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穿成盲人反派的前任【完结】>第23章 热搜 #Nolimit主舞童家棋当街打人#

  贺关径直上楼, 去十三楼的练习室看几个团员的情况。

  练习生比正常职工上班要早。

  他们下午一点到四点是声乐课,五点到八点体能训练,相当枯燥,结束才会吃饭。

  吃过饭之后休息一小时, 一般就下班了。

  有些练习生还会选择在晚上加练。

  Nolimit是会加练的类型。

  贺关只是刚刚走上十三楼, 就觉得周围气氛和之前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贺关来, 周围都是看吉祥物的眼神, 现在就是真的在看领导的眼神。

  公司内部捕风捉影的速度非常快, 这层楼的负责人主动走过来, 问贺关有什么需求。

  贺关:“Nolimit现在在干什么?”

  负责人:“在上声乐课,马上下课了。”

  贺关:“那我自己过去。”

  贺关向里走,在每个声乐课教室的门口玻璃窗上,能看到教室里的人是谁。

  五个人都在。

  声乐课的教室很隔音, 在外面听不到人唱得怎么样, 但能看得出即使已经上了两个多小时的课,五个人依然很认真。

  贺关停在一个人的教室门前,安静地观看一会儿, 难得多看了两眼, 才向后面走。

  很快, 五个人结束了声乐课, 不约而同地喝完水走出教室。

  贺关就在走廊里等他们。

  童家棋眼神好, 第一时间发现了贺关,头顶粉色的呆毛一晃一晃:“哥, 你怎么来了?”

  剩下四个也一起看过来。

  贺关:“来看看你们最近怎么样, 顺便和你们说几个注意事项, 跟我来。”

  几个人跟着贺关走进一间现在没人占用的空教室。

  褚礼走在最后, 反锁上门。

  贺关靠着房间唯一的桌子, 直入主题。

  “第一条,不能谈恋爱。”

  “你们或多或少都被经纪人带过,可能听别的经纪人说过。偶像可以谈恋爱,只要不被发现就好。”

  “但是在我这不行。”

  “虽然我们已经组了团,但我不会顾忌这个,我能自己退,也能让你们退。谈恋爱只有分手和退团两个选项,我不在意你们怎么解决,反正要么你解决它,要么我解决你。”

  “如果现在瞒报,日后被我发现也要退团。明确这点,偶像不能谈恋爱。”

  金珏首先点头,说:“嗯。”

  剩下四个也跟着点头。

  他们中没人有恋人。

  “第二条,别太焦虑。”

  贺关:“今天唱的歌是不是都是别人的?如果没搞错,晚上练习室跳的也都是别的团的舞。之前的选秀综艺给的歌一般,我看过了,编舞也凑合,既然被星域接过来,就不会给你们这次太次的编舞。”

  甘青:“……嗯。”

  这是他们的一大痛点——明明有团了,却没有歌,没有舞台。

  也是他们最担心的地方。

  没有这些支撑,整个团只是个空壳,原地解散简单得很。

  作为队长,甘青最清楚。

  贺关展开五指,说一个词按一根手指进掌心,说:“很快你们就有自己的歌。学歌,录歌,学舞,泡练习室。拍MV。”

  他按下五根手指,收成拳,继续说。

  “这段时间别丧气,成团就是成团。少看手机,外面粉丝不知道这些,还在超话和广场到处说无法成团,不要被他们影响情绪。”

  五个人互相看了看,齐声说:“嗯。”

  贺关这些话不说,几个人也会按部就班地继续练习,但可能……没有听到这些话之后更有心气。

  贺关:“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了。除了跑商务和通告是任宁负责,通知都从他那里知道,别的事都可以找我。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琐事,比如半夜失眠等心态问题。”

  金珏扬扬眉毛,故意找茬:“我半夜打给你你会接?”

  贺关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会。当初说要带你们的是我,我自然要对你们每个人负责。”

  金珏步步紧逼:“你不是结婚了吗,你半夜接电话影响老婆睡觉怎么办?”

  甘青荒谬地看了一眼金珏,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别再为难自己的上司。

  贺关走之后,团里最刺头的自然变成了金珏。

  甘青之前就和金珏说过他总是和贺关抬杠的问题,被金珏不太在意地左耳进右耳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比如现在,找到时间怼贺关,他还是会怼。

  贺关还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虽然被他为难了一下,但面上不显,说:“他不会介意。”

  他和楼冬藏的婚姻关系有名无实。

  金珏质疑地打量他一眼,却也没想好怎么反驳。

  毕竟他并不了解贺关爱人的性格。

  难道他爱人这么温婉,可以在半夜被贺关吵醒时依然不会生气?

  楼家有这种人?

  贺关:“还有什么问题吗,可以问我。”

  五个人都摇头。

  贺关:“对了。”

  “下午的课……之前在综艺里虽然跳的也是团体舞,但是走位的部分不多,你们自己的歌换part之后肯定要频繁走位,和舞蹈老师多沟通。”

  “我明天就会和老师讲,先让你们知道,训练强度会增加……再不出道Nolimit热度会下降,所以我尽快让你们出道。”

  “相应的,日程会压得很紧。出道之后需要持续一段时间不停放物料和团体资源,这意味着你们要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准备得完美。会很忙,做好准备。”

  “有没有问题?”

  Nolimit全体:“没有。”

  贺关说完便要走。

  没想到褚礼很快跟上来,看样子有话要说。

  贺关在消防梯拐角停下,说:“有事?”

