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洺工作一直不在状态,单位里的人都叫他别出去乱跑了。于是他听话,回家休息,但是半夜却一直睡不着,失眠的很严重。
白天在家做饭,切菜一不小心划破了皮,血流在案板上晕染开。俞洺盯着手指头,呼吸逐渐急促,忽然,他将菜刀狠狠砸向案板,刀面直愣愣插在缝隙里。
眼泪顺着脸庞流,俞洺蹲在地上,胸腔起伏,双肩一直在抖。视频里的画面如同梦魇围绕着他,时刻提醒他,所有的因都是他造成的。
当时那一句多嘴,竟引发出近十年后的蝴蝶效应。
俞洺揪着头发,警告自己——
别多管闲事。那是刘澜自己一手造成的。
别多管闲事......
“哥,哥?”
恍惚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俞洺逐渐有了意识,但语气虚弱:“加霖?”
是冯加霖。
他直接将俞洺横抱起,放到卧室床上,然后立刻去翻找药箱,在俞洺的一厘米的伤口处做了清洁,贴上创可贴,并担忧道:“我一回来就看到你躺在地板上,是有什么事吗?”
他坐在床沿,握着俞洺冰凉的双手。
“刘澜...被打重伤住院...张海放可能会被判刑。”俞洺哑着嗓说,眼角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来,浸湿了枕头。
冯加霖握得更紧:“我看新闻了。”
“都怪我,如果我当时能拖着张海放,刘澜就能离开了。但要是张海放没告诉我,估计出事后我才会知道......”俞洺想要闭上眼,可眼皮跳动,根本无法安然阖眼。
冯加霖摇头:“哥,这不怪你。刘澜相中的是张海放的钱,张海放相中的是刘澜的脸,各取所需。而且刘澜能把儿子安然无恙藏两年,她不笨,她也应该考虑过张海放知道秘密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她这次被打住院,完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哥,那是因果报应。”
俞洺淡说:“因果报应......”提到这些词,他就的心脏就会狠狠紧缩。
俞洺睡着了,冯加霖掖好被子。
而后一直坐在床边没有离开,用手背轻触俞洺的脸,很冰。冯加霖的眉头一直未舒展,因为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俞洺忽然就出事了......
俞洺成绩不好,高考后上了私立大学,也就刚入学那第一学期,家里出事。
冯向松被多个人推荐说,在泰国做生意利润点高,回本快。他就头脑一热,云城生意都没解决完善,匆忙跑出国。也就三个多月,被人恶意举报,被当地监管不明不白的查封,融资的钱打了水漂,这笔买卖黄了。
冯向松没脸回国交代,他思来想去,那几个怂恿他的人绝对联合起来,不想让他好过。
冯向松也不笨,找了个有名有姓的创业大师一拜,做起了学徒。冯向松仗着自己经验足,悟性高,获取大师信任,巧借东风大赚了一笔。
说这是歪门邪道,也不为过。
云城的公司在冯向松身处国外的半年,一直是尹曼玲在接管。直到她一次下楼,膝盖被莫名刺激了一下,从楼梯半中央摔下,磕了脑袋,崴了脚,住进医院。
医生说,尹曼玲的膝盖是生产后落下的病根,估计要伴随一生。
尹曼玲的父亲宝刀未老,公司没主心骨,他不得不再次出山。
但随着一些职工的离职,高层主管们几乎都认为这公司还有底下的厂子岌岌可危,有跳槽的,也有继续卖力工作的,基层职员更是人心散漫,就等着哪天公司倒了好拿补偿金。
俞洺是在云城市郊上的大学,回家方便。
周末回家,他总被奶奶揪去医院看望尹曼玲,俞洺烦了,最后干脆不回家。
但奶奶总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家人都在帮忙,就俞洺撇除在外,里外都不合适,就打算让俞洺周末回家陪陪弟弟,要不然弟弟一周都一个人在别墅,很孤单。
俞洺不干,因为冯加霖都初中了,不是吃饭都要人喂的年纪,而且冯加霖会自己出去玩,绝对不会要他陪。
“需要。”
冯加霖态度还很坚定:“我需要哥来陪我,奶奶你多说几句,哥就心软了。”
“讨厌我的那个劲儿去哪了?现在让我过来陪你,你安的什么心?你都多大了,还要我把着你尿?”俞洺语气逐渐强硬。
冯加霖沉默着低下头:“我不过是想让你每周回来看看我,这么简单的心愿,都实现不了。奶奶要不就算了,哥既然不愿意......”其实冯加霖是最不想让俞洺贪玩的人,别以为给学校就把自己的责任撇的一身轻,爸妈都出了事,俞洺啥也不管,他接受不了。
奶奶瞪着俞洺,厉声说:“你有当哥的样嘛?到底回不回?”
俞洺见势,不好一直翻脸,说:“奶,别生气,我听您的话还不行吗?”
奶奶离开后,俞洺就阴阳怪气说:“我真是谢谢老天爷给我个这么好的弟弟,你要不去演戏可惜了知道吗?”
当时的冯加霖还不知道俞洺跟这个家没血缘关系,依旧把他当哥哥。后来俞洺偶尔会想,如果冯加霖提前得知真相,他被轰出家门会更早,应该是这样。
但俞洺也不是全都听,他说最低也只能两周回来一趟。
在俞洺大一过后的暑假,不得不长期呆在家的时候,尹曼玲就让俞洺带弟弟去外婆所居住的海边小镇玩。
因为她天天忙里忙外,怕冯加霖的心理出现问题,海边刚好能够舒展身心。
那是尹曼玲父母养老的地方,如今尹老身在云城,就尹老夫人一人居住。
出发当天,尹曼玲派司机将俩人送往机场。俞洺收拾出的东西少,就一个行李箱,他不打算拿太多东西,嫌累,他选择到地方再买。
“你还真打算背个琴去?”
