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温清余从床上醒来, 这场梦境都无比清晰的烙印在他脑海里。

  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终于从脑子的犄角旮旯里翻到了原主的这一小段记忆。

  原来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温清余有心想要探寻一下,原主的举动是故意想看祈过, 还是只是一个意外。可惜回忆只是回忆,并没有附赠原主当时的心理感受。

  只能让他把这个画面当成疑案记录一下。

  也可以找机会问问祈过,他以前认不认识温清余... ...或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他看了看一片安静的寝室,轻手轻脚的起床出门洗漱了。

  真好, 这次没有体侧,他也就没有腿软了。

  他刚洗漱到一半, 学校的广播突然爆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随后一个爆擦音紧接着就是激昂的行军进行曲,那打头的高八度震得温清余牙刷都差点掉下去。

  这声儿也太大了, 这就是高中生的起床铃声吗。

  还好他坚持不复读。

  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温清余加快了洗漱的速度,端着牙杯赶回寝室, 正好对上祈安安一张惊魂未定的小脸。

  他刚刚就是怕这个事儿!

  洗漱的时候还特意给孩子围了一下耳朵,结果还是没有用啊。温清余熟练的上前抱着哄了哄, 又拍了拍后背。

  好在祈安安只是猛地被叫醒才惊了一下,被温清余一安慰很快就缓过来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得红了红脸。

  他们洗漱的速度都很快,两位女嘉宾的丈夫更是开了八倍速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反倒把温清余和云涟图两家落到了后面。

  “运动会在今天上午?”温清余往外面看了看, 有人正在外面支开一个又一个的棚子,棚子下面是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凳子“通知具体时间了吗?”

  “那些孩子们好像是昨天就搬凳子了,他们今天早上没有早自习, 八点直接开始。”云涟图嘴里咬着一根锡纸袋, 好像是什么补剂,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应该味道不怎么样。

  “咱们这边还没信儿呢,我才上午可能还有几节课,总不会真的不让我们家挣钱吧。”他看到温清余的眼神,非常大方的从兜里掏出了两个同样的锡纸条,直接塞到了温清余袖子里,完全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牛初乳,大补。吃吧。”

  *

  “怎么了?”祈过正在扒一个鸡蛋,这个鸡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新鲜了,十分护皮。好好一个鸡蛋被他扒得坑坑洼洼的。“这东西应该是温水冲着吃的?一会儿我去给你打点温水?”

  “不是,我主要是怕它太难吃。”温清余皱着鼻子,欲试又止。“但又有点想试试... ....”

  “你打开一袋,尝一点,喜欢就吃,不喜欢就给我。”祈过终于扒完了那个像被狗啃过一样的鸡蛋,直接放进了祈安安的粥碗里,又去买了一个。

  “这不好吧... ...”温清余嘴上矜持了一下,身体却极其诚实的打开了那个小袋子。

  里面是白色的粉,温清余很谨慎地凑近闻了闻,发现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之后,才用指尖稍微挑了一点舔了一下。

  好... ...奇怪。

  不像之前吃婆婆丁一样思考到史前人类的一样苦,这个牛初乳的味道是极为复杂且富有层次的。

  一开始感觉这不是还行吗?但很快,那种极其类似于泥土的口感和类似于呕吐物一样的味道就直冲鼻腔,让温清余连喝了半碗粥才把那股味道压下去。

  “... ...我来吧。”祈过看着有点想笑,按了下嘴角把笑意压了回去,一本正经的把那个开口小袋子拿了过去,又把他新买的那个,被他剥的极为圆润的鸡蛋放了回去。

  温清余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水煮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把那袋粉末一口闷掉的祈过,突然有种十分新奇的感受。

  被照顾了。

  他收回目光,速度很快的吃掉了手心里的鸡蛋。

  刚刚祈过在剥第一个鸡蛋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在看到那个鸡蛋被放到祈安安碗里的时候,他明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他们作为大人,照顾小孩子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以前也会和自己的父母撒娇,也会熟练的处理撒娇的祈无咎,和祈安安。

  但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祈过照顾... ...这个事实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比如,昨天的那个有些荒谬的表白。

  时间走过了一天,温清余那归于自欺欺人的神经中枢好像才终于分析解码完了那句话,在他的脑海里一声一声鸣着警报,告诉他:祈过的确是认真的。

  已知,他们两个是婚姻关系,且祈过喜欢他。

  求问,他该怎么办!!

