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岑紫潇的一字一句灌入耳膜, 郁祁泠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沉入海底,渐渐无力,无法呼吸。

  身体开始颤抖, 四肢僵硬冰冷, 她艰难的抬起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到眼前模糊的身影,那张模糊的脸。

  恍惚间, 她觉得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就在岸边看着, 看着她孤立无援,看着她沉溺。

  她不来救她。

  她说, 她不喜欢有暴力倾向的女人,她说,她之所以会把她忘得那么干净, 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没多喜欢她。

  她说, 她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多重要。

  这些答案她不知道早就知道的吗?曾经以各种方式各种途径告诉过她许多次的,为什么现在听她亲口说出来, 会这么难受。

  郁祁泠想说她可以改变,改变成她喜欢的样子,但那句“不喜欢有暴力倾向的女人”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瞬间,她真想把自己身体里的血全部抽出来, 换一遍, 真想剔除自己的身体里卑劣的基因。

  她紧皱着眉头,深暗的瞳孔微颤, 她在隐忍着,压抑着心底滋生出的暴躁, 压制着脑子里想要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心底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不要管那么多了,把她带走,拉她共沉沦,只要得到就好了,就算是一起死。

  其实她现在也很清醒,知道自己又要发作了,看吧,她就是这种人,令人厌恶,恶心。

  她明白这样只会让她更讨厌,她要冷静。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四周的氛围却因郁祁泠而让人不寒而栗。

  岑紫潇紧皱着眉。

  气球膨胀到一定程度,就要爆炸了,又在爆炸的前一秒泄了气,瘪了下去。

  气氛从紧张到沉重,沉得让人喘不过气,像是脱离了氧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祁泠再次抬眼看向眼前人,她的眼眶不知何时变得通红,眼中湿润,浮着一层厚厚的水汽,晕着悲伤。几缕刘海垂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种凄凉又阴郁的破碎感。

  岑紫潇跟她对视着,竟觉得好难受。

  陌生的,心疼的感觉。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心疼她。

  半响,郁祁泠轻嗯了一声,嗓音发颤,一滴泪从眼眶滑下,又很快被她拭去。

  她哭了。

  岑紫潇唇瓣微张,看着她,喉间有些苦涩。

  郁祁泠说不出任何话,转过身子,步履蹒跚的往前走,车水马龙,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

  她知道,她就是个笑话,在自己的梦里活了九年,如今,梦醒了。

  阴沟里的老鼠,就算洗干净了,也配不上万众瞩目的白天鹅。

  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

  郁祁泠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岑紫潇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亲口拒绝的人,居然有种想把她叫回来的冲动。

  但还是没有开口,一时冲动的同情是可以被压制的。

  她清醒的知道,她对她没有感情,以后也不会有。

  今晚明明喝了许多酒,她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个人离开前的样子。

  她从没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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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空管理局。

  局长办公室内,红木办公桌上放着电脑、资料、座机、还有一杯凉茶。

  秘书敲门进来,把一沓病例本放在办公桌上,“宋局,这些是新一批病人的病例本。”

  “嗯。”局长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抬眼看向秘书,“对了,查到她的身份了吗?”

  秘书颔首,正色道:“查到了,她叫郁祁泠,今年二十八岁,是CY服饰的创始人兼CEO。九年前确实与岑小姐相识,并且在一起过。”

  “资料显示,她是岑小姐的初恋,不过似乎两人确认关系的第二天,岑小姐就随父母去了外地,因为受母亲反对,两人分手,之后岑小姐就出了车祸。”

  局长粗眉紧皱,在回忆着什么,对秘书说,“你还记得吗?几年前潇潇父母的忌日,我们回车祸那条路探望的时候,看到过一个人,她跟她很像。”

  秘书回忆了一下,“确实很像,应该就是她。”

  局长叹了口浊气,身子往后仰,感叹道:“那天晚上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还喜欢潇潇,九年啊,还一直记着她,多难得的感情。”

  秘书替郁祁泠苦笑,“不过岑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依她的性格,应该是拒绝了吧?”

  “是啊......”局长道:“拒绝得很果断,对那个孩子来说确实很残忍。”

  “局长这是......想撮合她们?”

