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还好，一看把他彻头彻尾地吓住了。
昏暗的房间内，挤满了不同程度腐坏的尸体，都是肤色铁青，黑紫尸斑密布，腐烂的肌肉以奇异姿态扭曲着的模样。更恐怖的是，人已经死了，却还能像活人一样发出嘶吼的声音，这回离得近能听到一些，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声音不是常人会发出的叫喊，更像是没有规律也没有内容的胡乱嚎叫。
萧凤忍着作呕的强烈欲望，猛地后退，正好撞上晏傀，对方将他抱在怀里，没有看里面便直接带着萧凤离开此处。
晏傀抿唇，对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再好奇。不需要再看了，因为这样的画面，他太熟悉了！
萧凤无措地跟着晏傀往外游，礁石内的环境骤然变得无比阴森，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虚幻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死人走路，死人挠墙，这怪异得让人深深迷茫。前方的出口距离好像变得好远，因为有人搬开碎石而导致水流发生了些变化，先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冲击，后面不断被重复、加大变化，到现在，整个礁石内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年岁已久的礁石被掏空内里，本就是脆弱不堪，在经历了他人侵入后改变原本稳定的环境，马上就要坍塌。
若是没能及时逃出，很可能会被砸下来的石块彻底埋在沉重的水中，丧失力气直到困死在里面。
闭气符的时限很快就要到了。
一想到有人闯入这种地方，然后不明缘由地死在里面，化为水中丧尸，困在这笼子里等待自己的尸体被分吃干净，或癫狂或沉浸，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萧凤就紧张地发抖。
可是人越紧张，在水里的状态就越糟糕！
回想着方才受到的冲击，萧凤看着头顶巨石砸向自己，竟然手脚一片冰冷、动弹不得！
他畏惧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绝望将自己吞噬。
情急之中，晏傀用尽力气，将萧凤抓进自己手臂的庇护中，他替萧凤遭受巨石坠落的一击，忍着疼痛不断向上游，一路上避开诸多险阻。
出口就在眼前了！
晏傀铆足劲，一个直冲，总算在最后坍塌崩毁山洞之前逃离了出来。
后怕犹存，他搂紧萧凤的腰，看到他发髻已散，水藻一样的黑发里露出泛白的脸，脸上那怯怯的表情让萧凤看起来格外可怜。只是这么看上一眼，灵魂就像被抽取捶打一番，不合时宜地骚动起来。
萧凤往礁石那边看了一眼，后者已被扬起的海沙所淹没，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对生死边界的观念，突然因为闯入眼前的景象而变得模糊不清了，精神犹自惶惶，殊不知危险悄然而至。
一尾大如牛的巨齿鲨从远处疾速游向他们，尖牙利齿比手指还长，察觉到大事不妙的晏傀还没来得及调整身体，就迫不得已开始新一次躲避。
鲨鱼在水中的速度快得惊人，冲向来就像一条体积巨大的长鞭狠狠抽过。尽管鲨鱼身形流畅，鱼皮在水中油亮泛光，尾鳍大而扁，有几道不规则的撕咬裂痕，若在岸上，倒还有几分欣赏它的闲情逸致，可现在面对的庞然大鲨，是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性命！
萧凤算是明白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躲过礁石坍塌，躲不过饥肠辘辘的鲨鱼。
那鲨鱼还在横冲直撞毫不留情，它是下定决心今天要报餐一顿，每一次冲刺都快到几乎看不清，嘴巴张得很大，尖牙暴露出来，露出嗜血牙肉。
呼——
失重的恍惚，让躲避的人在水中笨拙地翻了几个后仰圈。
鲨鱼不知疲倦，在狩猎游戏中游刃有余。
萧凤左闪右闪，终于是忍不住，摸上腰间凤魇，将其抽出。
在水中身体的动作变得比平时迟缓，他只能用比平时更大的力气，不过转念之间，计谋已生。
血盆大口的鲨鱼蓄力，再度冲向萧凤，可萧凤一动不动，像是认命一般！