  褚礼点点头,眼神很坚定的样子。

  每次看见褚礼,贺关就觉得自己像班主任看见了软绵绵的学生,现在学生第一次主动举手,他当然会让他问问题。

  贺关:“怎么了,说。”

  褚礼:“刚才的第一条……我有疑问。”

  贺关敏感地问:“什么疑问,你谈恋爱了?圈里还是圈外?是男是女?”

  褚礼摇摇头:“都不是。”

  贺关稀奇地问:“那能是什么问题?”

  褚礼咬了咬唇,又咬了咬唇,纠结了大概两三分钟,盯着鞋尖一直没有说话。

  贺关耐心地等。

  褚礼一抬头,就撞进他专注、又带着点疑惑的眼眸。

  褚礼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贺关笑说:“怎么了又?我是什么怪兽?往后退什么?”

  他说是这么说,其实一点也没有应激,依然安静地站在原地,等褚礼开口说话。

  褚礼被他温和的态度安抚,找回自己的思绪:“不、不是……”

  这么近的距离,褚礼看他的眼睛,竟然觉得和那天先生有点像。

  这怎么可能呢,声音完全不一样啊。

  先生可是烟嗓。

  褚礼决定再三,最终说:“暗恋行吗?”

  贺关没听明白:“什么暗恋?”

  褚礼咬咬牙,因为不好意思,脸上泛粉:“您说偶像不能恋爱,那能暗恋吗?我单相思。”

  贺关:“……”

  贺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贺关皱起眉,问:“问一下,你和你暗恋的人经常接触吗?”

  褚礼摇摇头。

  贺关:“那应该不是双向暗恋?你喜欢的人不知道你喜欢她吧?”

  褚礼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可能!!!”

  贺关一看他这样就想笑:“怎么语气还挺妄自菲薄?我看你也没比别人差啊。”

  褚礼惊恐地示意他不要说了。

  贺关点点头:“不逗你了,可以。毕竟也没有实质关系,你喜欢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你喜欢他。”

  褚礼连忙点头,因为被答应了,说这话时眉飞色舞:“好的!”

  贺关:“不过……”

  褚礼紧张地看向他。

  贺关:“别因为一个摸不到的人影响训练,这是你的工作,不要被感情干扰。”

  褚礼:“嗯!”

  贺关走出消防梯:“去吧,我也该下班了。”

  原本的例会被股东大会替代,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

  贺关吩咐燕煦把下午定时的例会直接取消,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会猜到贺关去参加了股东大会。

  褚礼站在原地注视他:“贺董再见!”

  最近三月中旬,天气转暖。

  下午五点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又被折射上天花板,柔和的漫反射让走廊尤其明亮。

  青年撩一下西装外套下摆的灰尘,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身朝褚礼挥手。

  在通道中,他半边身体都被亮光柔和。

  眼神含笑,略带安抚。

  接着,他收回手,视线向前,步速很快地走过拐角。

  褚礼怔在原地。

  *

  从星域下班,贺关让杜俊彦直接驱车去附近的人民医院。

  童家棋的妈妈被安置在那里。

  贺关拿着燕煦给的病床号,按路线走上台阶。

  途中他低头看手机,手指放在楼冬藏的号码上,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马上就回去了,现在打电话是不是没什么必要?

  路上可能还得一会儿……

  打这个电话应该不会显得很着急吧?

  打,还是不打?

  他刚刚站定,仍在犹豫,远离墙的一侧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

  撞他的人戴着帽子,神态很不安,比贺关矮半个头。

  贺关只是和他擦肩而过,都感觉到他身上极强的不安定感。

  ……还有酒味。

  贺关收起手机,加快脚步,不远不近吊在男人身后。

  男人走到通道尽头,神色慌张地查看周围是否有人注意他。

  贺关低下头,帮正在和棒棒糖纸纠缠的小女孩儿剥掉了糖纸。

  小女孩高高兴兴地晃晃小腿,说:“谢谢哥哥!”

  贺关:“不客气。”

  等他再抬头,刚好看到男人收回视线,从另一侧电梯离开。

  只是到处看看,没有在病房门口停留,应该不是。

  门口轮值的保镖去哪了?

  贺关深深皱起眉,看电梯确确实实停在一楼,回到三楼之后是别的人,那个男人没有再回来,才走进病房。

  病房进去是个六人间,童家棋的妈妈在六号床,最里面靠窗,没拉帘子,走近几步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此时正睡着,方便贺关观察她。

  皮肤偏麦黑。

  手指很粗糙,厚茧。

  她比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正常的手年龄老了至少五岁,看来家里的活计都是她干的。

  额头有伤。

  贺关在来的路上看过了病历,额头的伤是撞击伤,并不严重,更像是被打别的地方,身体倾斜,撞到了桌子。

  身体软组织挫伤七八处,贺关在燕煦陆续发来的照片中看到了伤势。

  伤口深浅不一,有些青紫、边缘发黄,是很久之前的伤口,有些很新,应该是最近打的。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很干,是没人照顾,自己也不补充水分的结果。

  童家棋这个时间还在星域练习,很可能晚上十二点之后才能来看她。

  她为了那时候见孩子不困,所以现在强迫自己睡了。

  这时候有护士来查房,每个床位依次来问,躺着的女人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一动。

  她快要醒了。

  贺关看她暂时没什么大碍,护士查房已经走过来,拿着湿润的棉签,便转身出了门。

  他出来时,刚好看到有人提着一兜水果上来,穿着便服,一身训练过的痕迹却不是衣服能掩盖的。

  那人看到他,说:“老板。”

  原来这是晚上八小时轮值的保镖。

  贺关:“你去哪了?”

