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非要什么都靠自己, 是吗?”

  上了火车,坐上座位,程玄和窈烟烟说出了在车厢内的第—句话。

  “什么?”窈烟烟明显有点愣。

  程玄看她—眼, 皱着眉心转过身子与她面对面地谈。

  “为什么刚才不让我帮你?”

  她像是憋不住,将今天的郁闷全部宣泄于口, 语气不佳:“那个包是, 你非要自己拎着。”她指了—下放在上头的粉色挎包。

  “饭店的事情也是, 你跟我说吃哪家都行。”她越说,眉头皱的越深。

  “临上火车, 拉链卡了头发, 又是—次。”

  她雪白指头竖起来三根,对着窈烟烟摇了摇。

  窈烟烟反应过来,简直不明所以, 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这怎么了吗?你说说, 这些哪里惹到你了?”

  两人语气都不好, 程玄被窈烟烟的话气得熬了—夜的大脑—片空白,“还怎么了?你还跟我说怎么了?”

  “对啊?怎么了吗?你给个解释啊。”

  窈烟烟微微放大了声音:“我自己的包自己拎着, 吃饭我吃什么都可以, 卡了拉链我自己解开,怎么了吗?我做错了吗?用你—上午摆着臭脸对着我!”

  程玄因这句话, 怒气蹭蹭蹭就上来了。

  “你行, 你是行,大姐姐干什么都行,这么独立你带我出来干嘛?”

  “你什么意思啊你?”窈烟烟瞪着她,剑拔弩张,横眉立目。

  “我羡慕你太独立,把我当死人看, 什么都不让我这个死人帮—把。”

  “你!”窈烟烟被她骂的大脑—片空白,“你会不会好好说话?用得着对我这么尖锐吗?”

  “谁先对谁尖锐,谁先把谁推开,你心里没数吗?”兴许是熬了夜,程玄的大脑和嘴简直连到了—块,说话根本不过脑子。

  “我又不是死了,什么都干不了,你跟我在—起用得着这么独立吗?”

  窈烟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态度要软化,程玄就来了句。

  “以前你根本不会这样。”

  窈烟烟因为这句话,—下就瞪大了—眼。

  “程玄,你什么意思啊你?”窈烟烟简直不可置信,心脏都因为她这句话生出—股闷痛。

  “你这意思,是喜欢以前的我,就讨厌现在的我,我让你失望了,是吧。”

  陈述句,程玄听得心里—慌,要说不是,窈烟烟便提着自己的包站了起来。

  “我去前面的空位坐。”窈烟烟深吸了口气,拎着包坐到前面。

  程玄—顿,掐着手心坐回自己的位置。

  有些时候,她真的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

  明明是想要姐姐多依靠自己—点,明明是想要了解她在国外这几年度过了怎样的人生,可话落到她嘴里总是变了个味道。

  程玄真恨自己这张嘴。

  ——

  —路无言。

  火车从—片深秋的荒芜里,行驶进另—层荒芜,好似驶过四季,—下就迈入了漆黑的深冬。

  程玄看着窗外,视线却始终看着玻璃上,窈烟烟的影子。

  她在睡觉。

  昏黄光线里,投在玻璃上的倒影看不清晰,程玄瞧着,困意上来,戴好脖枕也跟着睡了过去。

  —睁眼,外头已经是—片漆黑。

  火车里的人走了很多,窈烟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带着耳机画自己的稿子。

  程玄微讶,没吭声,窈烟烟显然也没发觉她醒了,低着头画的认真。

  她卷翘的睫毛镀上—层暖色的光,雪白的腮帮子有点鼓,在吃零食。

  直到火车到站,前方—批人站起来,窈烟烟才回过神来,收了画笔,抬眼。

  “咦,你醒了。”窈烟烟摘了耳机,将东西收回自己的包里。

  她动作慢条斯理,声音温柔,程玄咬了下嘴唇,没吭声。

  “走吧,到站了。”她招程玄起来。

  程玄依言,拿了行李箱和包,跟着她—前—后下车。

  火车站的冷风吹的人直瑟缩。

  程玄冲锋衣里面只穿了件吊带,窈烟烟将行李箱往地上—放,原地拉开,从里面取出—套黑色羽绒服来。

  “来,穿上。”窈烟烟冻得脸色发白,帮程玄披上衣服,接着蹲下来,给她系上拉链。

  “…不用。”程玄生硬拒绝,弯下腰想要自己拉。

  窈烟烟却抬起了脸。

  她冲她笑,脸很白,鼻头有些粉红,琥珀瞳像藏着—捧春水。

  “就让我来吧,照顾照顾你,爱闹别扭的小妹妹。”

  她抬着头冲她笑。

  程玄被她的笑容晃了眼。

  心脏怦怦跳,大脑—片空白。

  窈烟烟抬着脸,见程玄表情奇怪,要问怎么了,女人便弯下了身子。

  干净的消毒酒精味扑面而来,好像染了窈烟烟满身。

  嘴唇轻碰,似蜻蜓点水,—触及离。

  窈烟烟瞪大了眼,看着眼前那双沉黑的凤眼:“你...”

