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燕思满脑子都是风禾, 想着有他朝夕相伴的一点一滴——

  “敢问主子追谁?”

  “清慧县主。”

  “请速奴才恕难从命。”

  “命令你去!”

  “奴才的使命是保护您,决不离开您半步。”

  “……你受伤了?”

  “小伤。”

  “伤到哪了?”

  “主子,奴才缠住他们,你寻个机会跑。”

  “暗卫呢?”

  “他们跟丢了。”

  “……你可以自己离开的。”

  “奴才答应过一个人, 要好好保护您。”

  “谁?”

  “阿思。”

  “哥哥今夜同你并肩作战!”

  “哥, 谢谢你。”

  “今夜过后, 哥哥会比以前更疼你。”

  “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回不来了, 风禾再也回不来了。

  卫燕思的心脏胀满了痛楚和愤恨,不顾疼痛, 挥动匕首,刺进对方的喉咙。

  对方面上的惊惧同屹川王一模一样。

  卫燕思抖动干涩的唇瓣, 自言自语道:“都该死, 都该死……”

  她五官一滞, 喉头涌上腥甜, 反胃感接踵而至, 呕出了一口血。

  她有些晕,眼皮上似乎压着千斤的重石, 艰涩到快要睁不开眼了。

  不能睡,不能睡。

  她警告自己。

  “阿思——躲开啊——”曲今影又在喊她了, 音色里满含焦灼和恐惧。

  卫燕思喘着粗气去瞧她, 发现她骑着一匹雪白的快马, 乘着月色而来, 有种让人心生恍惚的美。

  她的身后,是身披玄色铠甲的勇毅侯和曲金遥。

  他们头戴银盔,腰配长剑,正扬鞭催马, 火红的披风飘舞,仿若熊熊而起的烈火,焚尽头世间一切恶业。

  勇毅侯振臂高呼:“玄甲军听我号令!”

  “吼!”

  “护驾——!”

  “杀!”

  数不清的士兵自四面八方涌来,勇猛凶悍,气势无匹。

  他们高举刀剑,奔向叛兵,脚步沉稳且坚定,踏得地面爆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卢池净愈发烦乱,捡起风禾的长剑,架在卫燕思的脖子上。

  “谁敢上前。”

  “我就杀了她!”

  “卢池净,不要执迷不悟。”勇毅侯勒住缰绳,迫使马儿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离得近了,曲今影才看清卫燕思的样子,见她浑身是血后,心疼到撕裂一般。

  她的理智丢了一半,不管勇毅侯的阻拦,先一步跳下马,红着眼眶快步奔去:“你受伤了!”

  不出几步,她就被曲金遥追上,摇晃着她的双肩,求她冷静些。

  勇毅侯见状也下了马,摊开五指,掌心躺着一枚银色的铜符,只有一半。

  他对卫燕思道:“有劳万岁拿出另一半玄甲兵符。”

  卫燕思肩头的伤口流血不止,顺着手臂一路蜿蜒到掌心,淌红了整只手。

  她偏偏感觉不到疼痛,两眼牢牢盯着曲今影,绽开一抹笑,想要给对方安慰。

  手在腰间随意摸了摸,掏出了太上皇留给她的东西——另一半兵符。

  勇毅侯微一颔首,如炬的目光扫向卢池净:“你太天真,以为真的能漫天过海吗?”

  卢池净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就差一步了,我不甘心!”

  “愚蠢!”勇毅侯朝他吐了口唾沫。

  “太上皇早发觉了你们的阴谋,所以才宣布退位,于暗处步步为营,而你们也松懈了。”

  卢池净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僵在那处一动不动,眼皮大大的睁开,差点滚出眼珠子来。

  他叫骂道:“绝不可能!”

