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邻市又待了几日，冯加霖准备好东西，开车回了云城，他喜欢在早晨开车，望着高速路上清冷的晨光，思绪总能回到小时候起床练琴的早晨。
他没跟俞洺说几时回来，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虽然是相隔两地，但电话消息还是得及时回复，毕竟这是一段刚开始的恋爱，冯加霖离开一分钟就已经期待着跟俞洺煲电话粥。
抵达云城，尹曼玲所在的医院。
她正在医院荷塘边散步，走得累了会坐长椅上歇息，然后趁着早晨人少的时间接着锻炼，等到上午这的人变多，她就会回病捧着平板追剧。
冯加霖这次回来，没给冯向松打招呼，毕竟人家远在海边旅游，此时打去电话也会惊扰人家的兴致，在面对此次出轨的事情上，冯加霖已经麻木了。
两人坐在长亭下的凳子上。
“加霖，你梁叔提前也跟我说你要回来的事了，其实大人之间发生的矛盾，让小一辈的孩子来掺和，特别不好，我也不想这样，但家里的公司迟早得有一个人接管。”
“梁叔不行吗？”
“不行。”尹曼玲微抬下巴，看着远处，眼眸里是仍未磨灭的深沉的恨意，“梁叔被辞退了，现在人在四环外的家里，冯向松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只是没查太深，在他知道梁叔奇怪的行为对他不利时，他很果断给清走了。”
冯加霖惊道：“为什么都没跟我说？”
“面对面才说得清。”尹曼玲扭头看他，“证据都拿好了？”
“都拿好了，我很感谢那个人愿意帮助我，如果之后成功了，他的工作档案可能会受牵连。”冯加霖双眸低垂。
“无妨，既然愿意给你，想必其中的利弊人家都思考清楚了，而加霖你的任务，只需要把东西交给律师就好，其余的就不需要你来做了。”
中午，尹曼玲叫护工去喊人加餐，冯加霖跟她吃了顿午饭。饭后睡了一觉，临近下午两点，冯加霖便动身去了梁叔的家。
俩人时隔多天见的一面，迎来冯加霖的一声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叔作了个“嘘”的动作，轻声说：“知道你回来，杨律师就抽出半天时间过来了。”
冯加霖俯身去握手，杨律师也礼貌回应。
杨律将冯加霖递来的东西来来回回翻看十分钟，又将原本放在茶几上的几沓资料拿出梳理，最终将书面的原始证据放在最表面，并微笑道：“梁先生有提前告知我一些事情，这份材料拿到手之后，我才算真正梳理明白了。两位放心，这场仗，我们很大概率能赢。”
听罢，冯加霖扯扯嘴角：“现在就等着冯总旅游回来...一网打尽？”
梁叔说：“加霖，这件事上不要犹豫，原本你是个独生子，尽享冯家的资源，但现在悄悄多出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要跟你挣，而且你这位妹妹的母亲，娇蛮放纵。你甘心和太太受这份委屈？”
冯加霖眯了眯眼：“我的意思是，离这天到来应该不远吧？”
趁着天黑前回到医院，尹曼玲对他说，要他带她回家拿一样东西，万一今后冯加霖还回青邻市，记得交还给俞洺。
冯加霖很好奇是什么，旁击侧敲地问了三次都没得到答案。待晚饭在医院吃罢，乘着夜路，两人往别墅方向赶。
把车停好，尹曼玲先下车，几步路就看到别墅下面两层的灯光亮着，区域刚好对应着客厅和主卧，她僵化在原地，狠狠道：“冯向松不是跟那贱人去旅游了吗？这灯怎么回事？家里有人？”
冯加霖按钥匙将车锁上，耳朵里听到尹曼玲这样的话，赶忙跑去大门口看，明闪闪的灯光使他心里咒骂，若贸然进去，撞见不该见的，自己的母亲该作何反应。
就在思考的这几秒，尹曼玲不顾腿脚不便，作势要冲进去，冯加霖慌忙拦下，连说好话才将发怒的人稳住脾气。
“妈妈，或许是哪个保姆阿姨在打扫卫生，晚上肯定是要开灯的，而且我爸现在不在云城，记得这栋别墅的密码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哪个保姆晚上来打扫？加霖，你进去给我看看，我在这等着你。”尹曼玲伸手指了指，“你快给我去啊！”
冯加霖忽然停止了冷静思考，双脚随着尹曼玲的喝骂声往门口方向移动，在他发觉自己的行为在跟着尹曼玲的步调走，他已经进入客厅了。
大体的家具如半个多月前照常摆放，他倒回去看了看，竟发现玄关处、茶几上、电视柜里，各摆放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玫瑰花的位置在他仔细看下来，出现的更多了，譬如橱柜、洗手台。
“是冯总吗？”楼上一位带着口音的女人问，并伴随着下楼梯的脚步声，“给您整理过了，您上来看看是否合格，要不行我再去重新打扫。”
冯加霖在楼梯口等着，看到楼梯转角下来的是一位陌生的中年阿姨。
“呀呀呀，是...是冯总的儿子吗？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你，是不是呀？”阿姨惊慌着，下楼速度也加快了，两条腿忙碌地跑到冯加霖跟前。
“我刚从外地回来，还不认得您，您贵姓？”
“姓王...孩子，既然你到了，你就替冯总上去检查一下吧，这也不早了，如果一直给这打扰你休息也不好。”王阿姨揪着下衣摆，双眼质朴地望着他。
这时，尹曼玲慢慢走进来，她语气平平：“是冯向松让你这么晚过来打扫，目的是什么？他还对你叮嘱过什么？”
王阿姨转过身，盯着尹曼玲的一身装束，欲言又止地问：“您是...是宋女士吗？冯总只跟我交代宋女士满意了，我就能离开。”
