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姑娘。”
霁无瑕被两个弟子搀扶着，缓缓的睁开眼睛，虚弱的说道。
他的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将他的头发都浸湿了，发尾甚至还在滴着水。
他是痛得极很了，嘴唇和四肢都在颤抖。
丹田破碎的痛楚,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描述的出来的,绝大多数的修者都会直接陷入昏迷。
可霁无瑕还是清醒着的。
他忍着极致的痛苦,只是靠着强大的意识，让自己始终清醒着。
苍清霜轻轻的叹了口气。
“霁城主。”她轻声说道,“你伤的很重。”
“我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我以为我会死在琉璃秘境当中。”
霁无瑕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还未传多远就已经消散在了空气中。
“琉璃秘境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
苍清霜淡淡的说道，“霁望舒偷袭我二师妹，杀死了秋水烟。秋水烟是为了我冰心宫弟子而死，我绝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得无波无澜。无论如何，我们冰心宫都要给她一个交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霁望舒缩着身子,紧紧的抓着霁无瑕的衣服，口无伦次,瑟瑟发抖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苍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时,那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动手的，我根本就不记得了。苍姐姐，我不受控制了，我不想的，我不想这么做的。真的，真的，我没想这么做的，苍姐姐，池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霁望舒，你是受到了心魔的影响。”苍清霜垂着眼帘，淡淡的说道。
“对对对，我是被心魔影响了，是心魔控制了我。是心魔偷袭的池姐姐，这不是我的本意。”
霁望舒连声说道，“苍姐姐，真的，都是心魔干的。不是我做得，真的不是我做得。”
“心有恶念，才会被心魔有机可乘。”
苍清霜抬眸，目光冰冷，“霁望舒，若你心中没有半点贪念，就算是心魔魔君，对你也毫无办法。”
霁望舒沉默不语。
“仙器，那可是仙器！谁不想要！谁不想要！再说了，别人都能抢，为什么我就不能抢！我也想要仙器啊！我也想飞升成仙！”她猛地站起身子，大声的怒吼说道，“既然你们总说我们的关系好，那给我总比给别人抢走要好吧！”
“霁望舒！”
霁至用抬手，重重的给了她一记耳光，“你到底再说什么！我们无相仙宗就是这么教你的么！”他痛心疾首的说道，“霁望舒，你背叛亲友，竟然还如此振振有词！你根本就不配做我们无相仙宗的弟子！”
“大长老，你打我！”
霁望舒捂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
“我不仅敢打你，我还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如实的禀告宗主。”霁至用冷冷的说道，“至于要怎么处置你，还要看宗主的意思！”
“大长老，这就不必了。”
苍清霜淡淡的说道，“一命换一命。霁望舒害死秋水烟，就要用她的命来偿还。”
“苍姐姐，你竟然要杀我！”
霁望舒不敢置信的说道，“就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修者，你就要杀我！秋水烟她配么？她配么？我可是无相仙宗宗主的嫡亲女儿！”
“杀人偿命。”
霁宗主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很快就落在了众人身前，“天经地义。”
“爹爹。”
霁望舒震惊的望着他，“您，您说什么？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么能，怎么能？”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霁宗主叹息着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贪玩了一点，任性了一点，没想到，没想到……”
“爹爹，爹爹，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霁望舒身子一抖，扑过去抱住霁宗主的大腿，泪流满面的说道，“爹爹，我会改的，爹爹，爹爹！”
“望舒，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霁宗主说道，“苍姑娘，养不教，父之过。望舒犯下如此大错，都是我管教不力。”他顿了顿，“望舒欠下的那一条性命，我愿以身代之。”
“师父！”
“爹爹。”
“宗主！”
无相仙宗等人惊愕，纷纷变了神色。
连苍清霜等人也没想到霁宗主会这么说。
毕竟，这可是无相仙宗的宗主，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
“霁大宗主，你这是用你的命故意威胁我的徒弟么？”
紫瑛仙子和凤君澜大步而来，紫瑛仙子冷笑着说道，“你的命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冰心宫要不起是么？”
