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左脚走路声不太对。”嵩长书皱眉回想,想了个比喻,“就好像,是木头一样。”

长情笑而不语。

花满月嘟着嘴,“什么嘛,其实我也听出来了!”

长情笑意更大。

“好了,”她安抚,“那妖物还未沾染凡血,也不是那个小二,我只能透露到这儿。”

她起身,准备去外面走走,随便在查查这妖怪的底细。微微的风翻飞窗纱,她侧目去看,街上叫卖的小玩意倒是不少。

或许青遥会喜欢。她这般想着,含着笑出去了。

“师叔真走了诶……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一个弟子小小慌了。

“第一次真的对上妖物,我,我有点怕。”男弟子欲哭无泪。

“怕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要自己完成的任务,”花满月安慰大家,“而且师叔留单独我们在这儿,就说明这里没有危险。”

“而且长书师兄不还在这儿吗?”花满月眨眨眼,笑的格外机灵俏皮。

嵩长书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他目光隐晦的划过来回折腾的店小二,忙的焦头烂额的小二终于有空歇口气,他斜斜靠在门上,用袖子擦去大汉,露出疲惫但幸福的笑容。

走的歪歪扭扭的老板从他怀中掏出一串铜钱,醉醺醺的说:“你可以下班了,”说完边走,忽然感觉手中沉甸甸的,迷糊的想起钱还没给他,又折返扔给他。“今日的钱。”

手里的重量一下子让心安定下来。

“谢谢老板,”店小二收起,笑着去扶他。

“离我远点,”他不耐的挥挥手,目光自认为隐晦的划过他的脚,露出一丝可惜。

嵩长书极快的捕捉到了,他疑惑的打量。来不及细想,他们已经跨了出去,嵩长书朝花满月点点头,跟了上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的如春日娇花的姑娘,捧着书路过娇花却脸红的先生,吆喝的百姓,下人架着马车,穿过街角。

他从阴暗处出来,看着店小二将老板送回家,就朝着一家药店走去。

“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无人病。”他轻轻念出竖在两边的字帖。

真是好话。

眉心中舒展开一分,眼中温光流转。

满满月光下,银色的光泽铺满了他的白裳,如笼罩在了月下湖畔迷雾,拨开云雾发现如玉一般的君子。

公子如玉。

花满月脑子里霎时出现的一个词。

下一秒她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扔出脑袋。聚精会神的看着药店。

“哟,又来了?”半仰在椅上,捧着一本封面花枝招展的书的大夫,将书往桌子上懒洋洋一扣,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药袋,直接甩给他。

店小二手忙脚乱接过,掏出刚到手的钱串准备付钱。

“诶诶诶,”哪知那大夫懒洋洋抬手,又拿起书来看,“送你了,反正是最后一副了,我也不缺那点钱。”

店小二连忙道谢,拎起药袋笑容满面的走出去。

最后他嘀咕,“也不知道他一个做小二的,每天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挠挠头,又痴迷进书中世界,啧啧啧摇头,“算了算了,反正又不关我事。”

店小二走的很慢,背着几首诗词,一瘸一拐的倒也悠然自得。

嵩长书一行人跟在背后。

白色的帷帽从余光中划过,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经过了身边。

女子身形曼妙,白衣勾勒,走动中,黑色的魔气丝丝缕缕嵌入骨,随着风翻动着,露出那一抹犹如鲜血一般的红唇。

她美丽妖娆的眼轻轻向他一眨,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丝丝缕缕的漫不经心的诱惑,如弯月的银勾,要将他的魂魄都给勾搭走。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炸开。

似神明愉悦的呢喃,又似死神警告的威胁。

他目视前方,但是那一瞬间,那轻飘飘的一眼,他还是目光一紧,背后一寒,给了花满月一个神色,示意他们不要多做动作。

他们如普通行人在路上走着,只是手不知何时抚上了腰间的木剑。

走的远了,他才觉得那如影相随的目光消失,他不经意侧头去看小摊,余光中,白衣女人已经走远。

他立刻对花满月说:“你们继续去跟着那个店小二,我去看看那个……”他顿了顿,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女孩。”

他身形遁入黑暗,哪怕是白色的衣裳也宛如黑夜中的影子,眉色凝着匆匆,眼神警惕。

虽不是化千里为方寸,但嵩长书也跟的格外吃力,冷风飒飒,如迎风擦过的利箭,他虽皱着眉,但眸光耀耀,咬咬牙,纵身一跃,在屋檐上如飞奔跑。

女子哼着一首歌儿,右手握着一把骨剑,好不快乐。路过的小孩欢呼跑着,拉着风筝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探看了小孩一眼,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留了个咒又悄悄跟了上去。

