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万人嫌师弟失踪了>第72章 成全

  徐拂青回到明意山收留周芗的宅院,周芗的屋子里没有外门杂役,他没有一间间房间去找,而是选择用感知的方式追踪周芗位置。

  七拐八弯后总算找到周芗, 此时房间里还站着一两个照看周芗的人。

  见徐拂青来了,他们较为恭敬地道声“大师兄好”,后退出房间,留两人谈一谈“要紧事”。

  周芗见他来了,脸挂上个柔软讨好的笑容,他长相清秀,所以看起来不那么奇怪。

  “师兄,坐。”手指的方向摆着张刚被人坐过的椅子,坐垫上应该还带着他人留下的体温。

  徐拂青没有坐下,对着床上我见犹怜的小师弟言简意赅:“有什么事。”

  “师兄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好难受呢。”周芗咬着泛白的下唇,眼里闪着无辜泪光。

  又是这个样子,像是有人欺负他、亏欠他一样。

  徐拂青:“总是装成这副模样,不累么。”

  周芗往床里一缩,羸弱到几乎要昏去,但很快他抬起眼皮,让人看到里面明亮而兴奋的双眼,就知道一切正如徐拂青所言。

  从丹霞洞天容阅一事后,萧凤赵释离队,千意琅直接回了冥泽湖,徐拂青和容阅历练至秦岭,在秘境中遭遇妖兽袭击,这次面对的妖兽更加高级,将他二人连连击退。撤离关头,原神期的熊妖一掌拍在周芗后背,将人打出内伤。情急之下,徐拂青将周芗快速带回掌苍云天。

  周芗昏迷数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师兄有没有事?

  梨花带雨弱不禁风的模样,令看护他的其他弟子暗自心疼。

  他们连声安慰周芗,认为周芗是这世上少有的纯善之人。于是在听到对方说出想要见徐拂青的时候,他们义不容辞,情绪激昂地找来徐拂青,说周芗要见他。

  可等徐拂青真的见了周芗,周芗却说自己等得太久,非常困乏,要师兄在旁边看着才能入睡。

  “如果没有见到师兄,我就放心不下来,就睡不好,恢复不了伤。这难道不是件重要的大事吗?”

  徐拂青看着他自导自演出了这么场戏,眼里翻起一片郁色,虽然没说什么,但这样的神态已经是人们能看到他最不耐烦的样子。

  徐拂青最近发现自己其实对生命这事没有太多的感触,斩妖除魔为民除害,说到底也是打打杀杀的行为,他看着同样是一条生命在眼前泯灭,心里竟然没有什么波澜,只知道这人该死,所以可以杀。可为何该死,他也只能勉强解释一句——他害了人。

  一个人害两个人,那么那人便是恶的......

  对于周芗受伤这事,他一开始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同门师弟,他作为大师兄,不可能无动于衷。但哪怕是路过的一个农民,他照样会用尽全力医治他。

  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怜悯对方,哪怕周芗真的死在熊掌底下,大概也只会变变脸色,将他的尸首带回宗门殓了。

  也就只有在看到萧凤受伤的时候,心里会有些难受。

  当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同别人一样动情时,他去找到一直以来为自己排忧解难的师尊,问了这种情况。

  师尊却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说你是天生的奇才,不为情所动,成仙之路指日可待矣。

  天才,又是天才。徐拂青烦躁起来,他已经做了二十年天才,从他懂事开始,就不断地有人强调这一点。

  可是做这个天才,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不带欲望地成为所有人的欲望终点,还是因为一个称号而站在高处无人靠近。

  现在,就连喜欢一个人,都能被有心者从中陷害。

  他发现自己开始讨厌周芗。

  除了被下蛊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是“讨厌”萧凤的,他从没有这么真切地讨厌一个人。

  就算有蛊术的影响,他也能忍受和萧凤待在一起那微妙的身体厌恶,可是当他脑中想到周芗可能就是那个害得他和萧凤决裂的人,就无法控制地开始对他变得粗暴。

  他想萧凤的直觉准得可怕,不然怎么会见到周芗的第一眼,就对他生出这么大的敌意?

  “是你做的蛊术?”徐拂青将自己的推测问出。

  躺在床上的周芗一愣,没想到他直接就问出来了,也不知是怎么发现的。

  “萧师兄回来了。”他灿烂一笑,也不装柔弱了,手伸在被子下,摸索到自己的配剑,以防徐拂青一时动怒杀了自己。

  “是不是!”徐拂青听他没否认,便知答案。

  “既然师兄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无妨。确实是我做的。”周芗从床上缓缓坐起,他并非完全装病,元神期的熊妖伤害威力的确很强,到现在呼吸肺部还是抽痛,他不想激怒徐拂青,要是打起来他定会元气大伤。

  “但我下的是情蛊,顶多让师兄讨厌萧师兄,不会对你们身体有什么损害的......”

  徐拂青要他讲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芗便将自己在苗疆求得子母蛊、将蛊虫下在药材中,制成徐拂青平日偶尔服用的丹药混入其中,他发誓自己出于爱慕之情才做出这一切,绝无害人念头,也诚心接受徐拂青责罚。

  听他讲述这一切,徐拂青怒道:“你逞性妄为,害了我们二人,如今却无半点悔改之意。”

  “师兄。”周芗目光炯炯,仰视徐拂青风雨欲来的眼。

  “下蛊需要在两人身上做手脚,你猜还有谁和我合作?”

