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洺聚餐大约两个小时，生意也谈的十分顺利，把S市的宝地给卖了。
回到家是晚上十一点，一开灯，沙发上的黑影就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还不睡？”俞洺俯身换鞋。
冯加霖明显是洗过澡之后的模样，软软的头发盖在前额，一身黑色冰丝睡衣，衬得脸庞白净，他说：“我等你回来。”
“吃饭了吗？”
“不饿。”
俞洺迅速拐进洗手间洗了把手和脸。快步到沙发旁，捞起冯加霖，将他推进卧室，边说：“别等我了，今天一天都在路上，我都嫌你累，赶紧回屋。”
“那晚安？”冯加霖转身去看。
俞洺说：“好好睡。”
随后他走到客厅阳台抽烟，边翻看手机看今天落下的新闻，站久了，他打了个冷战，拐回浴室洗澡，回屋睡觉。
早晨七点，俞洺自然醒，习惯性看了几眼手机，下床洗漱。出卧室门准备做饭时，冯加霖屋里传来怒吼。
“我叫你别找过来......他就是我哥，随便你怎么说......你给我的压力还不够大么？我多大人了，自己做选择碍着你事了？！”冯加霖深深地叹息。
“当时你没管我，是因为我还小，你管的是我妈。现在我妈老了，你觉得管的没意思了，就来管我了。我求你省省那个劲儿吧，有这时间攒点养老钱？”
房间里的声音有所下降，俞洺听得心堵，拐去厨房。
半小时，冯加霖才从房间门出来，看样子洗漱过了。俞洺笑说：“出来的刚好，先吃饭吧，我平常吃的简单，别嫌弃。”
“不会。”
俩人一起坐在餐桌前，无声地吃起饭。俞洺做的简单，只用了冰箱里现有的速食，吐司加烤肠，喝的是冲泡豆浆。
“你爸让你回去？”俞洺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听到了？”冯加霖也没打算瞒着了，“哥，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恨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你跟我说，我抢走了爸妈的宠爱......”
俞洺仔细思索后，说：“忘了。”
“每个人在记忆上都会有偏差，但你确实说过。你说全家上下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就更加烦我。”冯加霖倒自己笑起来，“我那时候才一年级啊，你也太狠了。不过你知道的都是表面，他们给的压力……”
俞洺垂目：“能看出来，光是奖状奖杯都一大堆。”
“对啊，当时连初中都还没上，仅仅是在小学。”
“那你的决定呢？”俞洺将对话绕过来。
冯加霖瞳孔有些飘，他拿起吐司慢慢吃起来，并回答：“不回去。”
天空一片蓝色，万里无云，阳光看着刺眼，风微凉。
俞洺外出工作了一上午，中午打算带冯加霖去吃欠下的一顿饭。结果冯加霖回复他，让他在一家税务所前来接他。俞洺一头雾水，没有搞懂冯加霖到底要干什么，那边就挂了电话。
十字路口处，俞洺一眼就注意到了穿着卡其色西服套装的冯加霖，像一位新上任的年轻总裁。
顺路接上后，俞洺大胆猜测：“你别告诉我，你是去找工作了？”
“没有面上，他们说大材小用，这种小地方的税务所完全不需要我这种留过学的人。”
俞洺猜对了，但也极大的疑惑：“这不是他们的损失吗？”
“不懂。”
俞洺带他去吃中餐菜，又点了几道配菜，加上两份米饭。
“工作上的事真的不急，这半个月你先休息，适应一下，之后慢慢找工作。”俞洺将矛头转向别处，“你要是在云城，真是不缺要你的公司。”
冯加霖静静凝视着他，说：“我在国外实习省吃俭用，有存款，我付房租，行了吧？”接着闷了口米饭。
“再住一晚就没钱吃饭了，这话谁说的？”俞洺瞪了冯一眼，“我也没别的意思，房租的事经你这么一说，我会考虑。”
“你......”
“我想起来了，你会开车么，这段时间你先拿个驾照再说。”俞洺提醒。
冯加霖点头：“有国外驾照，但好像更换很麻烦，需要很多证件，我直接再考一次得了，都差不了多少。”
冯加霖算是正式住下来了，报名过后到开考前，教练还没通知。思来想去，还是暂时决定做个称职的保姆。
他开始翻腾手机软件上各种菜谱，有各种教学。但在真正开始炒菜前，还得把菜品给准备全乎。
他跑去附近菜市场，一股泥土中夹杂着汗味铺面而来。四下菜摊很多，他犹豫着不知往哪走。
“小伙子怪帅嘞！瞅瞅看，要啥。”卖菜大娘双眼直勾勾盯着冯加霖。
冯加霖一笑，拿出手机上准备好的清单开始念：“一个西红柿，两根青椒，一个茄子，一根葱，一颗蒜......”