“红豆生南国。”女子轻轻哼着,她路过一座小桥,半掀帷帽对着水里照,似乎不满意自己模样,很快又离开。

“春来发几枝,”她路过告示栏,定定站在那儿看了几眼,眼里春意盎然,嘴角微微上翘。

“愿君多采集,”她路过熙熙攘攘的渐少的人群,手里的骨剑在月光下闪过寒光。

白衣飘荡,她穿过红色的墙,下一秒出现在了奢华的官府内。

华灯高照,衬的如白昼一般。池塘中中放着用黄金精心打造的荷花,藏在金荷叶里面,一朵朵,几乎塞满了整个池塘,好不奢华。

红色的墙嵌着细碎的黄金块,也有完整的如鸟儿大小的叶形,但并不是无人把守,只要有人歪心一动,就会被安藏在黑暗里面人立马就地斩杀。

然而,闪烁的眼,燃烧着熊熊怒火,她眼前正在发生一场强抢民女的事件。

娇小玲珑的少女压住内心的激动,但眉眼上挑的弯度已经出卖了她,“大人,真的可以让我去空灵拜师学艺吗?”

今天她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她就忍不住担忧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可是一想到未来她会和那些御剑飞行,化花为蝶的仙人待在一起学习,她就忍不住眼里冒泡泡,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其他的。

官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目光贪婪,“乔小娘子放心,今晚本官一定让你拜师空灵。”

乔花梨不好意思笑了笑,却也因为这句话期待起来了。

“多谢官人。”

“本官替你备好了屋子,走吧,本官带你去。”

“呵,”帷帽少女嘴里出现一句极其短的冷笑,她眸色极冷,如夹杂碎冰的寒剑。

什么拜师空灵,通通都是骗局。

只要进了那屋……

眼里恨的发红,她将骨剑握的吱嘎作响。听见声音心中一跳连忙松手,心疼的去抚摸骨剑。

给仆从提着灯,官人正带着少女踩过青石块,笑着引领她。

“这些荷花只是我家妹妹喜欢,所以刻意用黄金打造的,”他当真宛如一个怜爱妹妹的哥哥。

“诶?”乔花梨差异,“官大人居然还有妹妹吗?”

“唉,是有一个,不过体弱多病,从小便养在深闺,”他忽然染上了一分愁,摇摇头,“可怜了本官的妹妹。”

“是小女子多嘴了。”

只见离屋子越来越近,少女笑意越浓,官人也跟着她笑。

送了乔花梨进去,官人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在门口惆怅站了会儿。

乔花梨好奇问他:“大人?你在想些什么?”

“本官只是……”他有苦难言止了止,悲痛的垂下了头。

若有若无的荷花香萦绕在鼻尖,她打了个哈切,觉得有些犯懒。

“大人?”见官人迟迟不开口,她又问了一声。

哪知连站都站不稳了,双腿如没了骨头,她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懵了一瞬,下一瞬间双眸侵满了水光,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这般娇弱,她朝着官人伸出手,期望她拉他一下。

两声轻笑。

“终于发作了。”乔花梨诧异的看着他,只见那方才还对她笑的温柔官人挥散了仆从,一双杏花眼顿时瞪得老大,不可置疑的颤问:“大、大人?”

哪只在愚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双脚绵软无力,只能拼命靠着手拖着身子往后退,如催命的脚步声不缓不慢的在耳边响起,如在脸庞炸开的鞭炮,炸的她花容失色。

“大人?!”

“有这力气,还不如等会儿慢慢叫,”他笑的浪荡,伸手扯开宽大的官袍,企图去触碰那如玉的肌肤。

“救命……”她抽泣,害怕的一下子扯开了嗓子,“救命,救命!”

远处的少女握紧了剑悄然无声靠近。

“哪怕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啊!该死的是谁!”一个重物砸到脑袋上,官人气的跳脚,一转头,风刮过落叶好不凄凉,哪有人的踪迹。

他气愤的打算继续,一转头,少女早已不见。

奢侈的官府内传来暴躁如雷的声音,“该死的!来人,来人!给本官去找!找不到通通提头来见!”

他如风过境,抱紧少女离开了那儿。

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如远山的眉眼,眉眼温润,好似那春日拂过湖面的春风,荡起浅浅涟漪。

察觉到她害怕的目光,他低下头安慰一笑。

“别怕。”

迷雾中的湖边,神明低下头,一遍又一遍擦拭,一遍又一遍刻画,最终留下最满意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