  勇毅侯:“兵符就是证据。”

  “太上皇退位之初,命我秘密组建一支新的军队,我便书信给影儿的外祖父,请他在镇北军中挑选精锐,为的就是这一天。”

  “恰逢红莲教绑走影儿,万岁私自出京,太上皇日渐病重。”

  “以上种种落尽你们眼中,是时机成熟的先兆。”

  “太上皇自知时日无多,担忧万岁在他死后无法应对,传令镇北军在护送万岁从豫州回京的途中,给耿忘书下毒。”

  “而我佯装思女心切而病倒,又故意在耿忘书毒发之日对耿忘书用刑,最后在你的帮助下被押进大理寺的监牢。”

  “如此一来,万岁孤立无援,你们自会显出野心。”

  勇毅侯稍作停顿,欣赏卢池净颜色变换的脸:“从你们迈出第一步开始就注定会输,你们从来没有赢的胜算。”

  “怎么能……怎么能……”卢池净像是狠狠挨了几拳,四肢肌肉微微的抽搐,蔓延到全身,演变成剧烈的抖动。

  “太上皇怎么能这样对我,是我帮他杀了端阳大长公主,是我助他坐稳皇位……”

  勇毅侯:“当年,端阳大长公主逃往豫州封地,太上皇顾念姐弟情谊,并未赶尽杀绝。”

  “你却一意孤行,不顾太上皇的阻挠,在公主府中安插暗桩,向大长公主行下毒之事。”

  “太上皇自此一蹶不振,惶惶不可终日,他怎能不恨你?”

  “他若不为大长公主报仇,黄泉下有何颜面去见大长公主!”

  卢池净笑得前仰后合,笑声甚是凄凉。

  一时气息不稳,剑自卫燕思的肩上滑落,砸出哐当一声。

  剑身因撞击,在这个冰凉的夜晚轻轻晃了晃,只两下就归于平静,死死的躺在那处。好似在嘲讽卢池净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卢池净笑哑了嗓子。

  “太上皇恨我,他一直在恨我,他要给端阳大长公主报仇。”

  “哪怕牺牲掉自己的两个儿子,哪怕牺牲掉自己也在所不惜。”

  勇毅侯和曲金遥互相飞了个眼色,同时冲上前,将卫燕思拽了回来。

  他们太紧张,没顾上卫燕思身上的伤,害得卫燕思又呕出一口血。

  卫燕思用手捂住心口,拼命的咳嗽。

  曲今影把她抱在怀里,手穿过她的腋下,环住她的腰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撑住她,不让她倒下去。

  “阿思。”

  “有我在。”

  “会没事的。”

  她的怀抱温软馨香,唤出了卫燕思所有的疲惫。

  卫燕思干脆把脸埋进她肩窝,流下两行清泪:“你听到了吗,原来耿望书是这么死的,他也是为我而死……”

  “不怪你。”曲今影轻抚她的背心,“不要自责。”

  “可是……风禾没了。”

  曲今影窒了下呼吸:“……你还有我啊。”

  “我会永远陪着你。”

  “走,我带你回宫。”

  她掏出丝帕,一点一点擦干卫燕思的灰败面庞上的泪花,连带着血迹一起。

  雪白的丝帕很快染红,鲜烈到惊心,可卫燕思的脸却露出来了,白白净净的,长得很讨喜。

  她带着卫燕思转身,吩咐士兵把马迁来

  卫燕思却倔强着迈出脚,牵动了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疼得五官皱成一团。

  曲今影急道:“别动!”

  “刚才明明不疼的,一靠在你怀里才开始疼。”

  曲今影没心思陪她拌嘴:“你乖乖听话。”

  卫燕思有气无力道:“今晚皇兄和风禾都对朕说,要带朕回宫……他们食言了。”

  曲今影鼻尖一酸:“我不会食言。”

  “嗯。”

  “伤口很疼吗?”

  “嗯。”

  “那咱们不骑马了,我背你。”

  “……好。”

  卫燕思真就趴到曲今影背上,压去整个身体的重量,两只胳膊自后圈住她的脖子。突然间一泄力,人直直的往下滑。

  曲今影急忙抓住她两只腕骨,却无济于事。

  卫燕思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黑眸里仅剩的一星微光黯淡下去,像流星划过夜空,坠入无边黑暗,

  闭上眼的这一刻,过往种种在眼前一一闪过,最后,视线定格在曲今泪水纵横的脸庞。

  “阿思……我去找辆马车来,回宫会快一些。”

  “千万别睡着了。”

  “阿思,阿思——”

  卫燕思只觉周围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她艰难的动了动腿,一偏头,竟见玄甲军个个高举刀剑,乱刀砍下所有叛兵的头颅。

  卢池净则困在层层包围中,负隅顽抗。

  远处,真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

  驾马的人是春来和葛长留。

  马车刚一停下,车帘自内掀开,露出宸妃清雅如兰的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能完结~~

  我要相信自己,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