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喻绶无力地跌坐回沙发。
他听出了男人的崩溃,可他没有办法,他不可能顶着Omega的完全标记去给季元珣过生日。
这也不会是季元珣想要的结果。
下一秒,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我等到你来为止。】
是季元珣的信息。
喻绶顿时握紧了手机,心中没由来地有些不安。
他劝慰着自己,没事的。
季元珣是典型的少爷脾气,没有耐心,不会容忍别人忤逆他,更不会容忍自己一再的爽约。
男人只是一时间不甘心被放鸽子,等他气消了,自然就会走了。
毕竟以前,季元珣对生日一直都不太上心,工作忙忘了是常有的事,想必这次也差不多。
想到这儿,喻绶总算觉得放心些。
他离开病房,想去看看秦漉的情况。
喻绶昏迷了整整一天,许教授和霍司令都已经不见踪影,他循着护士的指示来到Omega所在的病房。
他轻轻推开门,便见秦漉靠在床头,正转头望着窗外的枯树。
“小漉。”许是要打断这场寂寥,喻绶猛然出声。
听到他的呼唤,秦漉转身对他露出了个微笑,“你来了。”
“感觉怎么样?”他走到床边,盯着周围复杂的仪器。
“挺好的。”Omega点点头,他指了指鼻子上的呼吸机,“只是还不能自主呼吸,腺体方面没有大碍。”
“那就好……”
转头的间隙,喻绶瞥见了他后颈的圆形纹路,表情蓦然变得尴尬。
Alpha主动解释道:“你放心,我们没有进行标记行为。这是许教授把我腺体内含有我哥DNA的那部分移植给你了,这才形成的完全标记。”
秦漉了然地弯起眉眼,“我知道,张医生都和我说了。”
“阿绶,谢谢你。”
“你是我的家人,这是应该的,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见状,秦漉的眸中闪过担忧,“那你以后怎么办?”
完全标记的印记除特殊情况外无法去除,这几乎是人类的共识。
听了他的话,喻绶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垂下头似是陷入了思索。
这辈子,他已在季元珣身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以后怕是也不会再爱上别人,自己的腺体左右没什么用,那印记带着就带着了。
念及此,他宽慰道:“没事的,以后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再去做标记清除。”
可喻绶心里知道,秦漉的身体不可能撑得住又一次标记手术了。
这是他们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实,却都心照不宣地为彼此选择了隐瞒。
“叮——”
尴尬之际,喻绶的手机又弹出了一则短信。
Alpha直觉是季元珣,忍不住拿出来查看。
【我易感期来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使喻绶的心中愈发焦灼。
明明才三个月都不到,易感期怎么又来了?
季元珣会不会出事?
还没放下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喻绶捏着手机的手开始发颤。
很快,第二条消息跟着显示了出来。
【要么你来标记我,要么就让我死。】
季元珣在威胁他。
他又在闹什么?
许是因为一直没有接触过适配的Omega信息素,又许是易感期实在太过频繁,季元珣的身体对抑制剂产生了很强的抗药性,往往要连打三四针才能开始起作用。
再加上凝血障碍的脆弱体质,易感期对他来说的确是一劫。
喻绶不禁皱起眉头,这是第一次季元珣突发易感期时他没有陪在身边……
可以他如今的标记状况而言……
“出什么事了?”见他面露难色,秦漉关心道。
“我……”喻绶捏着手机,显然很是不知所措。
秦漉似是看出了他的焦虑与紧张,连忙开口:“有事就赶紧去吧,没必要在这儿陪我过病气。”
闻言,喻绶怔了怔,他低头犹豫片刻,随即拎起包,向秦漉匆匆告别后,便立马跑了出去。
Alpha在研究所领了几支抑制剂后就驱车开往镜筵。
想到这段时间季元珣异常敏感的情绪,喻绶终归是放心不下。
腺体研究所位于郊区,纵然喻绶再怎么风驰电掣,也克服不了距离的难题。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才抵达镜筵酒店。
在推开门的前一秒,Alpha猛地退缩了。
喻绶坐在驾驶座上,转过头,眼前酒店大门已然近在咫尺。
他只要走进去,乘着电梯上到顶层,就可以看到季元珣。
大抵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季元珣的质问,又或许是脑中谨记着那日许教授的告诫,喻绶此刻竟觉得胆怯,他害怕自己无法处理将要面临的处境。
明明没有背叛,明明理所当然,他却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车里不敢上去。
喻绶摩挲着手中的包袋,还是决定托个工作人员把抑制剂送进去。
“叮铃——”
恍然间,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喻绶拿出手机,这次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变成了季景霆。
“喂,季董。”他直觉是季元珣的事,于是立刻接通了电话。
对方先是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继而沉重道:“小喻,阿珣易感期发作,你可以帮帮他吗?”
