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我们这座山(GL)>第100章 抱恨重生

  回到修真学院的手续繁杂无聊,如果唐宜还在,她该比我大两届,同岁就当我学姐,但是她福浅,没能活着占我的便宜。新任学生会主席方则亦的照片挂在学生活动中心供人瞻仰,唐宜作为历史记载入校史馆,大幅照片上笑容明媚,马尾发梢毛茸茸,裙子里一定藏了魔方供自己无聊时玩。

  陶然大师给我的安排也是转魔方,但并不要求我把每面对上,只要求我闲着没事时就转一转,配合她教我的手指操增加手速和手指柔韧度,我捏着魔方走入班级。

  开学没多久,但学生之间的小团体差不多已经形成,我当然不想搞出什么恶俗的转学生搞事情的桥段,趁着人多的时候默默坐到教室后的空座中迎接自己的第一节 课。

  假装没人看见我。

  但是我人不在江湖,江湖上一直有我的传说。我是学院第一个交换生,是普通修真者开启直播的第一人,也是以凡人之躯捍卫修真者的友好见证,出狱之后记载解封,短短一年时间还不至于湮灭我的存在。

  导致我屁股刚落,前面不少人就扭头看我,好像有动物园猴子破笼而出,坐在我桌上抓虱子吃。

  班里人不多,我粗略一数,除我以外还有十一人。

  要歧视我了吗?也是,哪怕我长发飘飘五官柔弱看起来特别好欺负,从牢里出来都自动给我脸上加几道横疤。

  真恶俗啊。

  看看课表,这节课正好是陶然大师的符阵学入门,我从乾坤戒中取出课本放在桌角,这本书是我自带,被我翻得毛边,封面熨平,魔方贴在书脊,我摸出在学院购买的练习用笔和符纸搁在一边,往后一靠,打算随时用我的拳头给这些打算挑事儿的小朋友们一点毒打。

  他们默默看着我,偶尔交头接耳低语,冲我投来难以理解的眼神。

  算了,看就看吧。

  陶然大师忽然行色匆匆出现在门口:“没人通知你们这节课是练功室上么?都起来,抱着东西赶紧走,符阵二班的。”

  我所在的班级是符阵二班,炼器系符阵专业201级二班,由陶然大师亲自负责,班里总共十二个人,男女各半,往练功室一站,我和他们之间隔了不小的距离,我双手背后站在陶然大师面前,其余人不知为何,明明贴我站,却要横跨几步。

  开始孤立我了么。算了。

  在练功室上课的有两个班,今年的符阵学学生就这么几个,看起来很少,实际上已经挺多了,华夏星的符阵师并不多,又不帅又耗费成本。

  陶然大师凝视我们的站位,将一班的叫过来。一班挤在一起好像鲜艳的花朵,二班的就好像脚趾头大拇指被切出去了一样,她皱起眉头:“苦厄,你要融入班级。”

  明明是她们孤立我。

  我默默贴近我们班的同学,离我最近的男同学像是走在路上忽然被人来了记千年杀,夹紧双腿站得笔直,每根头发丝都透出一丝不安。

  我静静地耷拉着脑袋等陶然老师训话:“之前都告诉你们了,之后三周的课都到练功室,二班什么情况?班长呢?你没通知么?”

  人群中站出一个瘦弱的女孩,看起来风吹就倒,梳着朴素的单马尾,眼睛又大又明亮,如果不是她走出来的样子不是那么自信,我会怀疑我看见了唐宜。

  中邪了。

  我揉着脑袋觉得昏昏沉沉。

  女孩回答:“老师,是我把这件事忘了。对不起。”

  “回去,来,上课。”陶然大师摆摆手,女孩转回脸,默默站到我旁边,小声问:“你想不想当班长?”

  我心里的疑问好似乌云压顶,这种事当然摇头,她再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什么情况?说好的孤立情节呢?

  “你们来说,对一个符阵师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班有人举手:“对灵能的操控程度。”

  陶然大师点头。

  “手速!还有手腕的稳定。”一班另一人回答。

  “还有吗?”