冯加霖背着一个折叠琴,那琴比他上半身都长,他说:“又不是让你背,别管那么多。”俞洺气得说不出话,高材生就是不一样,难得的暑假,冯加霖却打算天天给屋里练琴!
他不理解。
下了飞机,俞洺拽着冯加霖去吃海鲜面,距离外婆所在的小镇只需要坐二十分钟的观光车,冯加霖不情愿:“哥,咱先把东西放回去再去吃。”
“不行,我饿了!现在就要吃。”
现金都在俞洺手里,不接受也得接受。尹曼玲是担心冯加霖年龄小,怕弄丢,才都给俞洺保管。
冯加霖板着脸,手拉行李箱、后背抗琴,艰难地穿越人流,耐心一点一点就被磨光了,生气地站在原地:“哥,给我五十块钱,我自己先回去!”
俞洺说:“你妈说了,你看不住钱,不能叫我给你。男人有钱就变坏,妈不希望你这样。要不我帮你在背后提着点?你轻松些。”
他伸出空闲的手,握上琴包的带子。
冯加霖半信半疑,肩膀确实轻松不少,忽然,一个沉重的力气下坠,扯得他往后仰。是俞洺松手了。
“哈哈哈哈,想什么呢,让我帮你?做梦!”俞洺笑着躲到老远。
冯加霖深知,这一个月估计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厌恶的一个暑假,没有之一。他转身往回走,头也不回,俞洺在后面喊他,一直在喊。
“你这头倔驴,不就开个玩笑嘛?”话落,俞洺直接将冯加霖的琴取下,背到自己肩膀上,“我帮你背,别生气了,你咋还掉眼泪了?”
冯加霖闷着不吭声,垂着眼,泪珠从眼角流下,仿佛世界都静了下来。
看到这场面,俞洺很震惊,他伸手用指腹在冯加霖的脸颊蹭了蹭,并说:“这有什么好哭的。”
沉默了一路,冯加霖说:“哥,让我背吧,毕竟是我的琴。”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俞洺赶紧卸下琴,扭了扭肩膀。
“你不饿了?”
“气饱了。”
“那咱现在去吃?”
“不吃。”
成功住进三层海景小洋楼后,俞洺屁股就坐不住,天天跑出去玩,一会跑游戏厅,一会跑酒吧,一会约着跟刚认识的朋友去游泳、打篮球。
而冯加霖则在卧室练琴,非常刻苦。
俩人的行为目的天差地别。
“加霖,你不跟你哥出去多跑跑玩玩?”外婆总是这样问。
冯加霖也总是摇头回应:“我不喜欢出去玩。”
一次晚饭,外婆说:“小洺,出去玩的时候也带着你弟,暑假就是玩的,哪有天天憋屋子里的?”
“人家选择练琴,我管不着。”俞洺说。
外婆皱眉:“你作为当哥的,应该主动带着你弟弟。”
冯加霖放下碗筷:“外婆,不用,我不喜欢出去。”
俞洺摊开手表示没办法:“你看看。”
临海天气一向晴朗,天空清澈的像蓝宝石。一次周末,外婆特意喊上俩人去海边散步,哪个也不能少。
她觉得再不出门冯加霖要憋傻了。俞洺可不愿意,他说跟朋友有约,外婆语气一拔高,他的嚣张气焰就灭了。
俞洺穿着浅蓝色的短袖短裤,外加人字拖。冯加霖穿着闷脚的小白鞋,走在沙滩上貌似格格不入。
“加霖,下水去玩玩,感受感受海。常年在大城市都没机会看到海吧。”外婆不停鼓动着。
俞洺鞋子一扔,朝海浪去跑:“那是!”他开怀大笑,还捧了些水往冯加霖方向泼去。冯加霖惊恐地连忙后退:“你有病是不是?”
“叫你不要穿那鞋!非要穿。赶紧脱了下来吧,来这一周了都没见你碰过海,整天闷在屋里,也不知道你在干啥!”俞洺继续泼水,越发肆无忌惮。
冯加霖已经被惹毛,站在远处吼:“俞洺,关你什么事?!别泼了!”
俞洺停下动作:“好玩的,你不来试试你后悔。你看这浪在推着我的脚往前跑,可凉快了。”对方没兴趣,俞洺渐渐也失去了兴趣,捧起海水把两只胳膊打湿。
走出浪花,从外婆手里接过鞋子。
三个人去了临海的一家餐馆,吃了顿上午饭。饭后去集市逛了一圈,俞洺买了个海螺挂脖子上,又吃了几串烤鱿鱼,更多的海鲜小吃,把自己给喂开心了。
下午到家,简单冲了个澡,俞洺就听到了冯加霖房间传来的琴声,脚步忍不住去寻,侧耳趴在门板上听着,不知不觉露出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容。
这小子弹得不错。
这时,卧室门打开,俩人都被吓了一激灵。
“偷窥什么?”冯加霖皱眉。
这词听着不顺耳,俞洺倚在门框:“别说的那么难听,琴弹的很好啊,曲子叫啥?你妈给你报的私教真是不亏啊。”
“谢谢,说了你也不知道。”冯加霖手握水杯,绕过俞洺,走下楼。
“真是有病!”俞洺不爽别人板脸,转身摔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