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逍……你在想什么?”背贴凉席的青年发现对方的走神,胳膊搂得更紧,茫然地问着。

  “喔,没什么。”

  纪逢逍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一边俯下身亲吻对方,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和李鹤晚这种针芒相对的关系虽然棘手,但也算有点微妙——一种不会无聊的乐趣。

  但作为敌人对方并不善待他,而他对对方也以牙还牙,所以还不至于上升到为了这点微妙而烦恼焦愁的局面。

  纪逢逍哂笑一声,这时又听见身下的青年含羞地问:

  “阿、阿逍,你喜欢我这样黏你吗……”

  纪逢逍顿了一顿,哭笑不得地说了句实话:

  “你这样我挺遭罪的。”

  对方听到了和预想中不一样的回答,愣了半晌,冷不丁就把前面擅自去找李鹤晚的事情抖露出来,也见缝插针地说了些坏话。

  纪逢逍一听,床头的兴致就淡了下来,他没在意青年的添油加醋,只听到对方说和李鹤晚见过一面就终于明白他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看来李鹤晚在自己面前不仅当冰块,还要当子弹,恨不能用上所有算计一枪穿了自己脑门。

  纪逢逍早上从洋房里出来,自己打了车去学校,回寝室的时候发现只有另外两个室友在,李鹤晚没在——按道理说他昨天也该出院了。

  “李鹤晚呢?”

  他随口问了声。

  “不知道啊。”

  另外两个室友说没看见他回来过。

  纪逢逍“喔”了一声,看了眼手机发现离上课时间还早,就叫他两室友一起去吃早饭。

  “我请客。”

  他爽气地笑了笑。

  两室友一听,对视一眼,眼睛亮了,兴冲冲地夸他够意思。

  纪逢逍摆摆手,招呼着两个人快点走。

  三个人正要出门,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锁孔的声音。

  李鹤晚开了宿舍门,发现对面三个人齐刷刷盯着他。

  “哇靠李鹤晚你这家伙总算回来了!”

  他的其中一个室友兴奋地喊了句,走到他身边拍他肩膀:“你再不回来床板的灰都厚得能插香烛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倒霉蛋跑个步也能扭脚我以后上街买本黄历送你!”

  另一个室友也笑嘻嘻地开他玩笑,又问他脚好些没。

  李鹤晚笑着看面前这两哥们,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脚伤都好全了,一点事没有,又看了一眼靠在床铺竖梯前的人。

  纪逢逍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过一下,笑里藏着点不外传的蹊跷。

  他们心知肚明这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系统和对决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追猎的事情也没有说的意义,因此在寝室需要佯装和谐。

  李鹤晚把目光转到另两个室友身上,提了提手里拎着的东西,笑着说:“我给你们带早饭了!”

  他说他带了油茶。

  “油茶?”

  “真的假的?”

  那两室友一听,异口同声地表示已经几百年没吃到过这玩意了。

  “刚刚逍哥还说请我们去吃早饭,没想到你就回来了,还带了油茶!”

  他们老稀罕地凑过去,很自觉地把和纪土豪约饭的事情抛到后头,积极地做了面前美食的俘虏。

  “我也是好久没看见过卖这个的人了,今天早上出院的时候在摆医院门口的早餐摊子看见的,就带了点回来。”

  李鹤晚一边解开袋子把重在一起的塑料碗拿出来分发,一边笑着和两个室友聊天。

  纪逢逍瞥见早餐只有三份,心里不禁鄙夷对方也忒小气,做人不够厚道,估计等会要拿什么“没想到你也在寝室”之类的话来搪塞他,却见对方在发完两份早饭后,把最后那碗油茶递到他面前,平淡道:

  “你也吃呗。”

  纪逢逍愣看他一眼,接过面前的那份油茶。李鹤晚又把一次性勺子塞他手里。

  只见透明的塑料碗里,白米糊上撒着炸馓子碎,像白江上立着座金黄的小山,看起来煞是诱人,盖子一揭开,米糊的醇香和馓子碎的酥油气扑鼻而来,谁闻了都迷糊。

  “你不吃啊?”