  “嗯,视力和记忆力,要记住很多符阵的样式……”我旁边的旁边的女生举起手,声音有点低微。

  陶然大师略抬下巴,转头看向我,发现我没有发言的愿望,转头看一班,一班早有一个男孩高高举起胳膊,终于得到老师首肯,大声说:“有的符阵师是盲人也可以画出符阵,还有之前老师都说了,符阵就是在基本结构和形制上的自由变换以达到不同效果,死记硬背是没有用的。”

  女生默默低下头。

  这个课对我来说有点基础,如果不是陶然大师授课,我就扭头逃学。

  陶然大师又问了一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转脸问我:“苦厄,符阵师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

  我想我也不是那么主角光环笼罩的人,我也并不知道陶然大师想要得到个什么答案,第一节 课我也不想露什么威风,摇摇头:“我不清楚。”

  回答问题的一班男生忽然传出一声笑:“通缉犯。”

  声音不太高,但所有人都听见了,这是事实,我没打算和他计较。我早已做好了出狱后面临一切看法的挑战,在班级里也还好,是小范围的看法,我能忍受。

  陶然大师凝视我,她并没有替我做主的打算,但眼神别有深意。

  那个男生又说:“一整座山的通缉犯。”

  陶然大师微笑起来,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希望我怂在这里,我也不打算怂下去……我一直很怕事,遇到事情能抱头躲起来就躲起来,实在不行我就撒谎逃跑。

  现在没人在身边了。

  “既然知道我是通缉犯,你说话还不客气一点?”我转脸回应男生,走到一班的地方,男生比我高,制服一道褶子也没有,看出家境良好,他俯视我:“怎么样?我说错了?也不知道你师兄是做了什么,能把你从牢里放出来,你这种人还是呆在牢里好,出来祸害修真——”

  我抬起脚踹上他的裤/裆。

  我不是修真者,但是我可是能单打独斗放倒一个壮汉的人啊。

  这个男生也就比我高一点而已,体质一般。看起来没什么教养,喜欢来挑衅别人,我虽然很好欺负,但是陶然大师都默许我过来揍他了,我再躲起来就太猥琐了。

  “班长——”旁边的男生急忙撑住他,他被我踹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脸涨得青紫。

  “我是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情节,我只是想好好学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骂我我不还口,但是你扯到我师姐师兄,我就要替我师父教训教训你,来,小伙子—— ”

  我推开两个过来的男生,要拽起地上这男生的衣领子,没想到眼前忽然拦着个人。

  是我们二班的小班长,脸涨得通红,和我一样高,几乎要哭出来似的逼自己直视我,双臂打开,仿佛是老鹰保护小鸡。

  “让—— ”我正要对她狠一点,她忽然哭着摇摇头:“不要动手……别人……会说咱们班……”

  一班班长起来,推开我们的小班长就伸出拳头,我从乾坤戒中摸出了短刀,直挺挺地戳在他眼前。

  他立即倒退,转头找老师,但陶然大师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他转脸:“在学院动手是违反校规的,你要被开除了!”

  短刀收回乾坤戒,我有点儿不解,轻轻叹气:“挑衅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已经是个废物了,你挑衅我,也只是碾压一个废物,会有什么成就感吗?我们山总共就三个人,你一口气骂了三个,匹夫不能夺志,你一定要逼我揍你,你是有什么毛病?我能站在这儿上课,上陶然大师的课就说明上头同意,你是比他们聪明还是比他们有权力,能够对他们的决定指手画脚?打架就打架,我们班长在保护你,你把人家扔开,除了作死还有什么词能概括你的行为?怎么不说话了呢?我也没拿脚丫子塞你嘴巴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事情可以都一笔勾销但是你得给我们凤吟山道歉不然我查到你的山门这就是宗派之间的外交问题,怎么还不说话呢?你鼻子下面长的不是嘴是出风口吗……”

  我们班长再次扑过来,大无畏地拉住了我:“请不要再说了。”

  “又关你什么事啊!”

  “别人会说我们二班闹事!”

  “闹就闹吧哪个班不打架。”我拎着班长的衣领子把她请到旁边,她死死抓着我的肩膀:“我们和你是不一样的……我们是高考来的普通人……我们闹事……就不能再修真了!”

  我忽然想起,面前我的同班同学都是修真学院第一批统招来的学生,但在分班时有了区分,一班是家里有修真背景,二班是普通人家……

  “哪条校规说的?”

