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的那一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她口袋揣着两个白面馒头,嘴里还叼着一个。
白可可师姐说,只要爬上去了,就算通过了。
她看着这高耸入云的天梯,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十二声金钟一响,就算开始了,周围的人奔跑着,迫不及待往前冲。
真有这么简单吗?
她试探性踏出第一步,警惕的左顾右看。
什么都没发生。
她放心了,仙门不会格外弄一些事情。她得快些追上去。
不多时,她看到了很多弟子都累倒在了路上,气喘吁吁的,累红了脸蛋。
修仙之人体质都这么差吗?长情抱着怀疑的心思从兜里拿出馒头继续走。
她越走越快,步履如飞。
阳关透过层叠的树叶落下斑驳的光,炽热的阳光好像在逼她过去休息会儿。
好像哪里不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越过了无数人,终点越来越近,空无一人的前方,忽然疲惫以压倒性而来。
她看着路边的树荫,碧叶沙沙作响,阴凉的紧,反正前面也没人,她们都落在我后边了,要不歇歇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惊的她瞬间清明。
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抬起脚步,好像有千钧,要将底下的阶梯都踩断才算罢休。
一步比一步沉,她咬着牙,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
她从门冲过去,穿过了水面一样的东西,重心不稳一下摔倒在地。
沙沙声,高耸入云的阶梯,空无一人的青石板,她站在下面显得如此渺小。
一切都一切都和考核前一样。
这是怎么了,是幻觉亦或是梦境?
她压下烦躁,继续往上爬,这次路上很空荡,树荫好像又大了,依旧一个人都没有,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天,却飘起了细雪,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搓了搓胳膊,哈出一口气,黑漆漆的眼睛警惕的环顾四周,忽然,一柄剑从云中直逼她门面,她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熟练躲开。
她的眼睛还没有抓住,已经没入了地底下。
紧接着一柄接一柄,她瞳仁印着如雨的利剑,明明害怕到不行,身体却无师自通自己动了起来。
她踩着高剑,一下一下跳跃在细雨之上,恐惧都没那么消散了,她恍若风一样轻盈,感觉自己兴奋极了。
她踩着的剑忽然变的虚无,摇晃坠下她掉入了无边的雪地里,细细冰刺从白色中冒出,透明的照着她的脸,又白又嫩。
半个膝盖那么高,踩上去的时间紧就会被刺穿。
大门就在那边,她知道自己得从这里走过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一只脚试探的踮过去,踩上去的那一瞬间,背后滔天的默契让她止住了动作。
转过头,只见一只魔物在大门的那一侧,挥动红紫魔力,正朝一个背对着他的小孩走去。
火团将冰烧出一个个洞,她又想起了父母,大家,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桃木剑。
她踩着冰,握着桃木剑,眼底燃着仇恨的怒火,大步朝大门旁的魔物走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场景转变。
“恭喜——”
“第一位成功通过考核的弟子,请在这边写上你的名字,然后到大殿集合拜师喽。”
喜悦的声音,穿着白色衣服的弟子笑嘻嘻将毛笔和腰牌递给她。
啊……原来是考核?
她迷茫的接过腰牌,握紧手中沉淀短的桃木剑,毫不怀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等等,桃木剑?
长情似乎明白了什么,重新转过身,一丝微薄的笑意,若有若无的挑衅,桃木剑双手奉上,“师兄可以帮我拿一下吗?我觉得带这个去拜师有点不好呢。”
下一秒,妖魔化作原样朝她扑了过来,她拿剑抵挡,黑色的风包裹着她,她使劲一挥,破晓的天光都被劈开了。
她已经气喘吁吁站在了大殿上,身上套着白色的弟子服,手上空空如也,四周好多都是穿白色衣服的人,不过款式和她不一样。
不明所以的环顾一圈,她选择安全性后退几步。
防备太重,中年人齐折爽朗大笑:“今年的第一名倒是个警惕的,警惕好啊,这个弟子我喜欢,就先给我了吧。”
长胡子老爷爷怒道:“诶,连续三次第一名苗子都被你抢了,你要不要点脸?给别的峰留点吧!”