  周芗似柔骨蛇,做什么事都无辜又可怜,然而他做的事情,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

  “既然赵师兄诚心想要萧师兄,大师兄你又不喜欢萧师兄,不如放他们两个去,成全他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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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一处棋阁顶层。

  此处乃四面通风之眼,为京城皇城之外最高的眺望点,华贵的木材建筑不断叠高,两个高矮身影站在这不过十数步大小的棋房里,远远望着高处哨塔。

  看起来气质严肃、凛若冰霜的那位,身着玄衣金纹,蛟蛇乘云,长发束于脑后,愈发显得肩宽身长,权势过人。他的手指穿过铜丝编成的笼子中,轻抚鹦鹉长羽。

  鹦鹉灵活地摆动身子,两爪抓住细杆,时不时蹦跳起来,躲避他的触碰。

  男人身后的京城盐铁使佝偻腰身,将头低着,余光却一直望着那只鹦鹉,有些心惊胆战。主子不开口,他便不敢多言。

  鹦鹉是他亲自挑选来奉送给主子的,挑的已经是最乖巧的那只,可不知为何今日鹦鹉就是不乖,左闪右闪,偏生不遂主子的意。

  在鹦鹉突然咬一口对方的手指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来惶恐道:“大人恕罪,请让奴婢处理掉这只鹦鹉吧。”他又悔又怕,好端端送这玩意,不是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别一惊一乍的。”

  赵释把手指默默缩回去,心里对这只鹦鹉有些满意,方才那一啄,虽让他手指留伤,但让他感觉到一丝有趣。

  小小的一个鸟喙印子,带着酥麻。

  小鸟还是要活泼些好,死气沉沉的失去本性,就不叫鸟了。

  盐铁使见赵释没有怪罪下来,心里松一大口气,但很快他又将气提起,因为赵释对鹦鹉很快又对失去兴趣,开始对着窗外沉思。

  他知道,赵释思考的事情是至关重要的,他所做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成百上千人的死活。所以万分小心,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将赵释的思绪扰乱。

  天色灰蒙蒙的,孤雁黑影从高空掠过。

  远方战事接连不断,属于皇城的守卫军去了一批又一批,正是京城空虚之际,曾经被抛弃在北疆做奴隶的前王之子如今有大好的时机和理由趁虚而入,逼宫拿下属于自己的皇位。城内百姓不知塞外征战残酷,亦不知异国军队浩荡如蝗群,飞快将西北、正北版图吞并,大有越境而上的趋势,他们仍在京城繁荣的生活中莺歌燕舞、饮酒作乐。

  赵释望着这样的人群,一面为他们的天真感到同情,一面又羡慕起他们无畏的潇洒。

  而他此时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终止这场由荒淫皇室带来的闹剧。

  身后上楼的阶梯传来砰咚脚步声,李枸身上的朝服早被换下,他打扮成出入棋阁的书生,见到赵释便弯腰行礼。

  “都准备好了?”

  “三万精兵同邻地征来的两千农民,都在城西脚下恭候大人。西滇处已安排暗使密探提前接应,届时可借厢军对地形的了解,截断对方粮米线,将敌军置于前后为难之地。我已于禁军中安插手眼见机行事,计划完成大半,只差动兵。”

  “好。”赵释听他已经将自己的要求准备完成,转身在整个房间唯一一张棋桌上提子落子,棋盘和棋子早改为地势地形图,黑白落子分别为敌军己方,按照目前前线传来的战报分布摆放,“将城西兵力分出七成,从第二线路出发,其余三成原计划赶路,争取早日到达。”

  这些决策落在那盐铁使耳朵里,令人瑟瑟发抖,他不敢想自己待会会面临什么,赵大人就不怕自己转身向皇城内众人告密,你们最大的反贼正在外头排兵布阵,他打算先解决完王座上的人,再去夺回国土边界?

  赵释这样有恃无恐,怕是做好了要杀自己灭口的打算......

  盐铁使两腿哆嗦着,竟是不慎失禁,黄汤腥臊,打湿了裤腿,另外两人见了俱是无奈摇头,李枸将脸别向一处,顿觉此人如烂泥扶不上墙。

  赵释出言打消盐铁使畏惧:“你既已选择跟我,就不必担忧性命问题,我会在这里同你们光明正大商讨方案,不是因为无处可去,只是因为,这大半的国土,早已改姓。离这里百米不到的皇城里王子皇孙已是穷途末路,无力反抗,便是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他们也无计可施,分身乏术。当下要紧的是将匈奴驱逐出去,保护百姓免受流离失所之苦。这个关口,没人有精力害你,你提起裤子胆大些无妨。”

  言罢,还冷笑一声:“我可没有皇帝那样随意杀人的爱好。”

  得了口头免死金牌的盐铁使这才捂着裤裆小心下楼,从一楼跑出门外,看看头顶天际,不禁打了个哆嗦。

  变天了......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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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空,架空,请勿细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