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冰河闻言看向匆忙赶来的夜来。

  这种愚蠢又自私的东西就应该被清除才对。

  “欠了个情。”冰河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亲爱的, 借李耳先生一用。”夜来向冰河借另一位圣人。

  “嗯。”冰河一挥手,一道似水般流动的透明身影出现。

  “小友何事?”老子亲和的很,也不废话直接问夜来的想法。

  “圣人, 您说那祭台上之人是生是死?”夜来对李耳拱手, 恭敬的问道。

  “你欲他生死?”李耳摸着胡子问夜来。

  “我说他是生。”

  “那便是生。”李耳一笑, 一道白光从祭台生起, 被撕裂的常怀渐渐复原。

  圣人所言世界并无至刚至柔, 亦无对错。唯心所论, 其物所致。

  所以,李耳说的是对的。他说常怀是生, 常怀就能再生。

  “轰!”常怀再生,献祭取消,这火又烧了起来,墓也开始崩塌。

  夜来的身上又是一片烈火灼烧, 可惜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

  尤其是对魏子缭这样的人。

  再次活过来的常怀被夜来丢在了魏子缭身上, 兽群和圣人消失。夜来抱住了有些虚脱的冰河。

  这个猫身子真是弱的厉害,冰河忍不住腹诽道。

  “虽然我很感谢你救了常怀, 但是我不认为你做的是对的。”

  同为大秦的人,就应为秦效力。生是大秦的人,死是大秦的鬼。老女人的做法虽然疯狂,但是魏子缭不认为她有错。

  “呵。”冰河给气的冷笑了出来。

  夜来赶紧拍了拍冰河的脊背安抚他, 生怕他一个怒火攻心再把魏子缭给剁碎了。

  “看到了么?”夜来不顾身体的灼烧和墓中持续不断的坍塌, 手一拂一道星空跃于墓顶, 一片厚土卧在他们脚下。

  “这片天地是墓外的天地。它自秦时便是如此,如今亦无变化。它并没有因为秦的灭亡而改变, 也没有因天灾人祸而变过分毫。”

  “这片天地不是一个人的,更不是某个人某个时代的。”夜来指着头顶的天说道。

  “它属于过去、现在、未来无可计数的生灵, 你们又何德何能敢妄言要改变它?”

  “你一人,你忠于的大秦能担得起多少生灵的命运?”

  “从生到死,从牙牙学语到步履蹒跚,这一生的善意艰辛,苦难辉煌,卑恶苟且,顺风顺水你背的起么?”

  夜来盯着有些木然不知所措的魏子缭轻笑道。

  “一个生灵它有亲仇爱恨与生死,它的一生牵扯了无数的生灵,哪怕是擦肩而过也是一种因果。佛登三十三重天时尚且要把自己的因果还完,你们呢?谁能背的起这千千万万生灵的因果?”

  夜来没有生气,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魏子缭他们看到的不想承认的或是不想去看的真相。

  “我见过卑陋的奴隶苟且在主人的鞭棍之下,活的猪狗不如却抱着那一丝麻木深处的微光苟且偷生。”

  “我亦见过一人跌跌撞撞四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只为了一个承诺或是一个微不足道而又遥不可及的想望。”

  “我更见过那活在众人之上,一举一动便是百万黎生俯首称臣的人,他们顶着天地背着众生,舍己所求为民所愿。”

  “这份卑陋的希望,这份不可及的望想,这份双肩上的责任你们背?老女人背?”

  “你们背不起。”一句话,轻飘飘而出却重重的砸在了魏子缭的耳边。

  掷地有声的话语,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没人能背的起。

  一国几百年的气运在这天地面前也不过耳耳,一人气数因果无所畏惧,无可计数的人的因果确是无可撼动的。

  滴水汇沧海,众蚁溃长堤,蜉蝣可撼树。

  一人,几人乃至一国在众生面前都是如此的渺小。

  “呼——”长风拂过,矗立又囚禁了夜来几千年的古墓一顷溃败。

  沙海无踪,山林无迹。自此这世间再无山中楼兰,灼海帝陵。

  “古墓被盗,古物出土都是它们重见天日的时间已到。如今,我的时间也到了。”夜来转头看着抱着常怀木然的魏子缭说道。

  “回去告诉他,被他亲手锁在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如今刑满出狱了。”

  ……

  魏子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出自己应该做什么。

  尤其是他居然还想到了一些影视里面的主角为什么要嘴盾,大概就是有像他这种人的存在吧。

  明知道自己坚持的是错的,可是一天不被别人摆在明面上,他就一天假装自己是正确的。

  说到底,自己还不如一个被囚禁了几千年,本应恨世的人通透。

  最终魏子缭带着昏迷的常怀走了,即便他是错的,他也会坚持完这一次。有始有终,答应了老女人的他会做到。

  “啪!”青瓷的杯子被狠狠的掷在地上,碎片散落了一地。

  “你说什么?那个人居然出来了?”年轻的总裁愤怒的冲着底下的人咆哮。

  “是的。”画皮板着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重复了一遍。

  “魏缭说夜来挣脱了束缚,楼兰古墓坍塌了。”画皮的心中暗爽。

  “并且夜来还要魏缭转告您,恶鬼已刑满出狱。”

  “妈的!”年轻人听的青筋暴起,他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恶鬼已经刑满释放?怎么,他是想向自己宣战么?就凭他?