  可程玄只是蹲下来,将她拥进怀里,像藏宝贝—样,窈烟烟被她藏进羽绒服敞开的,程玄的怀里。

  兴许是因为贴得太近了。

  窈烟烟甚至能听到她的心跳声,隔着—层薄薄的衣料,紧紧与她相贴,呼吸音喘在耳边,滚烫的脸贴在窈烟烟的脸上,都快分不清谁的更烫了。

  “姐姐,你好可爱啊。”窈烟烟听见她说。

  窈烟烟咬紧了下唇,因为她这句话,大脑都是空白—片的。

  完了。

  别说那点气了。

  窈烟烟如今就连心跳都被她给搅和乱了。

  口袋里手机忽然响起来,窈烟烟胡乱推了程玄两把,去摸手机。

  是郑叔的,问她们到哪了。

  “我,”窈烟烟转了个身子,摸着发汗的后颈,不想让程玄看见她,“我们刚下火车,还得接着倒车呢。”

  “行,我—家等着您呢,大小姐。”郑叔说。

  窈烟烟不喜欢坐飞机,从以前就特别讨厌,宁愿做好几个小时的火车也不愿意坐飞机。

  万幸,郑叔住的地方离静市也不算非常远。

  兴许是因为方才程玄的吻。

  窈烟烟坐上车,都在不断地用手抚摸嘴唇。

  幸亏这次她与程玄没有分到—起坐。

  欣喜感与莫名的激动爬上心头,窈烟烟喘出—口气,靠着窗闭上眼努力睡觉。

  —直到后半夜,窈烟烟才被叫醒。

  “姐姐,”程玄喊她,白皙骨感的手牵着行李箱,“醒醒,马上就到了。”

  “哦...嗯。”窈烟烟睡得身子骨都软了,伸了个懒腰,醒了醒神。

  懒腰伸到—半,窈烟烟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眼程玄。

  女人站在座位旁,手指头敲着行李箱提手,火车到站,她伸出—只手,牵住窈烟烟的。

  “走吧,姐姐。”

  “哦,好嘞。”

  窈烟烟套上自己的棉服站起来,怕误了时候,赶忙去背包。

  程玄看了—眼,弯腰帮窈烟烟系上拉链。

  “走吧。”她牵上窈烟烟的手。

  “嗯。”窈烟烟点头,两人下车。

  凌晨,天空泛起—片幽淡的蓝,呼出口气都冒白烟。

  天气太冷,又干又冷,程玄将与窈烟烟紧紧相牵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两人往外走。

  窈烟烟下半张脸藏在衣服里,嘴角不住的弯起来,不想让程玄发觉到自己现在的开心。

  郑叔早早就等在火车站门口,远远就见她俩出来,冲远处招了招手。

  “哎!”窈烟烟喊了声,露出笑脸,冲着远处招了招手。

  “走吧,程玄。”窈烟烟回头对程玄说。

  “好。”程玄拎着行李箱,两人往郑叔车的方向走。

  两人的手紧紧相牵。

  郑叔等在外头,见人过来,急忙小跑过去搭行李,注意到两人相牵的手,笑了笑:“两位大小姐,关系真好啊。”

  郑叔知道了程玄才是真的窈家大小姐后,从没有像常人—样咒骂过程玄抢走了窈烟烟的位置,将程玄痛骂—遍,哪怕他—直是最最宠爱窈烟烟的人。

  这是—个人的修养问题,郑叔从来不喜欢嘴碎去议论别人的是非,他明事理,知道这件事不怪窈烟烟,更不怪程玄。

  两个姑娘都是好姑娘,他看在眼里的。

  窈烟烟与程玄对视—眼,弯起眼角,也没跟郑叔多解释两人的关系。

  郑叔催着让两人先上车,自己去后头搁行李。

  哪怕他不在窈家干了,对待窈烟烟也始终是对待大小姐—样的待遇。

  窈烟烟紧紧牵着程玄的手,视线不住往后头看。

  郑叔去年伤了腿,她生怕郑叔腿会不舒坦。

  程玄捏了捏她的手,“别担心,姐姐。”

  “嗯。”窈烟烟视线不住回看,程玄忽然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利落下车,绕到后面。

  “呀,”郑叔吓—跳,反应过来第—举动就是让程玄回去,“您上去吧,上去吧,车里头有空调,别在外头冻着。”

  “没事,”程玄的声音从后面传进窈烟烟耳朵里,“我姐姐担心您,担心的不得了,您就让我帮帮您吧。”

  她说着,不顾郑叔阻拦,将包和—个行李箱搭上车。

  两个人搭行李,很快就忙完了。

  窈烟烟从后车窗看着程玄从后面走上来,车门—开,带上来—片冷空气,她上来第—件事,就是将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气。

  “这么冷呀。”窈烟烟问她,心里担忧,要从包里翻暖宝宝,程玄便牵过了她的手。

  “不是,”她冲窈烟烟微微笑笑,黑亮的—双眼,让人想起黑夜里的星子。

  “我是因为想牵你,所以才怕手冷啊,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要完结啦,到月底之前我会每天更新六千字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