  温清余麻爪了。

  跑吗?可是还录制综艺。不跑?好像... ...好像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

  温清余掩饰性的又灌了两口粥。

  他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喜欢这件事儿不是突然一下就来的,尤其是在他和祈过这种关系里。也就是说,至少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祈过对他就有好感了。

  那既然他之前都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想来,想来之后也不会太过分... ...

  他如果可以及时把祈过的这个苗头往回别一别,应该也还可以补救。

  温清余定了定神,心情复杂的吃完了自己的早饭。

  由于运动会的缘故,今天没有早操。这让节目组有点遗憾,他们是真的很想把高中里的大部分生活都捏进这两台呢,让嘉宾们好好体验一下的。

  从第二天的课表上就能看出来,从上往下:史、音、美,考试,下午打头两节体育,然后又是班会。

  估计是把运动会和他们的体育课合并了。

  时间管理大师了可以说是。

  “不能去开运动会也就算了——怎么连考试都有啊——”宴修德瘫在祈过身后,非常真情实感的丧嚎了一句,“唯一好一点的就是,我高中的时候绝对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拿钱考试。虽然我完全不想要这个钱。”

  “节目组应该不会出很难的题吧... ...”这事儿好像有点超出他理解范围了,像个扭扭糖一样在椅子上东倒西歪,被他的同桌十分不客气的怼了一拳。“会不会是那种,什么写全班名字的题?”

  “你自己看看这班级,你觉得可能吗。”祈过本来没想搭理他,但他这位好友实在是话密,一句接一句越来越离谱。

  “节目组是想走煽情路线,但也得看条件允不允许。就现在这个同学条件,出那种题,节目组的脑子又没有被撞成豆腐渣。”

  “也是。”宴修德蔫蔫地趴回桌子上,长叹一口气。“好在正经课只剩下一节历史,好在考试是在上午。”

  “已经在期待下午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大家的期待,他们的历史老师并没有给他们讲什么具体内容,而是用几个小故事引人入胜。

  温清余听着感觉莫名感慨。

  虽然这个时代的历史和他们那个时候并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历史里也没有他们朝代,但历史的兴亡规律果然还是一样的,实在让人很难不唏嘘。

  不知道他们珑朝,能坚持多久。

  可惜他没有办法知道了。

  祈过一直留意着他的情绪,很快明白过来温清余情绪波动的源头,赶紧飞过去一张小纸条。

  三横三竖,这次不下五子棋了,直接下围棋。

  与五子棋不同,围棋是很容易形成个人风格的。

  祈过又和温清余下了那么多次棋,两个人对彼此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不知道... ...他这个迟钝的太傅会不会意识到些什么。

  温清余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的思维被自己框定在了“转世”这一概念里,自动把所有合理不合理都解释的很完美,逻辑非常自洽。

  顶多算把这份熟悉当成了一份惊喜,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赞赏。

  还好还好,他昨天和祈过下五子棋的时候还以为这孩子傻了。眼下看来,这不也还是挺聪明的嘛。

  历史课很快结束,憋了一节课的班级立刻骚动了起来,连历史老师本人也小小声的欢呼了一下。

  下一节的音乐... ...终于轮到了云涟图他们家。

  等到云涟图有模有样的带了个无框眼镜往讲台上一坐,温清余才终于反应过来。

  对吼,这位... ...据说好像还是个全能影帝来着!

  只不过因为性子太软,而时常让人完全忘记他才是这几个嘉宾里那个实打实的娱乐圈人士。

  也确实是好听的。

  如果说之前,温清余会觉得他不适合娱乐圈的话,那么这一首歌之后,他会觉得娱乐圈有云涟图,的确是这娱乐圈的荣幸。

  这小兔子看着软软呼呼的,这歌唱的倒是足以称为“声震林木,响遏行云。”

  差一点点... ...就快赶上祈无咎了。

  温清余换了一只手托腮,目光落到了祈过身上。

  他们那个年代对君子的要求众多,音乐也在其中。他自己唱歌并不好听,好在乐器还是会些勉强能对付,但是小太子唱歌却是十分出众的。

  就是不经常唱,他也只听过一次,是在祈无咎十五岁的时候,他一次重病,对方唱的给他,消灾祈福的歌。

  小孩正处于少年到青年的转换时期,哑着嗓子哽咽着一遍遍唱着那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歌,温清余烧的浑浑噩噩,潜意识里却觉得那歌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听。

  是我们小温太傅两辈子里,听过的最好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