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t your hand in mine;You know that I won」t stop until I make you mine。】
“让我牵着你的手吧,你知道直到我把你变成我的,我都不会停下。”
——PUBLIC -「Make You Mine」(Chorus)
下午,暨苒再去找顾梓的时候才意识到, 小顾总并不在办公室。
她敲了三四次门也没人应, 暨苒蹙着眉回到自己房间, 用工作软件给顾梓发信息。
「我在顶楼。」小顾总写。
「那我上去找您。」暨苒回答。
顶楼并不是说管理办公室在的那一层,而是天台。瑜星内部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绿化和人工造景, 原本是生硬的资本机器, 被顾泽远生生造出几分文绉绉的艺术气息来。
天台一半做成了室外的观景台,一半做成了室内花园, 晚上还有个小酒吧对内营业。
对普通员工来说, 工作时间,这里就是个带薪聊天开黑的好地方。
小顾总下午的日程往往排的满满, 有这个闲情雅致上顶楼休憩,暨苒倒吃惊。
电梯打开, 她顺着木板铺陈的路面走了半圈,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找到了顾梓。
“今天顶楼人少……”暨苒把手里的瓶装水递给顾梓,“以前上来放会儿风,这片都坐着人。”
顾梓拧开瓶盖,说:“我在这里,他们当然不敢呆着。”
哦,也对。
毕竟是挂着副总裁名号的大老板。
暨苒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样,詹程干什么去了?”顾梓问。
暨苒摇摇头,“就是在办公室里……让他们问过前台的人了,没去哪,记录也查询不到。”
“刚刚顾泽远又叫我过去了。”顾梓说。
暨苒的肩背挺直了, 一下子警觉起来,“您方便告诉我吗?顾总说了什么?”
“环球的事情,说既然是我接的手,一定要我负责清楚了,必须拿出方案来。”
顾梓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沉默地叹息,“最后通牒……”
“顾总他……倒会扣帽子……”暨苒想了一会儿,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明明是林家的人无理取闹。”
“在其位谋其职,这个责任我们逃不开。”顾梓低声说,“我没有和你提过,我上次找詹程的事情?”
“没有,怎么了?”
“顾泽远和他说了林之柔的事……”顾梓哂笑,“我顾泽远为什么要捅给詹程知道?他不是这种人。”
暨苒没回答,但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猜测。这点儿猜测像炽热的岩浆那样蔓延,慢慢吞噬了这篇安宁静好的小空间,空气都显得沉重死寂,把人包裹起来,教人无处可逃。
良久,顾梓站起身,她背对着暨苒阖上眼,声音有些抖,“这个事先别管了。”
“不管了么?”暨苒愣了一下,才回答,“可是……”
“别管了……”顾梓说,“顾泽远想做什么,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她转过来,看着暨苒,“我一路和你一起走过来,你不仅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好朋友。”
“按理来讲,为了公司考虑,我不该和你说这些……”顾梓顿了一下,“但是作为一个朋友来说,我必须要和你坦诚——如果我要走,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
“将来无论坐上这个位置的是谁,你不满意的话,另谋出路比较好,我不会怪你。”
暨苒低声道:“小顾总……”
“詹程……詹程毕竟是詹程,我知道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
顾梓说,“他好高骛远,不甘居人下,有机会挤破头也要冲上去,从在市场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看得清楚。”
“顾泽远要提他,他肯定要压你一头,与其……不如早点离开来得好。看开点,瑜星也不过是滩烂泥罢了。”
“您还守着这摊烂泥守了七年呢。”暨苒说。
顾梓摇头,笑起来,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回答她,“有什么办法,我姓顾啊。”
暨苒回头看了看,这一片空旷的很,周围都没有人,才放心地说:“您能做的更好的,有那么多机会,SSA不就是——”
顾梓抬起手,打断她。
暨苒叹气,住了嘴。
“您在一天,我就不会动离开的念头……”暨苒安慰她,“您别那么悲观,顾总也不至于……”
顾梓没说话,只轻声笑了下。
不至于么?林家找到顾家头上来,顾梓和林之柔的事情占了多少原因,顾泽远和林成益的旧仇占了多少原因,没人说得清楚。
但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地懂一开始逼着顾梓去道歉也好,环球新IP合作的事情也好,反正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她也就自己担了——
还有什么办法,明目张胆地和顾泽远对着干?干脆甩手辞职?
