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都知道？”
“我知道啊。”沈摘星表情平静的简直不像是听见自己的父亲和名义上的妹妹联手要杀她, 仿佛书玉在她面前，不过是陈述了一个1+1=2的真理，她甚至反问她, “你不知道？”
书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她本就身形单薄, 皮肤雪白, 突然神情恍惚, 摇摇欲坠的模样, 看起来让人有些担心。
她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卡了一团沙。
有好多话堵在喉咙里, 想说却说不出来。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愧疚充满了她的内心, 一个女人在她的心里歇斯底里的质问。
“你还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弄丢了女儿却没及时发现, 好不容易把女儿找回来, 又没有保护好她的身份。”
“现在, 你甚至连她的生命安全都保护不了。”
“对、对不起。”书玉没有跟沈摘星打感情牌。
恰恰相反的是，明明内心有诸多情绪在汹涌澎湃。
她面上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强烈的克制。
“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现在再说对不起已经迟了，我也没有指望你能够接受我的道歉,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一切我都没有参与, 从始至终我都是想保护你的, 只是由于我的懦弱，我的没有用, 对不起……”
说到这里, 她哽咽了一下，又用手背快速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沈太太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也没有做出过这么失礼的举动。
“如果可以,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父女俩对你做了什么？我想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有多么的没有下限。”
沈摘星难得的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看阿姨的这个情况, 她怕自己说了对方倒下去啊。
这试还考不考了？她都见着老师，拿着卷子走进教室。
“这样吧，”沈摘星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马上要考试了，有些事情不是一言片语能够说清楚的，咱们加一个W信上的好友，您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考完试了细细告诉您行不行？”
一口一个您字，客气的让书玉觉得心酸。
眼前的女孩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叫她妈妈才对。
然而就因为她一时的懦弱，一时的退步。
书玉觉得，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了成为这个女孩母亲的机会。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快要掉了下来，被她强忍住。
她甚至硬挤出了一个笑，“那你快去考试吧，东西都带齐了吧？祝你考试顺利啊！”
沈摘星考前就喜欢听吉利话，神棍搞迷信嘛，不寒碜。
这句话让她脸上笑容都真挚了几分，“承您吉言，承你吉言，我就先走了。”
越公主一直在旁看着这对母女之间的对话。
书玉让她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皇帝准备对她下手之前，她那孱弱的如同菟丝花一样的母亲。
也是从宫里偷跑出来，大半夜的敲开公主府的门。
她拉着她的手，鬓发散乱，神情惶恐：“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你父王要对你下手，他们商量着要用你做祭品祭祀这山河国运，你快跑吧，以你的本事，一定能够逃得掉的……”
只可惜……越公主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
满城的火把，急促的马蹄，一纸来自皇命的征召。
修皇陵，最后把自己修进了坟墓里。
那四十九根镇魂钉，打碎了她对父亲的所有爱与期待。
只剩下恨和疼。
浑浑噩噩近千载，一朝苏醒，人间已经改换天地。
在沈摘星身边，她其实很少想起过去的事情。
越王已死，求长生的人不得长生，活下来的反倒是她这个被献祭的人。
说来嘲讽，如果越王知道结果，会不会宁愿被献祭的人是自己？
……
书玉回到家，和佣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家别墅里很安静，安静的好像除了打扫卫生的人，就只剩下书玉一个人。
没人问她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她去了什么地方，除却沈翩洲给她发的一条“妈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以外，唯一问候她的人就只剩下被她爽约了的那几个太太。
“沈太太身体好点无啊？女人过了四十，就是要多补才行，我那里有块上好的阿胶，回头给你拿来。”
“沈太太今天没有来参加聚会，感觉我们聚会档次都下去一层，沈太太放松点咯，不要那么劳心劳力，家里的事情也不用抓的那么死，你们家先生那么好，你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太太……”
