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鹤晚和纪逢逍在彼此眼中是水火难容的死敌,对于猎物也是撩钓多过真心,但在班级里其他同学的眼中,他俩跟呆呆的班长大人显然形成了一种非常牢固的铁三角关系。

  班里头暗恋纪逢逍的女生和喜欢李鹤晚的男生着实不少,之前一直不敢靠近不敢告白的同学觑准了班长大人好说话,便纷纷寄希望于他,开始老拜托他当传话筒和告白信件的邮寄箱。

  在三个人一起探讨论文的这段时间里,照之已经被请求着给李纪两人的追求爱慕者传递了无数封情书,也帮他们派送了无数盒巧克力了。

  纪逢逍虽然平常有点来者不拒的浪子情结,但因为这些冒着粉红泡泡的物品已经干扰到了他的学校生活还有征文活动,所以他不得不让它们原路返回;而李鹤晚倒是不怕伤那些大男人的小心脏,送来的东西都拿去卖了当班费。

  心系学习的小王同学由于夹在中间当邮递员十分辛苦,且被耽误了写征文的正事,无奈之下只好找借口偷偷玩起了躲避球,一连好多天都不和两个人走一起,准备等落下的比赛进度找补回来以后再和他的两好兄弟一起玩。

  但要说比赛进度落后的问题,谁都比不上纪逢逍惨烈。

  小纪本来就不是写作文的料子,当时强行报名的目的和李鹤晚可以说是如出一撤。但李大少爷是大作家的儿子,不怎么担心比赛的完成问题;他就完全相反,一整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文档上面除了标题,就只打了三行字,还一行比一行敷衍。

  时间是经不起敷衍的,这敷着敷着,就飞得很快。眼瞅着离征文的截止日期就剩七天了,小纪的眼中便常含着对比赛“爱”得深沉的热泪,在寂静的深夜里盯着空空的电脑屏幕唉声叹气。

  这天夜里,他打开电脑文档对着屏幕发呆,想着怎么在规定期限前完美地交稿——不仅字数要达标,质量还得过得去。毕竟他爸是给他下了要得奖的死命令的。

  他看着那枯萎的三行字,听见对面传来连续不断地敲键盘的“哒哒”声,知道自己对家也在赶任务,便起身假装去了回厕所,在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瞟了眼对方的电脑。

  只见李鹤晚的电脑屏幕上载满了文字,一行一行地在跳跃切换。那修长的手指不停地翩跹在键盘上,显示着打字的人流畅的行文思路。

  纪逢逍虽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对方正在以认真且专注,沉默而宁静的气质将他这只文学菜鸡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李鹤晚打完今天构思好的征文片段的最后一行字,停下来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拿出条速溶咖啡,准备挑灯夜战查漏补缺。

  他刚把咖啡粉倒水杯里,端着杯子要去饮水机旁边接水,杯子便被站在他身后的人偷偷拿了过去。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脸上满是疑惑。

  “纪逢逍,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他压低嗓子问。

  对方没回答,默默地端着杯子给他接了热水,略恭敬地递他手上。

  “小心烫。”他笑着提醒道。

  李鹤晚见他突然殷勤起来,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是梦游了吗……”

  纪逢逍捉住他的手腕,说自己没有梦游。又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搬到他身边坐下。

  台灯发散着明黄的光线,电脑屏幕是幽蓝的。在两种光源的交织下,李鹤晚眼见着对方线条硬朗的面颊不由得变得柔和下来,面带羞赧地说:

  “李鹤晚,帮我个忙成不?”

  纪逢逍说自己的征文情况非常的不乐观,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你指导指导我呗。”

  他挠着自己的脖子,不太敢直视对方。

  李鹤晚头一次见到对方那副快要囧哭了的表情,心里又奇异又好笑。

  小巧的茶匙在咖啡杯子里悠悠地转了几圈。

  “你直接在网上找个代写不就行了吗?”李鹤晚往咖啡里放了三颗砂糖,看着它们慢慢地融化。

  “不行。”纪逢逍摇了摇头,“要是被我爸发现了,我会被他大义灭亲。”

  “那我凭什么帮你呢?”李鹤晚端起咖啡杯,边呼呼吹着热气边小口小口地嘬饮。

  “我们好歹是室友吧……”对方想了半天,扯出一个一点都不吸引人的理由,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单薄得心酸。对方也果然不买他的帐。