女子一拍桌子,头上两个花苞颤了颤,故作凶狠的看了一眼他们,“不许吵!这个娃娃可是我内定的弟子!她可是和可可说好了当她师妹的,”她一转头灿烂的朝长情扬眉:“你说是吧?”
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她,她嘴角抽了抽,不做回答。
老年人李骨忽然道:“诶,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她有点眼熟!”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不过在哪见过?啧,怎么有点想不起来。”
“管她眼熟不眼熟,这个第一名我要了!”齐折大声嚷嚷,强买强卖,“徒儿你叫什么名字,为师这就把你收入门下。”
有的人还在探讨长情到底像谁,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骨忽然一拍脑袋,激动的眼睛都亮了,无与伦比的说:“像那个——那个!一千年前的那个!叫——”
长情低低垂眸,不卑不亢,“我唤长情。”
“就这个名字!”
仿佛关闭了什么机关,周围陷入了一片安静,仿若鸦雀无声,白色的衣摆飘动,她能感到一片阴影投了下来,疑惑的抬头去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撞入了她的眼睛。
她透过些微碎发后温柔的双眸,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无时无刻看起来不在笑的眼,细长的眉,圆润的鼻子,樱粉色的唇。
“长情?”少年郎温柔的嗓音咀嚼着二字,薄薄的唇挂着惯有的笑容,融入了骨子里。他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一根梅花簪牢牢固定,看起来清凉的紧。
他什么都没变。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他又问:“什么字?”
“长情的长,长情的情。”她回答。
他笑了下,夸赞,“很好听。”
“父母取得好。”
他沉默许久,转头对大家说:“这个弟子我要了。”
花满月从安静恢复过来,第一个不满,愤怒的一拍桌,“师兄!抢人不带这样的!”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漆黑的眸子里有些懊恼,“抱歉,长……你可看看你可愿意拜他们为师?”
长情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什么,而是诡异的熟悉感,让她有些抗拒做他们的弟子。
好像来空灵派之前都没有这种感觉。
嵩长书轻生问:“可是内心已经有想拜师的人了?”
长情摇头,这才说出口:“未曾,只是我要去最强之人门下。”
她的话很傲,傲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个人身上。
“那就和我走吧,”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我来教你。”
“各位,长……她我就先领走了,”嵩长书朝他们说,只身一闪,就带走了她。
脚踏上软软的一层白色时,她如梦初醒,那句师父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念不出来,她直言不讳,“我后悔了,不想叫你师父,也不想拜你为师。”
总感觉莫明其妙的这样子,心里别扭得很。
嵩长书包容的点点头,“没关系,你可以叫我长书,山高嵩,长情长,书卷书。”
“我带你去房间。”他走在前面,又瘦又高,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还有些矮。
她无聊,就在背后默默踩着他的脚步,梅花充斥着鼻腔,她抬头,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梅园。
“长姑娘,就住这儿吧,”他轻轻笑,“我也不会强制收你为徒,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就好了,我就在大厅左边第二间。”
第一间是师父的房间。
他笑着,一口银牙却咬的用力。
“行。”
他安顿好一切后转身离开,来到第一间门口,千年了,他从来没有进去过,每次默默站在门外,幻想着能有人推开这扇门,喊一喊他的名字。
他站了会儿,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发生,强打起精神,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桌子上,摆了一盏灭了的灯,这是个魂灯,取生者一缕魂气,燃长光之火,人死者灯灭,他就这么坐着,黑暗里,笑容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师父,我好想你啊,”他盯着,伸出手,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摸着魂灯,他低低念叨:“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和你好像的人,可是你们的脾气一点也不一样。”
“可是你已经……”
魂飞魄散了。
他思及此处,忍到浑身颤抖,任有一丝哽咽从喉咙溜出,“我知道的,再像也不是你。”
记忆深处,那人高挑又纤瘦,总是温润的恍若拂面的暖阳,嘴角不弯也是笑,嗓音和春风一样柔软,然后用亲切的语气唤:长书。
“师父。”
“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