  保镖憨厚地笑了笑,抬起手里的塑料袋,说:“买水果去了,我晚了吗?”

  贺关眉头略松,抬手看表:“嗯,没晚。”

  贺关又叮嘱几句,让他注意周围形迹可疑的人,接着给杜俊彦打电话。

  保镖笑吟吟地点头,那双眼睛笑得像不会睁开一样。

  贺关转身下楼,到停车场的时候说:“俊彦,今天我开车回去,你能自己走吧?现在才六点,很好打车。”

  今天没什么事,贺关准备自己慢点开,四处转转看看周围。

  虽然也差不多认识了,但还是打算自己到处走走。

  杜俊彦:“晚上想骑山地车,我租一辆骑回去。”

  贺关和他告别,拿着手机往停车场走,开车回家。在回家路上,贺关找燕煦确认这次三名保镖的情况。

  贺关:“今天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排班的保镖换掉,明天让别人来,他早退了。”

  燕煦没有迟疑:“好。”

  贺关:“嗯,你休息吧,没有别的安排了。”

  燕煦:“好的老板。”

  贺关挂掉和燕煦的电话,接着给楼冬藏打了一个。

  他安排好一切,最后才给楼冬藏打电话。

  那边接通地很快:“贺关。”

  贺关一边开车一边说:“今晚吃什么?”

  红灯,贺关驱车停下,扬起唇。

  有个固定可以打电话的对象让他心情很好,听到楼冬藏声音的一瞬间,他要不要打电话的忐忑全数被抚平。

  楼冬藏停顿片刻:“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关:“嗯……七点出头就到家了,要是不饿可以等我一会儿?”

  楼冬藏:“好,想喝汤。”

  贺关:“那只能弄点简单的,弄个菌菇汤吧。炖汤或者高压锅煮的不行,时间久,得早点弄,不然晚上做好人都要睡着了,下次中午和我说。家里有菌菇吗,问问岳叔。”

  楼冬藏:“等等。”

  因为在开车,贺关手机音量开得很大,听到楼冬藏离开卧室的脚步声。

  贺关不自觉地开始哼歌。

  现在他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不认路,能顺畅地从市中区开到洪桥区,在看后视镜的过程中看到路边的景色。

  三月将尽,柳树发芽,连翘变黄。

  他从市中区逼仄的重楼叠宇,开到视野开阔的洪桥区。

  周围景色越来越暗,山路没有路灯。

  贺关把近光灯切成远光灯,略微提速,终于在五分钟之后等到了楼冬藏的回答:“家里有香菇、平菇、茶树菇、虫草菇、松茸……”

  贺关降下窗户,在温柔的夜风里懒洋洋地说:“好。回去剁点肉,把他们一起送进锅里。”

  楼冬藏:“嗯。”

  贺关:“今天家里来人装外面的灯了吗?”

  楼冬藏:“来改了线,把外墙凿开了。”

  贺关:“凿了?”

  楼冬藏:“嗯。”

  贺关想了想:“那倒也行,反正也不好看,外墙全是爬山虎的脚印,黑在一起了。之后再一起装修一下,顺便把家里的暖气片换掉,铺地暖。”

  楼冬藏:“好。”

  贺关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见到来凿墙的工人了吗?”

  贺关说这话是因为……

  之前让楼冬藏接触外人,都有贺关在身边。

  楼冬藏肉眼可见地不想和外人接触。

  所以这次装室外的灯,贺关一开始只是试探性提一下,碍于楼冬藏不想见外人。

  没想到楼冬藏答应了。

  不知道今天的经历怎么样。

  楼冬藏沉默了一会儿:“见了。”

  贺关:“怎么样。”

  楼冬藏:“装完灯都走了,有一个人听说我看不见,和我说了灯是什么样。”

  贺关自然接上:“灯什么样?”

  楼冬藏:“说是仿古制的地灯,放在地上,外壳四方,雕成镂空,里面放着灯泡。”

  贺关笑道:“会很好看的,回家我看看。”

  楼冬藏:“我摸过了。”

  贺关:“什么感觉?”

  楼冬藏:“……什么也没摸出来,想象不到,全是木条。”

  眼盲之后,他对空间感的识别程度也降低了。

  贺关舔了一下牙关,迟疑两秒,还在想怎么回复,听见他又说:“回家之后可以画给我看吗?”

  贺关没听明白:“画?画在哪?”

  楼冬藏:“手上。”

  贺关:“你确定?”

  楼冬藏:“不能吗?”

  贺关在山路上拐一个弯,解释道:“当然不是。就是先给你提个醒,我画画很难看。”

  “写歌的时候写五线谱经常被我老师认错,老家伙拿着我写的谱,一到上课了逮着我批评,我心想我音符也都没错啊,也就歪扭了点……算了,不提他了,一想就生气。”

  他话里一点尊敬都没有,但带着点无言的亲密,含笑的,一听就是和这位老师亦师亦友,关系非常好。

  贺关最后:“我就是不确定你能不能看懂。”

  楼冬藏:“贺关,你好像忘了。”

  贺关:“?”

  楼冬藏似乎把手机拿近了点。

  他的声音骤然靠近。

  贺关听到他说。

  “无论好不好看都无所谓,只要是你。”

  这句话还有个更悲观的解读。

  我没有选择,我只有你。

  所以画成什么样我都会接受。

  贺关笑了笑:“听起来不错啊,还有我呢。”

  他的重音在“我”。

  楼冬藏安静地等他后面的话。

  贺关手肘抵着方向盘,撑着下巴,没等到他的回话,疑惑道:“怎么,有我不好吗?”