喻绶与秦漉的联姻可谓是季景霆一手撮合,男人也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未免太过无耻。
对于这个独生子,季景霆一直采取的都是放养模式,他能看出自己儿子对喻绶的过分依赖,也只当是一时的年少轻狂,索性半敲半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结婚后,季元珣居然开始变本加厉。
鬼知道他在接到酒店经理电话的时候有多恼火。
长者的话语实在荒唐,喻绶不由握紧了手机,他低声道:“我情况不方便……您,您安排别的Omega吧。”
“我试过了,他根本不认,连门都不让进去。”季景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复杂,“只有你,喻绶,他只认你。”
“可我……”喻绶欲言又止。
“我不要求你做别的,你只要进去给他打抑制剂就好了,控制不了就再打只镇定剂。”季景霆急着解释,“剩下的等我回来解决,我凌晨就到沪城。”
话筒对面沉寂了许久,才缓缓响起喻绶苦涩的声音,“那好吧,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后,喻绶纠结再三,从储物盒中拿出了阻隔贴,继而拎起抑制剂,不顾一切地飞奔了出去。
随着电梯数字不断地向上攀升,喻绶的心情也跟着开始紧张。
轿厢很快到达顶楼,喻绶一出门,便见不远处的包厢门口围满了警卫。
想必是季景霆怕季元珣闹出丑闻,特地安排的。
见他出现,安保人员纷纷退开列队,为喻绶让出一条直通房门的路。
喻绶颤抖地抬起头,敲门的动作最终还是变成了推门。
Alpha推开厚重的大门,正见季元珣颓唐又痛苦地缩在角落,屋内原先精美的陈设已是一片狼藉。
察觉到门口的声响,季元珣警觉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刻猛地睁大了眼睛。
“阿绶……”
男人晃悠地站了起来,空洞的双眸像是突然有了聚焦,他跌跌撞撞地朝爱人奔去。
季元珣一把抓住眼前人的双臂,似是不可置信,他惊喜道:“阿绶,你来了……”
“你来陪我过生日了……”
他应是还不太清醒,表情又哭又笑的。
面对他的失神,喻绶皱起了眉头,他试着挣脱了几下季元珣的束缚,可无济于事。
周遭布满了浓烈的愈创木气息,佐证着季元珣此刻的疯癫。
“阿绶,我好痛,你帮帮我好不好?”后颈的腺体一直叫嚣着信息素的吞噬,他不住地念着,“我好难受,阿绶……”
男人被易感期折磨地根本无法站立,高大的躯体倒在喻绶身上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落,几乎跪倒在地。
喻绶蹲下强撑着他的身体,一边从包里取出抑制剂,一边轻哄道:“打了抑制剂就不疼了,我帮……”
话音未落,手中的东西便被季元珣一把打飞,他固执地摇头,“不要抑制剂!”
“阿绶,让我咬一下,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季元珣立刻乖乖改口,“是我昏头说错了,你咬我吧……”
“你咬我一下,临时标记我,给我一点信息素好吗?”Alpha仿若跪地祈求,“求你了阿绶,求求你,给我一些信息素……”
喻绶循着他打飞的方向望去,抑制剂一路滚落,与另一支早就抽空的针管撞到了一起。
Alpha眯起眼睛,那包装袋上依稀有“催化剂”的字样。
“你——”
许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喻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季元珣是故意的!
他本来就觉得奇怪,按正常的生理周期,季元珣的易感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复发。
原来是采取了人工干预。
“你用违禁药催发易感期,你不要命了吗季元珣!”喻绶简直火冒三丈,“你是不是疯了,这种事能胡闹吗?!”
“阿绶……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季元珣明显听不清他的训斥,满心满眼只想要熟悉的蒲公英信息素。
“我不会给你信息素的!”
男人这次做的比上次大闹婚宴还要过分,喻绶气得大吼,将同样的威胁抛还给了眼前人,“要么打抑制剂,要么我去给你找个Omega,你自己选!”
这些话落在男人耳朵里,通通变成了丢弃的警告。
“不要,不要阿绶,不要抛弃我……”季元珣觳觫着呢喃道:“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他不要抑制剂,也不要别的Omega,他只要面前的Alpha。
他只要喻绶。
“给我一点信息素好不好,我真的好痛……”腺体因迟迟得不到信息素的抚慰,后颈不断传来密集的刺痛。
“季元珣,松开!”男人的大手像两把坚固的桎梏,将他死死扣住,喻绶根本无法离开,“我去拿抑制剂,听话元珣,你现在需要抑制剂。”
可听到那两个字,面前的猛兽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因害怕变得更加癫狂,他越发用力地控住喻绶,将怀中人一起拖到了地上。
“阿绶……”
随着距离的靠近,季元珣的鼻尖终于触碰到了爱人的腺体。
同时,Alpha也闻到了其中不属于他们之间的气息,十分清新,却又万分熟悉。
是青藤叶,秦漉的信息素!