大娘明显愣着了，随后干笑：“也行，一个人吃也不浪费。”
“不是，是要给家里人做的。”
“那这可不够。”大娘正撑塑料袋给他挑，“你是第一次学做饭吧？看你买个菜还一个个记下来，哈哈。”
冯加霖思索，反正家里有冰箱，菜都能放的住，于是说：“那再多拿点。”
最后转账十三块。冯加霖更加不可思议，右手提的这么一大兜东西，还有探出塑料袋的三根大葱，这些只需要十三块么。
冯加霖给厨房翻腾一下午，衣服上沾满了调味，指头上粘着难洗净的酱油，连手机屏幕都被捣的黏糊糊的。
他盯着眼前糟糕的一切，转身奔进洗手间。
俞洺是傍晚工作回来，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煤气味，大喊：“冯加霖？”
他急速奔到厨房，橱柜上摆满了切好的菜，油盐酱醋均是开盖，他赶紧弯腰开柜门一看，天然气阀门是被打开的状态。
“哥，你这么早回来了？”冯加霖甩甩手上的水。
俞洺关上阀门：“你不是说会做饭吗？”
“其实没怎么学过，留学的时候要么吃食堂，要么点外卖。”
俞洺无语：“那你还是太有钱了，你去坐那吧，我来炒。”
冯加霖切菜水平倒很工整，只不过，俞洺注意到脚边垃圾桶里黑乎乎一片，他弯腰凑近，桶里飘来糊掉的蒜香。猜测冯加霖是打算先放蒜爆香，要么炒过头、要么忘放油，结果哪头都没抓到。
俞洺在水龙头那冲了下手，套上围裙，撸袖子开始。
不到一小时，三道菜配白米汤，放到餐桌上香烟袅袅。冯加霖将菜肴扫了一遍，又看着俞洺，眼神里好似有愧疚、好似有崇拜。
“过两天周末，我教你。”俞洺说。
冯加霖其实也没咋闲着，他还是选择继续国外的兼职方式，在网上找了笔译的活儿，千字几十或几百那样，自由度挺适合他的。
冯加霖一直等着俞洺那句教他做饭这句话，周末准备好东西，从周末等到天黑。他不敢打扰俞洺工作，但越想心里越没底，还是打去电话。
接通后，俞洺懒散应答，说了半天不知所云的东西，最后一句才道出重点：“我在医院。”
“给我发位置，我过去。”冯加霖直接开始穿外套，穿鞋。
“别，就脖子被划了一下，不严重，没出血。”
大约半小时，俞洺就回家了。冯加霖赶忙上前，仔仔细细查看被纱布盖住的位置，眸子暗下来，他说：“之后一旦有事，立马告诉我。”
俞洺推开他的手，说：“我没那么娇气，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冯加霖哑口无言，换话说：“我等着你教我做饭呢，等了一天。实在等不了，我自己熬了汤，你要是不嫌弃，尝一口。”他额外补充，“是清淡的。”
糯米甜汤，还有枸杞和红枣干点缀，看上去味道不错。俞洺浅尝了口，似乎没尝出味，又喝了一大口，说：“有点淡。”
“我就放了一块冰糖，你不是不吃甜的么，口味改了？”冯加霖手支着下巴，全神贯注看眼前的美食鉴定家。
俞洺闭了嘴，视线转移回碗上，说：“没有啊，我以为这碗汤应该是咸的。”话落，俩人都一块笑了，沉闷的空气终于被打破。
“伤怎么来的？”冯加霖问。
“两个女的，一大一小母女俩。说是要举报，结果一过来就上手，小的指甲长，直接三个印子。”俞洺撇嘴，指了指脖子，“她们说自己租的那间房子，墙壁裂了，找物业几次三番都没用，问了保安，保安就随便给了她们我单位的电话。她们不知道，我们单位压根没经手过这栋房子。”
“之后呢？”
“之后就和解了，事不能闹大。我也说，冤有头债有主，报仇对象的脸都没看清楚直接开打，蠢人聚一堆。”无奈，他开始端着碗喝。
半晌，俞洺眸光一闪，说：“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到我电话的？”
冯加霖将头扭向一边，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哟，来头还不小。”
“梁祎雪，梁姐。你那天接我的时候，我听同事跟你电话里提过。”冯加霖说，“她去美国出差，在我的实习公司碰过面，她说她常住在国内的青邻市，聊着聊着，聊到个姓俞的，我问是不是叫俞洺，她说是。我就说这位俞洺是我曾经邻居家的哥哥，关系很好，但我说我出国后，他换手机号了。”
“邻居家的哥哥，亏你想的出。”俞洺浅笑，“然后梁祎雪就把号码给你了？”
“怎么可能，但幸亏我有照片作证，初中时候一起出去玩拍的照片。”冯加霖颇为得意，“所以你更得留着我这个好人，不仅还有过去的相片，过去的人我也千辛万苦找到了。”
俞洺嗤笑：“什么千辛万苦，我看你回国的目的很明确啊。”
冯加霖一怔，哈哈笑起来：“没你说的...那么有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