  楼冬藏很久才回答:“……很好。”

  带着点笑。

  贺关也眯起眼笑。

  毕竟现在楼冬藏心态很平稳,这几天都可以接触外人了,没有必要再沉溺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

  需要的更多是转移注意力,跳过对这些的关注。

  应该更多地关注自己在慢慢变好。

  没有人说挂电话,于是这个电话就一直打着。

  贺关还没有这种经历。

  和另一个人待在一起,什么都不说,却觉得惬意的经历。

  他很快绕过最后一个弯,道路尽头已经能看到家门口的石狮子,于是自然地说:“那我挂……”

  楼冬藏:“别挂。我今天一天没听你说话了。”

  贺关只好拔掉钥匙去关车门,拿着手机和他理论:“这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你还要说一天都没听到我说话,我上哪说理去。”

  楼冬藏听到他这边的动静,问:“到了吗?”

  贺关:“嗯,正在关大门……这门锁也得换,换成指纹的吧,当时怎么想的?为了符合古典风格,连锁都用还要插门闩的铜锁……这要是生锈……”

  而且也不安全,外人来稍微一推就进来了。

  之前就是。

  他继续向里走:“我怎么没看见灯?真装了?你不会骗我吧。”

  楼冬藏:“只在最里面装了。”

  贺关:“怎么没把外面也一起装了。”

  他语气太过疑惑,如果不是楼冬藏记性好,都要被他带到沟里。

  楼冬藏:“你自己说的,只给七进门装。”

  贺关:“看我这记性……”

  楼冬藏轻声催促:“快来,等你很久了。”

  贺关这下才是真的愣了,边走边说:“什么叫等我很久了?”

  楼冬藏:“字面意思。”

  贺关拿着手机,没再说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给楼冬藏打电话,楼冬藏这边一直很安静。

  从始至终,楼冬藏就动了一次,就是从现在的位置起身,去找岳叔问有没有菌菇。

  那时候才刚刚六点。

  难道那时候就在楼下等他?

  一直等到现在?

  贺关越走越快。

  他走到近处,终于远远看到七进门传来的光源。

  暖黄的温暖映入眼帘,在黑夜中照射出属于自己的一块明亮区域,衬得花墙温馨、树影模糊。

  贺关走到第一排两个地灯前,看到站在门口的楼冬藏。

  早上送自己上班已经足够惊喜,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

  贺关:“怎么不找个东西坐着,站着不累?还在这吹风,外面不冷吗?要我说多少次……”

  楼冬藏听到他急匆匆走到近前,把电话挂掉,说:“快来。”

  他朝贺关张开怀抱,说:“等你很久了。”

  他姿态包容,衣裤单薄,等了贺关很久,在地灯灯光的映衬下,一身暖黄。

  这谁能拒绝呢。

  这让贺关怎么拒绝。

  贺关走进他的怀抱,和他抱在一起,眼皮颤抖、声音也带出来一点,说:“没有下次了。”

  楼冬藏笑着在他耳边说:“下次穿厚点。”

  两个人只是简单抱一下,抱完贺关立刻去摸他的额头,被楼冬藏预判,挡住手,说:“没发烧。我体质很好。”

  贺关:“骗鬼呢你。”

  “上次只是意外……”

  “嗯嗯嗯,好好好,都是意外。走,跟我上楼先测个体温再说。”

  楼冬藏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开灯。

  地灯被关掉,他们一起向楼上走,呼吸和体温清晰可闻。

  贺关拉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

  体温确实没问题,量完贺关便下楼做汤。

  菌菇汤很好做,几个菌类改刀切好,汆热水一分钟,捞出来备用。

  趁烧水去稍微翻炒好熟的胡萝卜丝,两样能一起备齐。

  楼冬藏站在门口:“和之前的锅声音不一样。”

  贺关:“嗯,之前用的不锈钢涂层锅,这是石锅,用的木铲。”

  他把菌菇和胡萝卜丝放到一起,加水没过,等熟之后转小火。

  贺关偶尔看一眼锅,靠着料理台说:“煮汤总让我想起刚来那会儿。”

  楼冬藏略微停顿,迟疑地问:“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贺关乐了:“审时度势。”

  这一页便被轻轻掀过。

  菌菇很快煮熟,贺关把汤转小火,说:“叔呢,晚上怎么没见他人。”

  楼冬藏:“出门买菜。他说这时候打折。”

  贺关:“这时候确实打折……我前两天买的椰子呢?今天给它砍了。”

  楼冬藏不确定地说:“冰箱里?”

  贺关:“帮我找找,我看个锅。”

  冰箱就在料理台附近,楼冬藏伸手摸过冰箱表面,却一点没认出来,直直往贺关身后走过去——

  被贺关往旁边半步,挡住了。

  “冰箱你刚才摸到了。”

  楼冬藏撞到贺关身上,下意识按着他肩膀停住,皱着眉问:“我摸到了?”

  贺关直想笑:“嗯,后退半步。”

  楼冬藏:“怎么可能。”

  贺关笑着反问:“怎么不可能?”

  贺关看说服不了他,干脆拉着他的手去摸:“这儿,这就是冰箱。摸到没,这儿就是双开门的缝。”

  楼冬藏:“我之前没能打开。”

  贺关愣了愣。

  是说之前自己尝试做饭的时候,没能打开冰箱。

  最近几天贺关也很忙,也没有在家帮楼冬藏认东西。

  这明明是他答应过的。

  贺关一拍脑门:“带你认家里这件事我怎么老是忘记。”

  楼冬藏:“今晚带我认吗。”

  贺关:“今晚不是要给你画地灯吗,认家里就明天吧?别的不说,我得先打个草稿。”

  于是明天回家要做的行程也定好。

  楼冬藏:“你可以简单地画几笔,让我感觉到是什么样子就好。”

  贺关:“你摸都摸不出,我画就想得到是什么样子了吗,当然要仔细一点。”

  楼冬藏:“死的。”

  贺关:“什么?”