晏傀大惊失色，用力向萧凤游去，他不能让萧凤被鲨鱼咬死！那鲨鱼牙齿锐利无比，精钢尚且可能被嚼碎，更别说肉身人骨，而且鲨鱼咬住猎物就不松口，猎物反抗便更加起劲，叼着东西在水里不停翻滚，要是咬上萧凤，不死也断条腿！
只见萧凤不紧不慢，表面看是已经认命，实则双手握紧凤魇，目光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鲨鱼。
就在鲨鱼的嘴即将吃到今天第一口人肉的时候——
萧凤猛然下撤，同时双手拼尽全力上戳，将凤魇捅入鲨鱼奶白色的鱼腹。
刺啦一声响动，鲨鱼已经被开膛剖腹，抽搐这走向死亡。
千斤重的巨鲨，内脏血液染红海洋，慢慢向上浮动，叫怔愣当场的晏傀回过神来。
萧凤成功击杀鲨鱼后，并没有马上松一口气，而是左手捏着喉咙，露出一个有些窒息的表情。
他望着快速靠近自己的晏傀，做出一个向上走的手势。
艰难而虚弱地踢着腿想要上游，闭气符其实早已到了时间，他因为体力损耗过大，不慎乱了闭气调理的规律，此时肺部没有半点空气，紧巴巴的让他浑身难受，头脑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掐住一般，痛苦到极点。
晏傀一只手抓住他的腰，让他全身贴在自己身上，他镇定地向上摆臂游泳，为了让海面离自己更近一点，使出浑身解数。
还有两百米，萧凤已经堪堪昏去。
晏傀赶紧垂首，让萧凤的身体向上挪动几寸，他堵住萧凤的唇，将身上唯一一枚丹药渡进萧凤口中。海水咸腥，萧凤意识混乱，死活咽不进去，他只得将舌头深入他舌苔，强硬地撬开他的口腔，让那枚丹药顺着一点海水飞快地钻入萧凤食道。
呛水的萧凤憋着气猛咳，几乎要咳出血来。
海水有毒，不能吸入太多，晏傀抓着他双手不便，啄了啄他的嘴唇，示意他保持闭气。
尽管刚开始有些难受，但丹药入体确实很快就发挥了作用，渡过最开始窒息的阶段，慢慢让他的身体变得轻盈轻松。
这是一枚少有的让人可以缓解身体负担的丹药，晏傀靠着这枚丹药让萧凤撑到两人露出水面。
交缠在一起的人体，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两人身上，他们看着像是刚从水藻丛中死里逃生的一对眷侣，喘着粗气，终于见到了生命曙光。
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平复，萧凤伏在晏傀的肩上轻微颤抖，直到后背被一双手覆盖拍打，才慢慢回神。
他闭了闭眼，疲惫地等待着晏傀带他游到岸上，将他扶到草地。
“多谢。”萧凤撑着自己坐起身。想起在海底差点被巨石砸中，是晏傀救了他，“你受伤了吗？”
晏傀淡淡笑了：“一点小伤，涂点药就好了。”
萧凤掀开他湿湿贴在身上的衣料，看见那大片渗血的淤青，脸色一变。
“这么重的伤，恐怕会影响以后的习武。”
晏傀想自己不大需要习武，可看到萧凤不加掩饰的担忧，心里酸甜交混，决定什么安慰也不说。
萧凤自己能力有限，只能再次道谢，然后闷闷地坐在一旁。
此处是汝氏柱外一处草地，翠绿的草皮生长茂密，因为阳光的照射显得鲜美可人，粉蝶蜜蜂追着野花采蜜，天气晴朗蓝天白云，和方才两人经历的仿佛不是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晏傀坐在他身边，搂着萧凤。
“刚刚看到什么了？”
“很多尸体，明明都腐烂了，却还是能动，像活人一样。”
“这么吓人？那水里都是尸体的味道，我说感觉很浑浊呢。”
萧凤推了他一把，脸色惨白，说起这个就反胃：“别提醒我回想这事。”
晏傀笑嘻嘻的，随手就将手臂搭在萧凤身上。
两人安静了一会。
他有些紧张，斜着头去靠近萧凤的时候，其实很怕对方把他推开。
但是直到他吻上萧凤嘴角，对方都没有太大的反抗。
惊讶、欣喜、激动，在晏傀的眼里闪过。
“小凤......我可以亲你吗？”
“为什么？”萧凤对他的触碰没那么抗拒，但也不知道这个吻代表着什么，刚才在水下的时候，他的唇也压在自己的唇上。
“你要把刚才给我的药拿回去吗？”萧凤看着他，“可是我吞下去了。”
“因为我很喜欢你。”晏傀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又吻了他。
这次的吻很不同，绝非为了保住萧凤性命的渡气之吻，萧凤觉得神奇，他好像能从这样的触碰中，感受到一点晏傀的激动。这就是喜欢？他不懂，但是不讨厌。
学着像他那样，慢慢伸出舌头，同对方的轻触，然后被牙齿猛地叼住舌尖，吮吸，亲到满脸潮红。
晏傀将他紧紧地抱住。
隔着肋骨血肉听心跳，很新奇。萧凤贴着晏傀，安静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