冯加霖瞪着她：“你在胡说什么？”
尹曼玲闭上双眼，指尖狠狠掐着掌心，疼痛能抑制住心痛，可为什么，心脏仍然在破碎，她看着眼前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
“滚，赶紧给我滚！”她的下巴不停地颤抖，快步过去将茶几上插着玫瑰花的透明玻璃瓶摔在地上，骤然出现的破碎声，使得屋里的气氛愈加凝重。她平日在医院穿的是病号服，虽没打扮，但头发也会时常梳洗。
今日趁着儿子加霖的车，她知道一路上都会在车里，但也不想朴朴素素地跑外面，因此穿了身简约的黑色裙子，深红色的低跟鞋，唇上也点了口红提亮。
摔东西的力道大，致使尹曼玲支撑不住身体坐在地上，双臂扒着茶几，她在想，若今天没这身打扮，极有可能被误认为是某家过来要债的不招人喜欢的疯婆子。
在尹曼玲坐地上的一瞬间，冯加霖快速奔过去，抚了抚她的薄薄的背，说：“妈，没事吧？”
王阿姨当场石化：“冯太太...我...我，对...对不住您。”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手足无措下，王阿姨撒开腿，朝门口的方向疾步去。
“等等。”冯加霖起身，“冯总什么时候聘用你到这打扫卫生的？”
王阿姨不敢转过身，背对着说：“就...就今天。”
“今天？”
“哎呀，你们何必为难我一个老太婆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等着我回去给他们做饭呢，赶紧让我走吧！”王阿姨着急，说话蓦然变利索了。
这时，密码门叮铃的从外被打开。
站在门口的冯向松先是一愣，而后冷笑：“够热闹的啊，儿子，你回来也不跟爸说一声？”
冯向松闲庭信步地迈入客厅，当注意到地上的碎玻璃以及蔫在地上的玫瑰花，心头大震，忙上去握着尹曼玲的手，说：“在医院养得好好的，怎么回来了？冯加霖，谁让你带你妈妈回来的，赶紧给你妈妈送回去治疗！”
“我拿个东西，不耽误吧？”尹曼玲低头看了眼裙子，黑色衣服落灰明显，她伸手在裙子上拍了拍，“王姐，这地打扫的不合格啊。”
王阿姨怔愣着。
冯向松没正眼去看，只对站在门口无所适从的王姨摆摆手说：“你回去吧。”王姨应声后，几秒便逃的没影。
尹曼玲说：“加霖，来扶我回楼上，给你那东西在主卧里。”
冯向松抬起下巴：“什么东西啊，给你大老远的儿子说，也不肯给我说。”
尹曼玲面无表情：“你现在是老总，我不敢使唤。”
“尹曼玲，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什么话都给我怼回来，我还能不能跟你好好说话了？”冯向松扯了扯脖间的领带，“现在是当着孩子的面，我不好说你什么。成天在医院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你还有点女人的样子吗？”
“行，又要吵是吧？那我打扮给谁看？你来医院看过吗？”尹曼玲胸口快要被气碎，眼角噙着泪，“我现在每天在医院，在你身边的时间少了，但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还存在！你们要是能知道这点，就不要让姓宋的贱人来医院挑衅我！”
冯向松的双眼已经陷入蓄势待发的状态，下一秒，他挥出右手，直面尹曼玲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冯加霖上前迅速握着用力打来的手腕。
冯加霖箍着冯向松的手腕，连带着冯向松整个人猛地往后一推。
身后无障碍，冯向松只是踉跄几下。
“你给我滚蛋，我跟你妈的事用得着你来掺和？！”冯向松怒火中烧，语气非常不悦，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粗大的手掌盖在冯加霖的脸上。
“爸，你在骂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先拿个镜子照一下自己？从小到大，你一直严格求我的学业、特长，但从没问过我对这些到底感不感兴趣，乐不乐意去做，以至于我十六岁就出国，孤身一人在外面八年！你以为你说出口的话都是至高无上的真理，其实在我听来什么都不是！”冯加霖眼眶泛红，胸膛起伏明显。
“你从来没尊重过我的意见，无论是我妈，还是...俞洺，你都没有！却叫我们臣服在你之下，凭什么？凭你是一家之主？可当初在你事业上助你一臂之力的也有我妈的功劳！你在泰国风餐露宿的时候，也是我妈和外公在支撑整个家！”冯加霖的语气愈加高亢，直逼着冯向松倒退，“但最后领这份功劳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还能再自私点吗？！我真的受够了！”
尹曼玲去拉冯加霖的手臂，却被他默默推开。
冯向松舔了舔牙龈，满脸阴沉模样：“跟谁学的？俞洺那小子？最初都不应该养他！把你带坏成什么样了！我到底为了谁好，你心里不清楚？真是给你脸了。”
事到如今，冯向松仍然认为冯加霖此刻的不恭不敬是跟俞洺学的。
冯加霖气笑了，脸色发沉：“没跟谁学的，我自己悟出来的。能不能别什么都牵扯到俞洺身上，关人家什么事？”
冯向松绷着脸：“尹曼玲，你看看你儿子现在都学成什么样了！都因为当时你那一句收养俞洺，到现在自家儿子不成器！都跟那野小子学去了！”
话落，安静三秒，冯向松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