季元珣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味道一直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令他夜夜难寐,令他惶惶不安。
与前几次表面残留的临时标记不同,这次的气味,是从喻绶的腺体内部散发出来的!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似是急于求证,又似是不敢相信,他屏住呼吸,颤抖着双手,缓缓揭下了喻绶身后的阻隔贴,季元珣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眸,惊悸与期冀都在里面闪烁。
老天从不曾垂怜于他。
早在他闻到秦漉信息素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昭然若揭。
后颈的圆形印记,昭示着眼前人已经完全标记了别的Omega。
喻绶,他的爱人,完全标记了别的Omega。
季元珣的心刹那间碎得四分五裂,他难以置信地低声道:“你标记他了?”
“喻绶,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或许是不知所措,又或许是于心不忍,喻绶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嘴唇翕张着,终究是一语不发。
“你标记了他。”Alpha不住地念着。
“元珣,你冷静一点……”喻绶再次握住了他的臂膀,试图安抚着。
季元珣情绪失控,愈创木的信息素随着周身的戾气不断暴涨,喻绶刚做完手术的腺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他头晕眼花,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此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季元珣悲痛欲绝,伸手将喻绶重新拉回自己的怀中,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人温柔的杏眸,“你标记他了。”
字字诛心。
“这个标记,永远都去不掉了!”泪水浸湿了男人猩红的眼眶,他痛苦地哭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管里浸着血挖出来的。
那他怎么办?
他季元珣又算什么?
他们美满婚姻的弃子?
他像个失败者,胆大包天地质问着眼前的审判者,为何不肯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与怜悯。
“你就这么爱他?”
爱到马不停蹄地举行婚礼,爱到不顾一切也要永久标记,甚至爱到……
爱到对他的易感期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难怪他连季喻安都可以舍弃,他不要他的孩子。
喻绶很快,就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联结着他与那个Omega血脉的孩子。
秦漉是个Omega,与Alpha天生一对。
他们现在已经完成了永久标记,之后孕育自己的孩子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喻绶当然不会要他从孤儿院捡回来的野孩子了。
他没有任何留住喻绶的筹码了。
“我这里,也是一家三口啊……”季元珣越想越崩溃,他忍着撕心裂肺的苦楚,歇斯底里地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的家?”
Alpha的痛苦显而易见,喻绶的心脏莫名开始跟着发疼,他转过头,竭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此番赶来,是想哄着人好好扛过易感期的,却没想到,季元珣对他完全标记的反应会这么大,简直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得多。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喻绶知道,如果他提出继续和季元珣保持关系,后者也一定会同意。
可他有点舍不得了,季元珣不该承受这样的侮辱。
正如Alpha所说,他的标记不可能去除,而季元珣的身体长此以往又会患上腺体病症。
他们继续绑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
或许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念及此,喻绶转过头,望着眼前他曾经为之奋不顾身的爱人,哽咽道:“季元珣,我们断了吧。”
短短几个小时里,他竟已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闻言,季元珣彻底愣住了,他赤红的双眸倒映出爱人漠视的神情,连下意识地反驳都忘了。
“季总,我早就是别人的丈夫了,我帮不了你的易感期。”
平日里熟悉的温声细语此刻却宛若蛇躯正在他的脑内嘶嘶游走,一字一句亦在饮鸩止渴。
“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和我的妻子完全标记了,我会有正常的家庭……”喻绶继续违心地说道:“我不想再和你保持这种肮脏的关系了。”
季元珣一边退后,一边不住地摇着头,他幽深的眼眸惊恐又空洞地望着面前的Alpha,嘴里仍喃喃着,“不要,不要……”
喻绶,不要他了。
他彻底抛弃他了。
他们完成了永久标记,因此季元珣,连妾的身份都没有了。
那条巨蟒还在,它四处游走着,渐渐从大脑寄生到了躯体,它缠绕着器官,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撕裂掏穿,再掀起獠牙啃食他的四肢,致使经脉筋骨寸寸断裂。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啊啊啊啊啊——”
季元珣无法忍受如此锥心蚀骨的疼痛,他跌落下来,整个人跪在地上俯身嘶吼着。
无尽的绝望将他吞噬殆尽,男人的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
Alpha无助地睁了睁眼睛,发现自己已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不安地在地上排摸着。
蓦地,他摸到了一个冰冷又尖锐的金属物体。
那是他为了生日宴所准备的牛排餐具。
“元珣?”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喻绶焦急地唤道。
后颈的腺体仍在发烫发痛,季元珣承受不了这样的双重打击。
还不等喻绶冲过去阻止,便见Alpha决然地拿起那柄刀具,继而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腺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终于写到最想写的一章了,可以说是为了这点醋包了整盘饺子!
悄悄剧透一下,结局是阿绶标记季总~
不过攻受体位不会变!我是坚定的不拆不逆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