  袅袅上升的热气里藏着咖啡的苦味与砂糖的甜气。

  沉寂的气氛中,李鹤晚幽幽开了口:

  “除非你愿意放弃追……”

  “不可能。”纪逢逍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太趁人之危。”

  “嗯……那这样的话……”李鹤晚又喝了口咖啡,“我也爱莫能助啦。”他抬起手臂往对方椅背敲了两下,指了指对面床的位置示意他原路返回。

  纪逢逍面上虽然觉得臊得慌,但到底在心里抓住了现下亟待解决的问题,盘算着不能就这么放弃让对方给自己补习的计划。于是脑袋飞快地转,转念一想,取了个折中的条件和他谈判。

  “李鹤晚,我不会放弃追猎,但是我可以在我们的游戏对决里和你做一个约定。”

  看着对方明显对自己的话起了兴趣,他接着说:“如果你答应教我写征文,那么我承诺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在现下这场对决里对卡牌做出任何的人为干扰。”

  “我给你独享干预卡牌行为的机会,怎么样?”

  李鹤晚见对方挑着眉毛,胸有成竹地盯着自己,好奇道:“你这么说,是觉得这场对决的结果一定是你赢吗?”他笑对方哪里来的勇气这么想。

  “不,恰恰相反,我没有赢的把握,”纪逢逍由衷地回答,“但不干预也不代表会输。我跟你交易的是可能性,不是结果。”

  李鹤晚听完以后,盯着面前的台灯陷入了沉思。他似乎在比较交易的合理性和性价比。

  纪逢逍见他动摇,就主动提议先回顾系统的对决情况再做决定。近期两个人因为学业繁忙和被暗恋者打岔的原因有段时间没上线系统了,这次趁着晚上都还没睡,就把系统从意识外化出来,投影在面前的大白墙上。

  夜深人静。

  纪逢逍和李鹤晚坐在一起,如同观影般地检查着剧情的进展。

  ***

  白日的天台上,南霜扒在栏杆上,鸟瞰着校园的全景。他的手中握着一支金色的口琴,正被他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南霜……”

  有一个人喊他的名字,在对方转头的一瞬吻过他的嘴唇。

  “学长,”南霜笑得娇俏,“我不喜欢别人占我便宜。”

  “但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原谅一次。”他轻浮的语气中藏着几分认真:“谁叫你是我的搭档呢,我要对你好一点。”

  学长盯着对方额前随风微扬的碎发,执着地问他:“我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位置?”

  把玩着口琴的青年顿了一顿,然后用最甜的口吻叫了声“学长”,眼神却是真实的冷淡。

  “学长是鸡肋。”

  他说对方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人。

  对方好似预料到了他的回答,自嘲地笑了笑,而后看着他手中的口琴,讥诮道:“果然对你来说,还是得不到的最讨喜,留遗憾的最难忘。”

  南霜弯弯唇角,不置可否。

  学长又问他:“听说你最近在跟美院的人交往?”

  “算是吧,”南霜笑得别有些天真,“我觉得他像一支曲子来着。”

  “那你有告诉他你后面要跟我出国做交换生吗?”

  南霜摇摇头,反问道:“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吗?”

  “你舍得吗?”学长的表情有些古怪,像在试探对方在爱情里的忠诚度。

  “还有半年呢,”南霜笑道,“半年的时间谁又说得准呢。”

  “呵……”学长如释重负地叹过一口气,说对方比时间还要无情。

  “学长与其拿闲心评判我的人格,不如和我回教室再多练习一下市级赛的曲目。”

  南霜拽了拽对方的衣袖,带着他下楼。

  时间在乐音的流淌间走得很快。

  南霜练完曲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向晚,他走出音乐教室,发现沈夜在教室外头等他。黄昏的光线打在温柔的青年身上,更为他增添了一分独有的被上帝垂怜过的美感。

  “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夜微笑着拉住对方,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学院的方向走。

  这所艺术类的大学,各个系之间隔得不近,两个人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美术学院。沈夜拉着人到了美术大厅,带着南霜一步一步慢慢往里走。

  大厅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每一幅都自有特色。

  南霜随着沈夜一步一换景,一景一千秋地看,最终在大厅耳厅的某处位置彻底停了下来。

  通明的室内,在白光耀眼的照耀下,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熟悉又陌生的画作。

  那是一副油画。画里有位青年,站在桃花纷飞的树下拉小提琴。画面真实得像一张照片,又像剪影中的一帧,美得令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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