  画皮讨厌这个男人,所以她觉得夜来真是干的漂亮。

  她曾经以为夜来就是个废废,现在想想,她怕是被夜来的二逼外表给骗了。

  他不是愚蠢,只是藏锋避锐。岁月磨光了他的棱角,把他的外表打造的人畜无害,却又给了他绝对锋利的刀刃,独刃且只对敌人。

  “该死的,绝不能让他打乱我的计划。”年轻人眼里划过狠毒的光芒。

  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夜来的父亲,他只是庄王最忠诚的臣子,只为庄王的大业,大秦的未来而献身。

  作为他的儿子,夜来理应为庄王的大业奉献一切,理应为大秦的延续付出一切,这是无上的荣耀!

  这个逆子有什么资格拒绝!

  看吧看吧,所以她最讨厌这个人。画皮偷着撇了撇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就是个畜生不如的!

  “你的那个便宜爹怕是要气死了吧。”回到家里,那团黑雾先八卦了起来。

  “快了吧,不过他现在应该在想怎么弄死我才对。”夜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嘿,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其实是庄襄王的亲儿子,他会有啥反应?”黑雾不嫌事大的八卦道。

  “有啥反应?大概无所谓吧,还是他满嘴的为了大秦他没错的言论呗。”夜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你知道的,人总是要在别人身上找错误,以此来原谅自己的愚蠢。”

  “啧啧啧,咱们可是一样的可怜人啊。”黑雾啧啧感叹。

  “得了吧,你那是自找的。”黑雾是自己把自己懒死的。他丫的从懂事起便知道自己一生的命运,只是懒的改变,顺其自然的当了个大坏蛋,最后理所应当的被处死了。

  “真的,你没被在秦始皇陵前立一个跪着请罪的铜像还真是积了八辈子德了。”

  “哼,那得感谢陛下收天下之兵铸金人十二,让他们没有铜料造我的跪像了。”黑雾的话里还有一丝诡异的兴奋。

  夜来也搞不清他的脑回路,一般人这会儿应该庆幸而不是兴奋吧。

  “怎么,你这辈啥命?”夜来还得搞清楚这家伙这辈子又是啥命运,要是他的命运是跟自己为敌,那他还得先下手为强。

  天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又会因为懒的改命,干脆跟自己死磕到底呢。

  “放心吧。”黑雾自然看出了夜来在想什么。

  “我就是个旁观者而已。”只是时不时会插两脚,当然也是可有可无的。

  夜来冷哼了一声,他能不防着他么。这家伙当坏人的时候把人家的帝国玩完了,又把一票忠烈之士搞得家破人亡的。

  那罪行罄竹难书!

  这家伙要是也下定心思给他使绊子,那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嗯哼。”黑雾四处飘来飘去的,就是不理夜来的冷哼。

  管他咧,反正他就是个旁观者,谁也不帮。

  没错,除了帮了夜来几把之外确实谁也不帮……

  啧,这就是口嫌体正直。

  ……

  你说你要忠义,我给了你一个机会。

  我说我要你陪我,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你说抱歉你不能。

  我只能求你好好活下去,作为我献祭的意义。可是你却只留下了一个铜人给我。

  常怀知道这铜人的意义,但是他不想要了。

  在忠义面前他又算什么呢?他的付出,他的祈求都是笑话。

  常怀泪眼模糊呢拂过铜人的眉眼,又留恋的看过他和魏子缭曾经一起生活过,走过的每一处地方。然后他将铜人放在了魏子缭最信任的朋友那里。

  你可以为了忠义不要我的付出,不要我的祈求,不要我的爱惜和愿望。

  那我也可以不要你的信任。

  “我不要你了,魏子缭。”这是常怀对着铜人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他不是贱受,也不是圣人。做不到拿自己的感情去成全别人。

  ‘不!’魏子缭的灵魂漂浮在常怀的周围,他疯狂的阻拦常怀毅然离去的脚步,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穿透常怀的身体。

  他崩溃的嘶吼,却什么也做不了。

  做错了事就要有惩罚,没人可以例外。

  痛失所爱,这,就是对魏子缭最好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