  楼冬藏:“那是死的。所以我摸不出来。”

  相比活着的、温暖的东西,他对冰冷的死物敏感度很低。

  “摸地灯只会让我感受到那是一堆木块。还是凉的木块。”

  贺关默然地注视他,最终笑了一下,抬手碰碰他的手背,没再离开。

  楼冬藏动了动,拿手背贴着他的手指,贴紧了点。

  没去握他的手,只是这样安静地靠着他。

  难言的亲密。

  贺关和他一起站了一会儿,扭头才发现小火煮得汤要溢出来。

  他忘记中途掀开盖子。

  贺关连忙拿布巾去拯救要溢出来的汤:“我去,这个汤溢出来了……”

  他有点忙乱,但整体上还在步骤严谨地关火、擦锅,收拾残局。

  靠着楼冬藏的手指离开了。

  楼冬藏转身过去,在贺关说是冰箱的位置打开门。

  他在冷气里穿梭,很快摸到椰子有点毛茸茸的白色外壳,转身过来。

  贺关也刚好擦完台面,想看看他拿到没有,没想到刚好撞到他眼皮半耷拉着。

  像吝啬地给贺关开了条缝。

  后面是仿若无机质组成的、剔透的化学物质般的青蓝色眼眸。

  贺关看着他,对方也没动,维持着这个半睁着眼的姿势。

  汤已经被贺关盛出来,鲜香浓郁的味道充满整个厨房,让这个地方有股熙熙攘攘、被人簇拥着的温暖。

  他接过楼冬藏拿着的椰子,笑着说:“你的眼睛,非常漂亮。”

  *

  贺关砍开椰子之后依然没回过神,没想到自己怎么说得出口这样的话。

  而且不受控制。

  楼冬藏的反应是怔了片刻,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

  贺关知道那不是反感,更像真的愣住了。

  虽然说完之后没后悔,但坐下吃饭的时候贺关依然没回过神。

  这话不太像他。

  不太像那个和亲密的人嘴硬、说不出一句赞美的话的他。

  不然之后和父母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

  但既然说了,倒也不会后悔。

  贺关听见楼下有响声,站起身说:“岳叔回来了,我去看看。”

  楼冬藏拿着勺子正在挖椰肉,贴着壳很快地往下,动作十分利索,显然很喜欢这个水果。

  闻言他抬头,说:“嗯。”

  贺关下楼帮岳叔分类放买来的菜。

  一向沉默寡言的岳叔难得停下来,问贺关:“少爷,您之前上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贺关:“叔怎么想到问我这个?”

  岳叔笑了笑:“今天买菜路过一个高中,看到好多娃娃们走在一起。”

  贺关这才按下心里的怀疑:“这样啊,没有。”

  岳叔:“没有?少爷这么帅,都去做明星了,还没谈过恋爱吗。”

  贺关摇摇头:“高中我自己在外面租房住,一开始不会做饭差点把自己饿死,还交朋友呢,我自己活都活不下去了。”

  贺关看岳叔忍俊不禁,也跟着笑。

  他把一些海鲜拿起来,想扔进冷冻室,没想到海鳌虾外壳太硬,把塑料袋子划烂了。

  贺关没注意自己拿的是个烂袋子,撒了一地。

  他蹲下来,说到兴头上,边捡海鳌虾边说:“刚进高中自己住,把学校周围的饭店吃到腻。每天学完文化课又去学音乐课,课上完感觉没吃的,做完吃的没觉睡,当时也不会权衡……在家一直有人照顾,自己过就变得一团糟了。”

  贺关笑了笑:“说起来……您和家里照顾我的那位很像。”

  贺关很久没能和别人说起这些,和楼冬藏说,楼冬藏只会怀疑他的身份。

  但和岳叔说话却不会有这种担忧。

  这个和他生前长辈外貌肖似的人,性格也肖似,在自己这里住下之后表示过自己没有亲人,也一直把他当晚辈对待。

  说到这些,也是微笑着看着他。

  岳叔把捡好的海鳌虾接过来,在洗菜池洗干净,放进冷冻室的碎冰里。

  贺关等他洗好虾,过去把自己手洗了。

  岳叔:“少爷如果不……”

  下楼找人的楼冬藏在岳叔说这句话时准确地打开厨房门,问:“贺关,在吗?”

  贺关在裤子上擦了擦手,问:“怎么了,急着找我?稍等,岳叔还有话没说完。”

  岳叔:“没什么,少爷,你和楼少爷去吧。”

  贺关茫然地看了岳叔一眼,没能从岳叔的微笑里看出任何破绽,这才转头去看楼冬藏,向他走去。

  两个人走之后,岳叔看着面前的厨房台面,把手里的毛巾放到沥水架上,叹了口气。

  还是初恋。

  看着真让人忧心。

  *

  贺关被楼冬藏拉着上楼,被塞了一个挖好椰肉的椰子。

  贺关:“你不吃?”

  楼冬藏:“看不见,很不方便。”

  贺关本来想说吃东西这种事要自己做,又一想,自己都在这里了,没必要让楼冬藏再坚持做这些。

  之前他坚持想维持自己正常生活,得到的只是对自己的否定。

  贺关:“那我喂你。”

  他叉起一块椰肉,说:“张嘴。”

  趁这个空隙,贺关在想自己的事。

  刚才岳叔问他之前谈没谈过恋爱,贺关其实在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他对外都结婚了,之后还能谈吗?