她手上还有倪安彤遗嘱里留给她的股权,退一万步,也不是没出路。
但是顾梓不想。
瑜星对于倪安彤和顾泽远来说都如同骨血,舍弃不掉。
顾梓童年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她母亲和父亲在书房里亲密地挤着,不是在各自打电话写邮件,就是在写些顾梓看不懂的商业计划。
撇开家里的背景不谈,这对夫妇也门当户对、年少有为,是大院圈子里出名的人。
瑜星是倪安彤留给顾梓的,最重要的东西。她活这一辈子为了瑜星,走的时候还想着瑜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顾梓好好帮家里的忙。
所以顾泽远让顾梓回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
现在让顾梓放掉手里的一切,就像把倪安彤留给她的一切全都自愿舍弃一样,不啻于将她身上的血肉一片片凌迟下来。
最可笑的是,刽子手是顾泽远本人。她母亲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暨苒看了眼手机,“小顾总,该回去了,有会。”
顾梓嗯声,“走吧……”
“您也和我一起下去吗?”
“不然呢,留在这里悲春伤秋么?”
暨苒笑了声,“您能想开就好。”
本来说是一个小时的会,渠道方磨磨蹭蹭,再加上三四个屡次商讨没有结果的卡点,连累着顾梓和暨苒也跟着听到了九点多。
夜色早已暗沉沉地压下来,暨苒去食堂提了公司提供的加班盒饭,两个人就在会议室里吃完、收拾清楚、已经快要十点了。
“您现在回去么?要不要我送您?”暨苒问。
“不用,又没喝酒,我可以开车……”顾梓说,“你先回去吧,文档明天再给他们整理,我还要再过下材料,明早有一个pitch。”
“好,我知道了。”暨苒点点头,“您也早点休息。”
都这么迟了,顾梓在办公椅上坐下,打算干脆看完收件箱里的新邮件再走。
她兴味盎然地挑起眉。
David是她在市场的时候认识的独立制作人。瑜星作为文化传媒代理机构的宗旨是「为所有客户适配合宜的服务」。
团队的环形构架因此而生,并与市场上的头部竞争企业明显地产生了区分度。
传统代理机构的构架形式通常是以艺人为中心搭建支持平台。
这种构架方法能提高艺人团队与相应负责人沟通的效率。
但与此同时降低了全代理机构的运作饱和度和资源利用率。
瑜星的构架则相反,以服务职能为中心建立了事业群。
除此之外,瑜星的管理非常扁平化,各个部门的交互度高,发行和市场离得近业务又相通,顾梓同这位幽默风趣的美国人就在某个项目的几场讨论会议上阴差阳错地认识了。
他和顾梓聊得投缘,即使后来不在一个项目上,闲时还是会发些消息给她。
有时候是自己生活中的趣事,有时候是其他艺人分享的资料。
邮件的内容很长。顾梓一行行看下来,大概是说有个朋友刚刚和他制作的单曲,他实在兴奋难当,要和顾梓分享。
理论上来讲,这种知识产权的内容在申请相关版权之前都是应该严格保密的。
顾梓迟疑了一下,看他又写,【这首歌暂定不会申请发行,所以你不用担心IP问题——你先听听看!】
他都说道这份上了。顾梓解压打开附加的音频文件。
音频开头是一整段沙沙声。接着是鞋踩踏地板的声音——不是高跟鞋就是靴子,咚咚声相当尖锐。
音频里的人清了清嗓子,在吉他上拨了几个和弦。
David先开口,“准备好了吗?”
“嗯……”
顾梓倏地笑出声来。
“7月3日,天气晴……我在David家第一次录这首歌。
David喜欢的话,我厚脸皮地说,你也会喜欢的。”
“我本来想……”
录音那边的人说了一半,又停下了。她再次清嗓,有点刻意,像在遮掩一点儿难为情。
“算了。那我废话不多说……”
前奏是她一贯擅长的、碰撞的、涌动着的节奏感。顾梓把音频倒回去一点,从包里翻了耳机出来,插上电脑,录音那边的女人启唇,凝实优美的音色流泻出来,人声从器乐音轨上完美地脱颖而出。
键盘乐器是倾撒下来的月华,但又岂止是月华。经过合成器的成品是跃动的炉火、满室拥满的陌生人、泳池里的深吻;
是按在她唇角、然后湿淋淋地搅得她一团糟的指尖,是印在她后背颈侧的柔软的唇。
副歌的部分有一句“Ah,thenIkissyou。”
演唱者对这句话做了处理,这句话不是唱出来的,而是说出来的。
她说这句话之前,伴着那声感慨,还有声颇为愉悦地轻笑。
像她留的那张纸条末尾的那个笑脸。
顾梓全身的血液隐隐发烫。她按着也有点儿热的侧脸,把自己裹进办公椅靠背,唇抵着指节,也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以为周五还有个due,结果是下周的;
那一瞬间真的是万物可爱如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