
武纪敲了一记下属的脑袋:“别废话,赶紧替尤将军把衣服换了,别等会儿王爷来了罚你!”
“听说…咱王爷还要带皇后一起来?”
尤雪松听到这句话,混沌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一直抖如糠筛的身子也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武纪察觉般望了一眼尤雪松,还是那般疯癫的模样。
紧扣的木门被敲响,武纪瞬间进入了戒备,当听到敲门的暗号后,武纪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盛栾安引着尤雪竹进来了。
尤雪竹一眼就认出了躲在角落灰头土脸的兄长,堂堂将军竟落魄至此。
“大哥,你还认得我么?”
尤雪松点头又摇头,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戒备。
盛栾安知趣的带人出了去,给兄弟俩留足了空间。
“大哥,这一年多你去哪里了?尤家真的贪污军饷了么?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尤雪松支支吾吾,突然一把抱住尤雪竹,在他耳边无比清晰的说了一句:“远离盛家兄弟,等我来接你。”
随即狠狠的攀咬住尤雪竹的肩头,尤雪竹吃痛发出了声响。
“啊…大哥,你怎么了?”
在外守候的人听到动静闯了进来。武纪将尤雪竹与尤雪松强行分开,尤雪竹的肩头已经微微渗血了。
难道大哥是装的?尤雪竹确认刚才听到了兄长清晰的吐词。
虽不知兄长是何用意,但尤雪竹还是决定先瞒下来:“看来…兄长真的是疯了…他认不出我了……”
盛栾安温声安慰道:“别担心,本王会请最好的大夫医治他。”
因兄长的告诫,尤雪竹看盛栾安的神情也带上了防备。
尤雪竹此趟出宫是趁着盛栾川在会见重要大臣无暇他顾而偷溜出来的,但当他回到梧桐宫,盛栾川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了。
“想不到,朕的皇后穿侍卫装也别有一番味道,只是不知皇后此次瞒朕出宫所为何事?”
尤雪竹有些讶异,毕竟盛栾安的安排已算缜密,一路上并无尾随之人。
盛栾川欣赏着尤雪竹的表情,接着说:“朕的皇后不愿说,那便朕来说,皇后想见兄长,问朕不就好了?何必去找安顺王?”
尤雪竹听出了盛栾川的意思:“你早知兄长的下落是不是?”
“是。”盛栾川干脆的承认。
“那…为何要欺瞒于我?”
“朕自然是为了给皇后这只不听话的鸟儿套上一副脚镣,谁让皇后总喜欢不经过朕的允许去见朕厌恶的人。”
盛栾川的话半真半假,尤雪竹只觉得浑身寒凉,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盛栾川吗?
“好,我只问这一遍,尤家的衰败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尤雪竹也不跟盛栾川弯弯绕绕了,他迫切的想要得知真相。
盛栾川依旧不紧不慢:“这是安顺王告诉你的?”
“与他人无关,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朕说,这些事与朕无关,一切都是安顺王的手笔,那么朕的皇后是信他还是信朕呢?”
“……”
尤雪竹犹豫了,他想起兄长的告诫,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