  不能,他也不会。

  最差也要等和楼冬藏离婚之后。

  贺关仔细想了想,自己对不能不太抵触。

  比起之前,现在他拥有的够多了,可以让他从容地说……

  不谈也可以。

  在这里继续和楼冬藏待在一起也可以。

  恋爱不是他生命中的刚需。

  他一边喂一边问:“老楼,你这几天在家干嘛啊?”

  楼冬藏把椰肉咽下去:“偶尔看书,养鸟,发呆,等你回家。”

  贺关自己吃了一块:“好家伙,直接进入退休生活了。这椰肉还挺好吃。”

  楼冬藏:“嗯。”

  贺关:“有想做的吗。”

  这是贺关第二次问他了。

  楼冬藏依然维持上次的答案:“没想好。”

  贺关:“嗯,慢慢想。”

  他们吃完椰子,也吃过饭,楼冬藏很自觉地拿起吸尘器清理二楼。

  贺关特意去客卧看了一眼——看客卧被麻雀糟蹋成什么样。

  没想到卫生情况很不错,看样子知道不好好清理,有在好好收拾。

  他转身时被身后的楼冬藏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走路才会有声音?”

  楼冬藏原封不动地学他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我的脚步声?”

  贺关挠挠头:“可是你每天走来走去我都习惯了……”

  他一直堵在窗台不动,没想到被楼冬藏按住肩膀探身过来。

  贺关站在原地,没敢动弹。

  楼冬藏手臂越过他肩膀,去拿窗台外的盘子。

  这里他最熟悉,所以动作尤其随意,动作时呼吸都落在贺关耳旁。

  站着的贺关反而局促起来。

  不仅脚步声很轻,连呼吸都很轻。

  贺关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老楼,你谈过恋爱吗?”

  楼冬藏拿着盘子,站在贺关半步远的位置停顿片刻,问:“你要和我离婚?”

  贺关心里一跳:“……你的思维是怎么拐到这儿来的?”

  怎么他想什么楼冬藏问什么?

  楼冬藏:“我没谈过,你也没谈过,你想谈,我和你离婚,你去谈。”

  贺关:“……”

  好像还挺合理。

  贺关:“你要是能看见,就会看到我现在目瞪口呆的表情。”

  楼冬藏:“不离婚?”

  贺关肯定地回答:“不离。”

  楼冬藏:“那问这个干什么?”

  贺关:“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谈恋爱什么感觉。”

  楼冬藏想回答可以和我试试。

  只是现在说这话不合适。

  现在说,贺关准能住在公司,好几天不回家,也不理他,尴尬的N次方。

  贺关靠着窗台,像找到战友一样说:“其实我很好奇是什么感觉。”

  楼冬藏:“为什么没谈过?”

  贺关:“忙啊。”

  “高中忙,我又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同班几个男的传我是个渣男、每天带三四个女生回家,我当时从别人那听见快笑死了。谁知道我连女生的手都没碰过,我可太冤枉了,大学也忙,毕业更忙。”

  他从回忆里清醒,说:“你呢,你和我说没谈过我可不信。”

  楼冬藏继续鹦鹉学舌:“你不信我没谈过恋爱,就像你的同班同学不信你没谈过一样。”

  贺关好奇地问:“我还以为你会说遇不上呢,比如我就是个直男,你怎么分辨一个人是……”

  他之前没有和这种性取向做朋友的经历。

  楼冬藏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说:“一般靠圈子,圈子里都相识。圈外的……靠眼力。”

  像你。

  贺关:“这样啊,那不是跟扫雷一样吗,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楼冬藏:“认栽。”

  贺关有点不敢相信:“认栽?可……”

  楼冬藏再次重复:“只能认栽。”

  一个正常人不会过界到打破另外一个人的社交边界,不自量力地改变对方的性取向。

  楼冬藏一边说认栽,一边想。

  他不是正常人。

  贺关陷入沉默。

  这倒是有些颠覆他的认知。

  如果是自己,喜欢到一定程度,说不定真的会做混账事。

  他不会像楼冬藏话里这样……

  这么正直。

  楼冬藏率先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说:“外面地拖好了。”

  贺关从思索里抬头:“啊?哦,那你去刷鸟食碗?”

  楼冬藏叹气:“这么快又忘了?”

  贺关:“忘什么了?我肯定没忘东西,你别胡说啊。”

  楼冬藏:“那你想吧,想出来了我再走。”

  贺关站在原地,拧着眉:“奇怪,我没忘事儿啊,怎么你一说就好像我忘东西了一样?”

  楼冬藏不说话。

  眼看着他越来越低落,贺关才笑了笑,说:“在想怎么画了,真的。”

  “刚才下楼找岳叔之前……我去拍了地灯的照片。”

  楼冬藏转身离开。

  贺关跟上去:“生气了?没有吧,我就开个玩笑。除了答应和你逛家里,别的我都记着的吧。你怎么越走越快……哎,撞墙了!”

  贺关看他脚下不停,可前面就是拐角的墙,只好先他一步跨过去,自己垫在墙上当肉垫。

  他被楼冬藏直直撞上来,很夸张地抽气。

  楼冬藏皱眉摸过来:“哪疼?”

