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舍得一辈子与她不相认, 真不愧是你,心如枯木枯井的木缘子前辈。” 囚龙谷的岩壁之上赫然有着一个山穴,山穴中一个白衣少年折扇轻摇, 面对一戴着幕篱的女子,轻笑一声。

 

  如果沐吟风与回雪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位少年就是那天还猫的少年。

 

  “还璧子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耳。”木缘子平静地反驳, “话说回来,还璧兄也是见过她们的人, 据还璧兄来看两人可还登对?”

 

  “我又不是天上月老, 就算我说登对有什么用?”还璧子浅浅一笑,“有件事我想问你木缘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又要我帮你做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还璧兄眼睛。”木缘子抱拳道,“我这次前来, 是为了调查巫族现世一事。当初归元楼对巫族下达绝杀令, 我参与其中。我清楚记得巫族已经被清剿干净, 怎么可能重现人间?”

 

  “巫族要是这么容易被清剿, 也便不是巫族了。”还璧子摇着折扇,“巫族向来行事隐蔽小心,这次突袭各大门派虽然是他们的惯常手段,但未免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他们这么做太大张旗鼓了些。”

 

  木缘子微微凝神, 缓缓道:“我也正有此疑, 才来对还璧兄询问看法。不知道还璧兄对此有何高见?”

 

  “你也来!不过丑话说在前,你可别想壬水那个混蛋听我说完就放水淹了我洞府。”还璧子折扇一拢,满脸警惕,“壬水他我还能对付,要是你的话……你跟我说一声, 我马上跑,你们谁也别想看见我!”

 

  “我可不像壬水那样。”

 

  “巫族现世,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他们已经羽翼丰满,另一种是他们已经无法隐藏自己,必须主动出击。”还璧子想了想,“不过我感觉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前者么?”木缘子思量片刻,转而问,“壬水也来了?”

 

  “前几天刚来的,因为巫族这段时间蹦跶得太欢,直接去惹了壬水那家伙,还在壬水那里布下了困灵锁什么的。虽然壬水本事和癸水五五开,但毕竟年岁在那,怎么可能忍这种欺负?”木缘子想起当时场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结果好像壬水直接摸到了巫族的一个分祭坛,降水将分祭坛淹了。这也活该,谁让巫族像老鼠一样就住在地下?。”

 

  “巫族体术不行,灵力一般,怎么敢出来?”木缘子声音轻轻的,“但巫族手段诡异,我曾经卧底他们中多年,亦不能参透其中秘法异术。如今大规模出动能证实他们羽翼大成,但凭我的估量,这几十年是断然不可能的。或者就算如此,但有件事还是超出了我的意料。”

 

  “百羽千梦么?”还璧子问。

 

  木缘子微微抬了抬头,颇有些讶异:“还璧兄如何而知?”

 

  “前几年我这里面丢了一味药,我开始以为我放在什么地方忘了。但那天壬水老伙计过来也说了他几年前丢了点东西,我和壬水一对,这正好是百羽千梦后处理配置应该加的东西。”还璧子脸上笑意收敛,又将折扇一展,这次稍稍有些烦躁,“不得不说,巫族这种做法确实不大符合常理。百羽千梦这种毒说好也好,但还是鸡肋了些,有配百羽千梦的功夫,多少毒都弄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若非风儿遭遇不测,我亦不会想到这边,我只是不知巫族与风儿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然要对风儿用上百羽千梦。”

 

  “我总感觉在这里我们似乎忽略了什么。巫族虽然古怪,但也清醒……”还璧子思量着,猛一抬头,“木缘子,你还记得百羽千梦的症状是什么?”

 

  “经脉尽断,三年之后有七成的可能陷入沉睡。不过风儿的毒已经被我祛除,如果巫族是因为我的缘故对风儿使用百羽千梦,必然知道我是谁,这根本就是徒劳之举。”

 

  还璧子的眸光严肃起来,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未必。”

 

  “为何?”

 

  “你没有第一时间赶到。”还璧子幽幽道,“你得到消息,再到赶来肯定有一定的时间差。而百羽千梦基本都是当场毒发,沐吟风必会大量咳血,而巫族中有一种傀儡秘术,用鲜血为引,需要三年时间。”

 

  此言一出,在洞府中的两人双双倒吸了一口冷气。

 

  *

 

  “所以,为什么要带她到准备室?”沐吟风看着准备室中多出的第十一人,听完回雪的解释,依旧不解。

 

  在不知道回雪心中所想之前,她对于这被回雪关照的福安公主持保留意见,但是当她知道回雪的想法后,越看福安公主越碍眼。

 

  “总不能把她留在客栈里,玄武长老贪杯,几次差点误事,只能等到师尊他们来的时候再做分晓。”回雪无可奈何地解释道,这已经是她第十遍解释了,“吟风,你放心,我绝对对她没有什么想法。”

 

  “是么?”沐吟风眨了眨眼睛,有意撅起了嘴,“我又不知道你心中所想,我怎么能知道?”

 

  “吃醋了?”回雪将手插到沐吟风头发中,轻声问。

 

  沐吟风别过脸去,假装没有听见。

 

  “傻吟风。”回雪笑了笑,“仙门大会之后,跟我去雪域吧。”

 

  “去雪域?”