“不是不是。”
霁宗主连忙摆手，姿态放得极低，“紫瑛仙子，我说的都是真话。望舒是我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我没有教育好，我责无旁贷。”
“人是霁望舒杀的，那也就该霁望舒偿命。”
凤君澜淡淡的说道，“霁宗主的命，还是自己留着吧！”
“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霁望舒握着霁宗主的手，哀求着说道，“苍姐姐，阿澜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给我个机会，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苍清霜冷冷的望着她。
“好啊，我死，我死。”
霁望舒一下就爆发了，不管不顾的尖叫着说道，“这里的人都为了仙器追杀过你的师妹们，你难道还要将他们全部都杀了吗！苍清霜，你敢吗，你敢吗？你要将所有人都杀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琉璃秘境这一出，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接近三千位修者，最后只活着出来了不到五百人。
那么多逝去的生命，几乎都是死在修者的手中。
晚辈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脑海中都是浑浑噩噩的，一时间只是粗略的记起一些事情来。
脱离了心魔的影响，回忆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不少修者都接受不了，心神动荡，隐隐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然而，守在外面的长辈们知晓的却也不多。一些根基较浅的门派，甚至连心魔魔君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
他们似乎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而在等待的途中，他们看向了冰心宫和无相仙宗一行人。
“霁望舒，你背叛了你的朋友。”
苍清霜淡淡的说道，“你杀了人。”
“不要再说了！”
霁望舒怒吼，“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我死吗？”
“苍姑娘。”
霁无瑕轻声说道，“能否看在我的情分上，饶了我小师妹一命？”他的唇角源源不断的流着血，“我知道，秋水烟姑娘是为了池姑娘而死，冰心宫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秋姑娘白死。可我这一身伤，也是为了救宁映雪……”他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来，“我知道，我不该挟恩图报，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小师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我不能望着她死。”
霁无瑕的丹田破损，元婴消散，等于断了仙途，再无修真成仙的可能。
现在又伤得这般严重，就算活着离开了琉璃秘境，也是没几年好活了。
“师父，大师姐，阿澜师姐。”
锦云溪离开了清澜舟，来到霁无瑕身前，低声说道，“霁城主是为了救小映才被毁了修为，这个恩，我不能不报。”
“无瑕。”
霁宗主轻声说道，“对不起，是师父对不起你。”
“不行。”
苍清霜说道，“霁城主，你的恩情，我们冰心宫铭记于心！可一事归一事，秋水烟的仇，我们也不能不报！你的伤，我们会拼尽全力，为你寻找最好的灵药，一定会治好你的伤。”
“苍姑娘，我伤得太重，是活不了多久了。”霁无瑕说道，“我只想用我的命，换小师妹一命。”
“秋水烟已死，我们没有资格替她放了霁望舒。”
苍清霜淡淡的说道，“霁望舒今天，必须死。”
“无瑕，不要说了。”
霁宗主抬手，阻止了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霁无瑕，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徒弟，我也不能看你为了望舒送命。”
他抬头，“紫瑛仙子，望舒是我的女儿，她犯下大错，都是我管教不力，我愿意替她偿命。”
“霁望舒，你的选择呢？”紫瑛仙子却是问道，“是你死，还是你的父亲替你死？”
“我，我……”
霁望舒无助的望望父亲，又看看霁无瑕，“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爹爹，爹爹……”她退后两步，“明明三师兄选择替我去死了啊，为什么不能选择三师兄！”
“啪！”
霁宗主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霁望舒！”
“反正三师兄也活不了多久了！”霁望舒大喊着，状若癫狂，“为我抵命不是正好吗？为什么三师兄不行！为什么一定要选爹爹！你们，你们是不是见三师兄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才要选我爹爹！就是想从我们无相仙宗要好处，是不是！”
霁无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霁望舒！”
霁至用高高的抬起手，却没有落下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