  贺关趁机握着他的手,在上面画了个长方体。

  地灯的形状。

  楼冬藏握紧手心,感受了一下贺关画上去的线条,低声说:“难看。”

  贺关:“难看?难看那我不画了,我走……”

  他原本就被楼冬藏堵得靠着墙,现在楼冬藏上前一步,抱住他往墙上压,手臂撑在墙上,堵住他向外看。

  楼冬藏:“你去哪。”

  他这么猛地扑过来,气势逼人,让贺关有些晃神。

  贺关只停顿一秒,便笑着去掰他的手:“你跟我耍赖呢?明明都说好了还和我耍脾气,真没忘,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他说着,真的要喊:“岳叔,叔你在哪,有人欺负我——”

  楼冬藏转去捂住贺关的嘴。

  他捂得很紧,贺关感觉自己嘴唇上像贴了一块冰冰凉凉的退烧贴。

  他在自己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回吻一下,像个小孩子,下意识想感受退烧贴的触感。

  紧跟着,他敏锐地发觉楼冬藏的动作停下了。

  楼冬藏很慢地收回手,略微撤身,不再压着他。

  他音调和音量和刚才并无二致,说:“一会儿给我画个新的。”

  贺关清了清嗓子:“……嗯。”

  对方听起来依然正常、冷淡。

  贺关自己脸却要烧起来似的,红了。

  好软啊。凉的。

  *

  贺关晚上睡觉前真的打完了草稿,认认真真在楼冬藏手心一笔一划给他画画。

  楼冬藏递给贺关的是右手。

  贺关愣了愣。

  在出门逛超市那天,楼冬藏一直用左手拉着贺关。

  贺关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看到右手的疤痕。

  刚看不见时,被玻璃制品划破的疤痕。

  没想到现在让他看了。

  贺关接受良好地握上去,在灯下画完几笔,说:“这是个长方形。”

  楼冬藏像能看见一样垂头看自己的手:“嗯。”

  贺关很快描了一遍,在其中一个面上反复涂抹,示意:“这是正面,我现在要画这个面上的结构了。”

  楼冬藏:“嗯。”

  “正面是只镂空的鸟,反面和它一样。”

  楼冬藏伸着手,感受了半天自己手心里的划痕,说:“你画的是鸟吗,我还以为是……”

  他委婉地想说辞。

  贺关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过分了啊。”

  楼冬藏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贺关便继续往下说。

  这次直到他到最后画完,楼冬藏也没有再出声。

  贺关低头画的认真,还要和他解释哪是哪,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成片成片地凋亡,刚想抬头,发现自己险而又险地擦过他的鼻梁。

  贺关:“……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楼冬藏:“没发现你越说越小声吗,我快听不见了。”

  贺关:“那你这也……”

  楼冬藏:“很近?”

  贺关:“嗯。”

  楼冬藏突然往前一点。

  贺关闪躲不及,被他撞上了鼻尖。

  楼冬藏露出一个没想到这么近的笑容,难得有些高兴:“是有点近。”

  贺关被他带得也笑:“知道了就离我远点,说完了,我要睡觉。”

  贺关探身关灯,坐回去时被楼冬藏拉了一下,说:“给。”

  夜里一片黑,贺关没轻易去接:“是什么?我关灯了。”

  在黑暗中的人准确地找到他的手,说:“水。”

  贺关:“嗯?”

  楼冬藏:“刚才不是说了很久吗。”

  贺关接过来,手心用力磨蹭一下杯子,掩饰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好意思,说:“……你快睡吧。”

  楼冬藏:“嗯。”

  但他没动。

  直到贺关喝完水,把被子放到床头柜,发出一声磕碰,贺关才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被子跟着响动,躺下。

  贺关跟着也睡下。

  贺关半夜被电话吵醒了。

  准确来说,他听到第一声电话铃声时及时抓起来、挂断、开静音,起身往外走。

  楼冬藏跟着醒了。

  他说:“没事,吵不到我。”

  贺关语速很快:“我去隔壁屋接,任宁打来的,可能那边谈生意的事,你继续睡。”

  楼冬藏:“嗯。”

  贺关关上客卧的门,把任宁很快又打来的电话接起来,说:“哥,怎么了?你不是在巴黎……”

  任宁:“快去看热搜!怎么回事啊,你那边不是半夜一点吗?童家棋上热搜了!”

  贺关眉头一蹙,把手机拿远,保持通话中,去看热搜。

  大半夜空降热一。

  #Nolimit主舞童家棋当街打人#。

  点进去热搜,首当其冲的一条微博是营销号发的。其余只有二十多条讨论,一多半都是懵逼的,全是问号。

  这条微博的文案带了tag,外加一张图,十分简洁。

  这图贺关在外面看很糊,点开才发现是一张实况图。

  实况图会动。

  里面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确实是童家棋。

  童家棋穿着下午在练习室的白T和板鞋,腰上系着红格纹外套,骑在一个人身上挥拳。

  被压在地上的人裹得严严实实。

  贺关仔细看了看,试图把他和下午在病房外鬼鬼祟祟的人重合到一起。

  实况照片只有三秒,拳头还没落到那人头上就停住了。

  再看也只是无限循环。

  在贺关看完照片的时间,下面评论区已经变天。

  【???】

  【大半夜好大一口瓜】

  【不信谣不传谣,司马营销号半夜冲业绩,等官方回应,抱走我童】

  【童童你疯了吗?你们Nolimit是不能出道集体摆烂了吗?先是贺关又是你?!我粉你那么久你长什么样一眼就看出来了,照片还那么清楚,童童,当街打人你干什么啊?】

  这条评论下面立刻有人跟着回复。

  【是吧姐妹,我也觉得就是他!那个下颌线清晰的!】

  这条评论一出现,点赞数立刻飙升,很快来到热评第一。

  贺关看到现在一点半,两分钟内,点赞量诡异地过了五千。

  他打开免提,边换衣服边说:“哥,你那边是白天?”