 

  “有些仪式需要在雪域才能举办的。”回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替代性的委婉话语,雪白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转手拧了一下沐吟风的脸,“你明白怎么回事就行。”

 

  沐吟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你……”回雪又好气又好笑,又戳了戳沐吟风的脸,“你别给我装傻,你少来这些!”

 

  这时候光球又亮了起来,点到了回雪与上次被沐吟风击败的少女血莲。

 

  “大师姐,小心。”沐吟风伏在回雪耳边,“血莲很强。”

 

  这时候沐吟风才想到自己到现在也没同血莲建立联系,冥自幽给她提出的要求就是让她找到丁火神使并让丁火神使与他配合。

 

  不过今天肯定是不行了。不管谁赢谁输,今天都不是一个好时机。

 

  而且今天还是望日,她还必须压制住她体内的灵力,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导致她体内破碎的经脉愈合,但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目送着回雪走上比武台,心中微微有些担忧,她隐隐感觉血莲的实力还要在回雪之上,如果回雪不拔出流霏的话,但是流霏一旦出鞘,血莲必死无疑,一代丁火神使就会陨落。

 

  裁判说了开始之后,整个场地瞬间愁云暧暧,落雪纷纷,在一瞬间全场人都不由自主裹紧了衣服,就连那些修行到一定境界不畏寒暑的高阶修士也是如此。

 

  回雪一上场就用出了冰雪领域?

 

  沐吟风心中突然掠过一段记忆,朔风哀哀,霜雪漫天,白雪塔丛中繁花凋零,一女子持剑而立,宛若毒蛇一般的白绫在她周身飘荡。

 

  “沐吟风,你收手吧,不然就别怪我无情了。”

 

  “无情么?流霏已经出鞘,你还想我说什么呢?”那女子对面的黑衣人妩媚一笑,手一勾,一把琵琶跳入怀中,“回雪啊回雪,你这是何必呢?流霏出鞘,已经注定你必死无疑。”

 

  “废话少说,我如今就替天下除了你这妖女!”

 

  “妖女?”揽风君的声音陡然抬高,“论血脉,我们谁是妖女呢?大师姐要不要想想?起码我还是人身,而大师姐呢?大师姐这样辛辛苦苦,向世人证明,可又有谁相信呢?”

 

  只是谁也没有看见,揽风君放在冰弦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常醉的魂魄在她体内挣扎着,冲击着,不断与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在这样强烈的冲撞之下,揽风君只觉一阵一阵头晕目眩,她下意识拨动了冰弦。

 

  肃杀征伐的琵琶音在指尖流出,恍若大漠中金戈铁马,她的手指被琵琶弦割破,滴滴鲜血涌出,不过还没等鲜血流下,便已经化成了浓郁的阴气氤氲散开,不到一会儿,她周身已经被阴气环绕覆盖。

 

  寒音化刃,毫不留情地朝着回雪倾注而去,虽然流霏剑芒大放,竭力抵挡,但终究有死角,挡不住这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音刃,终于音刃破开了雪绫衣的防御,雪绫衣在一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旋即红色褪去,因为雪绫衣的自洁能力。

 

  那持剑的身影缓缓落地,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她周身的白雪塔染得血红。

 

  “大师姐,对不起……”

 

  一滴泪从揽风君眼底落下,旋即她恢复了原本的冰冷漠然。

 

  现在她的断情剑法已经大成,本来并不会拥有任何情绪,但是当回雪倒地的一瞬间,那心底的最后一抹残留的温情也随着这滴泪落在了地上。

 

  “你现在不能杀我,十年天谕的常醉封印在我体内,我现在还不能死。既然流霏已经出鞘,只能委屈你大师姐了。”

 

  揽风君抬起一只手,她的掌心放着一个小小玉瓶,与此同时她周身那股带着祥瑞之气的不同灵光震碎开来,幻化成一阵青色光芒,奔去流转在流霏之上,像是在与流霏争斗。

 

  与此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吸入了玉瓶,玉瓶瓶身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玉瓶方才停止颤动,揽风君迅速封上了玉瓶瓶口。

 

  “不过我不会让你无缘无故献出生命的,这半个神格,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天谕十年之后,我自会将你复活。”

 

  说着,揽风君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这才是当年的真相?

 

  沐吟风呼吸急促,额上渗出涔涔冷汗,一旁的初颖跳到她身上拨拉她好几下,才把她从记忆之中拉出来。

 

  “我没事的,初颖。”沐吟风按着胸口,喘息片刻方才定下心神。

 

  这段记忆的出现实在是太令她震惊,就算是她对剧情乱改接受能力良好,也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当年之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连她都不知道的内幕?她一直看见的都是表象么?

 

  “希望你没事。不然大师姐又该担心了。”一旁的福安公主撇了撇嘴,“别胡思乱想了,大师姐才不会输呢。”

 

  沐吟风懒得与她争辩,她索性将目光转向比武台,整个比武台已经被冰雪覆盖,其中甚至分辨不出回雪的身影。现在的情势之下,不管是谁都会认为回雪赢定了。

 

  回雪真的赢了?血莲就没有什么抵抗么?

 

  沐吟风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祥。

 

  就在这时,在蔼蔼飞雪之中,突然亮起一道暗红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