一一回复完毕，书玉拿着手机，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回顾自己的社交圈——猛然发现，她的社交圈很窄。
甚至可以说窄到完全是在绕着沈旭东打转。
在外人看来，她是光鲜亮丽的沈太太。
是太太团里经常坐C位的女人。
她一个电话，就有数不清的人捧着资源送上门来。
别人磨破了嘴皮子也办不到的事情。
她只需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牵线搭桥成功。
她为人温和，处事圆滑，上下关系都打点的很好。
虽然没有沈挽月这么出彩，但至少圈里每一个人都不讨厌她。
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沈旭东的成功，固然有他个人的努力。
她的太太社交，也功不可没。
但是，撇开沈太太这一层身份，作为书玉，她还剩下什么呢？
她一无所有。
丈夫，丈夫并不爱自己，那个曾经事事有着落的男人，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已经需要通过秘书才能确认到他的行踪，而且还是别人嘴里的口头行踪，真人具体在哪个地方，她说不清楚了。
女儿，女儿不是亲生的，养育了十几二十年，哪怕母女之间始终培养不出其他母女之间的亲昵，她也努力做好一个母亲，结果呢？结果养女将她视作竞争对象，挑衅她，亲生女儿对她失望至极，不认她。
儿子……
她点开沈摘星的朋友圈，一条条地翻她的动态。
沈摘星的朋友圈是全开放的，往前翻甚至能翻到她刚刚注册W信时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私家侦探调查了很多沈摘星的过往，书玉也将那些资料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
但她从来没有站在过这个角度，去看那个和自己错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女儿。
“和晴晴子去看电影，可乐和爆米花更配哦！x导的电影，呜呼，起飞！”
“这部电影讲了啥？是我不行还是x导不行？我现在看得一头雾水好慌！”
“是我不行，是我审美水平不够，是我境界差了，原来x导在第五层。”
“hetui！垃圾电影，毁我青春！x导恰烂钱拍烂片！退钱！心疼我的青春和票钱。”
“晴晴子请吃火锅，我爱火锅！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我又活了！”
这五条动态，全是沈摘星一天发出来的，时间从中午出门，一直到晚上吃火锅。
书玉看着这些动态，好像自己也进入了沈摘星的那一天。
她看着睡懒觉的女孩被好友从床上挖起来，迷迷糊糊的洗漱。
到了电影院，被风一吹，总算是清醒过来，兴奋地发朋友圈宣告看电影这件事情。
发现电影好像不太对劲，在电影院皱得像一个包子，一边发朋友圈自嘲，一边自我怀疑。
被烂片荼毒，最后确认自己真的是看了一部烂片，骂骂咧咧地从电影院里走出来，全程挂着臭脸，也许一边走一边还在生气，“垃圾电影，瞎吹牛逼，狗屁情怀……”
然而当她一进火锅店的时候，就瞬间将烦恼都抛到脑后，眼睛亮的仿佛能够发光。
明明一整天的动态里，没有一张自拍。
然而陷入那种共情当中的书玉，就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她能想象得到曾经的沈摘星是个什么样子。
因为十七八岁时的沈摘星，和年轻时候的她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她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翻，一边翻一边不断地保存朋友圈里为数不多的自拍或者他拍。
考完试刚刚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沈摘星，一开机就被震动不停的手机吓到了。
看着W信朋友圈上显示的99+，她兴奋地点进去——
哇，我哪条朋友圈炸了竟然这么多人点赞评论？
然后，这个岁月如歌是谁？
沈摘星在大脑里头挖掘了一下。
半个小时之前的记忆终于冲破重重困难，破土而出。
沈摘星：“……”
手里捏着的床照突然就不好意思发了。
书阿姨是个厚道人啊，看朋友圈必点赞那种。
这种厚道人，她真的要这么伤害她吗？
不过沈摘星的犹豫时间很短，大概只有十秒钟不到。
她还是点开两人的对话框，选取了沈旭东和沈挽月两人的床照。
勾选原图，发送。
“请您务必冷静。”
“看完了吗？看完我撤回了哦。”
不等书玉回复，她直接按下了撤回键。
书玉本来就拿着手机，在刷沈摘星的朋友圈。
见到沈摘星发来的讯息，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点了进去。
因此正面遭受了一波沈旭东和沈挽月两人床照的冲击。
然而出乎她自己预料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愤怒，甚至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不过点了一下缩小，图片就消失了，对话框里显示的是“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现在很冷静。”书玉回复她，“星星，保护好自己。”
“对不起，是我没用，不能给你提供太多的帮助。”
“但他们如果要伤害你，至少要从我的尸体上面踩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骂，沈日十是个拖更还不请假的垃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态突然就炸了一波大概是阶段性网抑云吧……
给我两天调整一下我会恢复的，爱你们哦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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