  局长摸了摸胡茬,浑浊的眼中透露着心疼和叹息,“潇潇这孩子啊,其实比她的师哥师姐们要脆弱得多。”

  “你看她现在的生活,看似自由自在光鲜亮丽。实则内心空虚、孤单、寂寞。”

  “九年前她刚来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自己一个人,所以总是黏着她的师姐们。她现在也怕一个人,所以总是出去找人玩,花天酒地。可始终没人能走进她的心,她没有调节好,渐渐的,她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

  “这一行就好比演员,千万不能入戏太深走不出来,不要救赎了别人,迷失了自我,反倒成了要救赎的那个。”

  秘书心情微沉,顿了一会说,“您要找个时间去拜访拜访那位吗?”

  局长点点头,“去吧,找个时间。”

  秘书颔首,“好的。”

  --

  这几天岑紫潇睡得很不安稳,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又总是想到她。

  这几天没去酒吧,想去的猫舍也没去。

  总是忍不住会想到,她那晚看上去很难过,她很受伤。

  明明她拒绝过的人一点也不少,心都麻木了,居然还会为她感到难过,为什么就那么在意她?就因为她比别人好看嘛?

  岑紫潇承认自己是个颜狗。

  不再想她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看的。她搜了一家人气很高的拉吧,要去找更好看的姐姐。

  她曾经在各种地方扮演各种角色,今天又要玩什么?穷学生?还是第一次来酒吧找不到路的乖乖女?

  她最终选了一个比较可怜的角色,“被女朋友抛弃求安慰的小可怜。”

  换了一件制服短裙,她开始了今天的夜生活,从踏进酒吧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寻找自己今晚倾诉“悲伤难过”对象。

  目标锁定了一个长发大波浪的姐姐,岑紫潇在她旁边不远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好几杯酒,一个人闷闷的喝。

  大波浪姐姐很快注意到了她,主动上前搭讪,她如愿以偿的和姐姐一起喝酒,互诉心事。

  因为她确实长得很好看,岑紫潇对她还有些好感,不过喝到最后,这人主动提出去酒店,岑紫潇就反胃了,玩的心情一下就没了。

  岑紫潇买了酒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吧。

  她没醉,她很难喝醉。

  每次放纵过后,是被放大的空虚。

  她连跟别人“互诉心事”的心事都是编来的。

  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玩,她其实很怕孤独的。

  但又讨厌极了现在所流行的快餐式爱情。对她深情的人,她也喜欢不起来。

  她其实是喜欢的任务的,放假对她来说,还不如不放。

  至少任务里的她还有家。

  虽然是偷来的,很快就会离开,但只要她继续的速度够快,她就可以一直有家。

  沉迷着,同时清醒着。

  经历得多了,就麻木了。

  任务终究只是任务。

  局长说,人活着,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迷失了自我。

  她早就没有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她情不自禁的想起来那个喜欢了她九年的女人。

  她会想到,她这九年是怎么过的?

  现在呢?现在她又要怎么度过悲伤难过?

  打击这么大,她得多难过啊。

  难过又能怎样呢?

  不知怎么的,岑紫潇突然有些心不安,有种负罪感,心跳莫名的加快。

  不知不觉的,她来到了一座大桥上,桥下是江。

  江上的风很大,撑靠在栏杆上,长发随被吹得凌乱,却也舒服。放眼望去,夜晚繁华的锦城尽收眼底。

  锦城,局长说,是她生长的地方。

  站了许久,望着天空发呆,岑紫潇又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谁了,她记得,上一次思考这件事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一年前?两年前?

  她怎么又开始纠结了?也许是喝多了吧。

  或许,那个人能告诉她呢?

  想到这,岑紫潇的心跳骤然加速,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她捂住心口大口呼吸,低下头,又看到了什么,瞳孔骤扩。

  只见桥底下的水中站着一个人,水已经摸过了她的胸口,这时,那人重心一个不稳,全身跌进了水里。

  岑紫潇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朝水中大喊一声,周围的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往水里看去。

  “有人掉水里了!”

  “快!快!快下去救人!”

  周围的人都往桥下跑去,岑紫潇掏出手机打120,眼睛紧盯着桥下的水面,那水面平静,竟没有一点因挣扎而掀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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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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