  纪逢逍问他。

  “我吃过了。”

  李鹤晚说自己坐路边吃了两碗,又把另一只手上拎的牛皮纸袋搁在桌上,撕开袋子,把里面的包子和豆浆拿出来让大家分。

  两个室友坐在桌前仰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跟看到神像般的尊敬和泪目。

  李鹤晚贴心地喊他们慢慢吃,也没有再管,走到了另一头的桌子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文件包,往里面翻找着东西。

  纪逢逍在自己床边坐下,默默舀着油茶,没说话,只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李鹤晚今天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淡鹅黄丝光短衫,衬衫衣摆虚虚扎进素浅灰的苎麻直管休闲裤里,配着一双米白的日系皮鞋,看起来随性中带着点精心打扮过的贵气,精神头也很好,少了点才从医院里出来的虚颓。

  他从文件包里找到了一份文件,装进了自己的公文皮包里,给室友们打了声招呼准备先走。

  室友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先去教室,想留着他一块走。李鹤晚拒绝了,说自己不是去教室,飞快地看了纪逢逍一眼,粗简地说要参加一个活动,然后就出门了。

  纪逢逍怀疑对方参加的这个活动不是跟征文有关就是和猎物有关,在连续几天发现对方和王照之的日常行动时间同步以后,终于肯定了这是他计划好了要和猎物同处一周时间的操作。

  面对对方有如俄罗斯套娃般的行动,纪逢逍也一时没了辙,姑且把追猎的主动权让到敌方手里,自己在学校安分了七天,等到李鹤晚他们调研结束回校,再看王照之头上的粉色框条,已经比之前涨了一小截,大概有百分之三、四十的样子。

  在两个宿主同时争夺一个猎物的情况下,系统会在恋值条达到100%后通过计算猎物对宿主分别心动后的恋值比例来判定猎物的慕值归属。也就是说,在这100%的数据中,谁的比例占得高,谁就可以获得全部慕值。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纪逢逍来说虽然不利,但也无伤大雅。

  毕竟接下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你挺不错呀,这一周和照之过得很愉快吧。”

  清晨的林荫道上,晓雾将散未散,学校的整个建筑被笼罩在山气里,带着点朦胧的湿意。纪逢逍在小卖部前头偶遇了买早餐的李鹤晚,和他一起去教室。

  两个人一高一矮地并肩走着,李鹤晚买了一个面包和一根棒棒糖,把面包放进手提包里,先吃起糖来。

  “没你跟着,确实觉得轻松。”他一面把糖放进嘴里,一面回答对方。

  纪逢逍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观察他。李鹤晚吃糖的习惯和他的气质相反,爱嚼不爱抿,喜欢糖块被牙齿碾碎的直接感,此刻说话的时候,口中发出细微的“磕磕”声,显得不太礼貌,又有些可爱。

  “大早上吃糖不怕牙齿长虫吗?”那点咀嚼声岔开了纪逢逍后面的思路,让他不自觉地转了话题问他。

  “习惯了。”对方顺口答了句,边走边看着林荫道两旁美好清新的风景,安安静静地欣赏着。

  “喔……那你对照之都做什么了?”

  纪逢逍盯着走在他身边一脸岁月静好的青年,找不到话说,话题最终还是落在了猎物身上。

  李鹤晚观览美景的好心情被微微敲击,不禁皱了下眉,思考了一会儿,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他抽出棒棒糖,唇角挂起一个狡猾的笑,又暧昧地说:

  “什么都做了喔。”

  纪逢逍的眼眸暗过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进展这么顺利?”他冷声问道,语气中夹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意味。

  “顺利呀,”李鹤晚轻笑一声,“顺利得很。”他默默端详着对方表情的变化,见对方抿了唇彻底语塞,心里便十分满意,于是卸下戏弄的神色,悠悠说:

  “从制作表格到走街采访,再到整理结果、回述内容,我和照之都配合得天衣无缝,收获满满呢。”

  他一边夸着小书呆极强的学习力,一边把糖重新放进嘴里,磨碎只剩小半的糖块,把纸棍抽出来丢进垃圾桶。

  纪逢逍收回警惕深沉的目光,杵着眉,笑得无奈。

  “我说他也不至于这么放得开。”

  “是呀,他古板得很,”李鹤晚暗地戳了句,“跟你不一样。”

  纪逢逍知道他意有所指,无非就是在怪自己没管好自己种的“桃花”,让花气飘进医院打搅了他养病的清净。

  “跟我不一样?”他见对方又接着拿出包里的红豆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心里好奇它的味道,就趁对方不注意上手撕了一块——还恰巧撕了块馅料最多的。

  “那在你眼里我什么样?”

  纪逢逍把面包放进嘴里,嚼巴几下皱了眉。太齁了。他心想。李鹤晚怎么吃得下去的?

  李鹤晚白他一眼,觉得他手欠,人也挺欠,走了几步路,忽然冷哼道:

  “跟明扬一个样。”

  纪逢逍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系统里的对决剧情。

  “就他呀,”回忆完毕后,他挑了挑眉,嗤笑道,“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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