  任宁:“嗯,这边合约马上谈妥了,还好我走路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

  贺关:“公关部发我消息了,我先去警局看情况,这次舆论应该很好解决,童家棋打没打人有待商榷,我让人调个监控。”

  任宁:“很好解决?”

  贺关:“嗯,不出意料是家庭纠纷。你去忙吧,这事处理起来很快。别分神,我还在等你好消息呢,他们五个现在闲的没事干,坐不住了。”

  任宁被贺关游刃有余的语气安抚,思维自然拐到自己的工作上,说:“很快了很快,那我挂了,一会儿还有个总监要对接。”

  贺关:“好,你忙。”

  贺关挂下电话的同时换完衣服,回主卧看了一眼,发现主卧的人没睡,说:“老楼,我走了。”

  楼冬藏:“要去多久?”

  贺关没料到他会问,如实说:“不知道,可能今晚,也可能没解决之前一直回不来,那就要到明天了,不用等我。”

  楼冬藏:“能给你打电话吗?”

  贺关:“嗯,随时打给我,我会接。”

  这点特权当然可以有。

  楼冬藏:“早去早回。”

  贺关笑了笑:“好,回来和你一起种花。”

  楼冬藏没再回答。

  贺关关上主卧的门,看着床上半坐起来的人影消失在门板里。

  这还是贺关来这边之后,第一次半夜出门。

  下到一楼时,周围一片寂静,浓郁的黑色笼罩这片区域,很轻微的虫鸣混合着凉风。

  他推开大门,刚想拿手机照一下,没想到地灯突然亮起来,照亮前方的路。

  贺关抬头向二楼窗口看去。

  借着地灯的光亮,贺关看到本该睡着的人推开窗户,向自己晃了晃他手中的蓝牙开关。

  ——控制地灯的。

  贺关手拢在嘴边:“老楼,我走了!”

  对方维持着这个看他的姿势,收回告别的手,关上窗户。

  贺关噙着笑往外走,借助灯光走出很远,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等到上车,他的笑意从嘴角完全隐没,开车向市区狂奔。

  到派出所是晚上两点,贺关进门时发现人齐了。

  Nolimit四个,燕煦,还有被打的男人。

  果然是下午时他碰见的那位。

  这么六个人,再加上他自己,个个人高马大,显得派出所这个地方都有点挤。

  贺关问燕煦:“童家棋人呢?”

  燕煦:“不知道,电话打不通,他不接。”

  贺关长出一口气,等公安调录像,刚想询问来的四个怎么回事。

  派出所门上有个风铃,门一开叮铃一声响。

  贺关抬头向门口看去。

  和实况动图上穿得一模一样的童家棋脸色憔悴,走到他身边时停下了,眼神却没在看他,轻飘飘的。

  他嘲讽地低声说。

  “贺关,你安排的保镖,人呢?”

  今天上午,他还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把贺关叫哥。

  作者有话说:

  修文替换中,评论正文有出入。

  ——2022.4.7 22:45

  贺关有两个手机。

  一号是原身那个很多骗子的微信。

  二号拿来工作。

  (在14章29%附近,我有写。见到燕煦、参与工作之后有了一个工作手机。)

  这两个手机有重叠用户,比如褚礼,是认识的贺关的两个身份,比如楼英杰,既是公司的人又是岳父。

  一号,私人用途,微信名叫开,账号里只有五个活人,楼冬藏、任宁、杜俊彦、褚礼、楼英杰。他拿这个号码联系前三位。

  后两位只是一开始加了,但之后再也没联系过。

  手机上有个机器人监控APP,偶尔看看楼冬藏在家里干嘛。

  二号,工作手机,微信名叫贺关,账号里都是星域公司的人。公司所有人的号码簿燕煦都提前输进了通讯录,因为贺关是董事,所以有其他董事的号码,有楼英杰。

  这章里,贺关处理事务联系公司,第一个拿出来的肯定是工作手机。

  所以没有在意到私人手机,也因此,一直在通话中没有挂断。

  我在写微信聊天的时候,看前面的名字是“开”还是“贺关”可以区分他用的是什么手机。

  还有读者说为什么贺关要亲自带这个团,似乎体系很混乱。

  老板直接带团并不少见,现实里也能找到很多例子,路边拍到和艺人一起吃饭的都有。贺关都带团了,打电话这个提议很过分吗?他从第二条开始就在稳定军心,当然要选亲近的方式。

  而经纪人主要负责打理商务资源,和艺人确定档期等。如果不是大牌经纪,很多小经纪没有太多干涉艺人决策的权利,包括妆发。因为本质是搞商务,要求在外协商比较多。

  和艺人整天黏在一起的经纪人很少。很多经纪在活动时(例如综艺)会跟一下艺人,如果带的人多了,会选择都不跟。

  团里几个人都在公司好好训练,没有别的通告,经纪人不会闲着没事就来问渴不渴饿不饿。更多时候,经纪人面对的是其他品牌的公关。

  原本的作者有话说写的是“关崽:考虑浅跪一个搓衣板,蛇:生气ing”,是娱乐表达。……不是说楼冬藏就改名叫蛇了QAQ。这里两个人都是用的昵称,看评论区大家很喜欢叫老楼叫蛇,我就用了。

  这是我了解到的,如果你们有别的疑问也可以在评论区讨论。

  ——2022.3.29 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