  “这不是常识么……修真者和凡人打架……”

  我们的小班长又哭了。

  我觉得这种时候我的脑子格外清醒:“班长你清醒一点,你们是灵根合格才被招进来的,两个班只有我是凡人好吗!你们现在是修真者!一班二班全是,不存在这种区别的!”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即便如此,在修真学院仍然存在门第之分,修真学院家庭的孩子基础再差,对于常识也远远超过奋斗很久的普通学生,以及从小生活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山门或家族有传统的修炼基础法……因此学院学生存在着歧视链,家族培养歧视普通门派弟子,门派弟子歧视散修家庭,散修家庭子女歧视普通学生……

  所以班长非常谨慎,爱惜二班的名誉,怕人们说三道四“那些普通学生就是不如修真家庭的学生”,因此过来阻拦我闹事,因为虽然我身份特殊,但说出去还是201级符阵二班的学生。

  她觉得自己非常懦弱,所以来询问我要不要当班长,我进门的一瞬间她们感受到一股恶狠狠的黑老大气势,因此感觉自己突然被人放在一顶庇护伞下,因为听说过我,但又不敢接触,所以才会好奇地看我又不敢过来说话。

  但是当时谁管什么一班二班的,我看见那个男生露出反派炮灰标准的傻逼笑容就觉得他的脸特别缺乏我脚丫子的按摩。

  都给他分析好了挑衅我有害无利,他还非要来惹我,就好像一只刺猬走在路上谁也不理,一个人非要脱下裤子用自己的屁股感受刺猬的尖刺一样。

  给他惯的。

  我从兜里摸出一张单向禁制符纸。

  一班班长被我关在里面,虽然只有十五分钟,但现在开学没多久我就亮出个完整符阵的事还是惊到了他们。二班的是都没这个技术,刚开始接触修真的奇妙世界,一个个啧啧称奇觉得我特别不凡,一班的见过,也有人会用,但是他们也更加了解我的底细,知道我连灵根也没有……

  陶然大师看够了热闹,终于站了出来:“秦慎独,给苦厄道歉。”

  “老师——是她,她打我那——”男生憋红了脸,我又举起一张符纸,现在我有钱,多画几张也没事。

  “用手势激活,你比较熟练,但是在实战中,这样的手速激活符纸的时间,对面的剑士已经斩下你的头了。”陶然大师并没有搭理男生,只是指着我手中的符纸分析。

  “剑士?哦,没关系的,我参照我师姐的速度练习,一般情况下可以在我师姐杀我之前开启禁制。”

  “你师姐并不是最强的剑士。”

  “是的,所以我正在以师父的速度来练习。”

  我是说给那个男生听的,我师父才陨落多久,他所在的山门就忘记了被我师父和师姐支配的恐惧啦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也不看看凤吟城是以谁家山头的名字命名的。

  陶然大师一喊出他秦慎独的名字我就知道这是我们隔壁山头的小伙,到现在隔壁山在我心中都查无此山,他在我这里起舞不就是想要找回被我师姐讲道理的场子么,可惜他错了,现在我要给他讲讲道理,让他知道知道,凤吟城这么大片地方,就只有凤吟山配拥有名字,哪怕我们这座山就剩仨人。

  威胁到他之后,我转头对陶然大师认真回答:“我在思考精简符纸的激活手势,因为对于凡人来说不会闲着没事锻炼手速,说不定一着急还要手抽筋。”

  她笑笑:“是了,符阵师最重要的条件,就是身体素质,不光是双手,全身都要协调有力,才能画出最流畅的符文,与此同时,在实战中,符阵师也能不做整个队伍的短板,保护自己才有输出。你以凡人之躯钻研一级符阵并且画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你的身体柔韧有力。”

  后来我才知道陶然大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只是个美貌的中年女人,实际上她愿意的话,可以一脚踹死一头牛。

  她转过脸看向一班二班全体,挥手解开了我的一级禁制放出了秦慎独。

  “各位同学,本学期之后所有课都在练功室上,练武场的周老师会传授大家炼体功法,我来传授大家锻炼手速并协调脑域开发的功法。方莹,你多和苦厄联系,有些事我可能忘记直接通知二班,如果二班不知道的可以直接问苦厄,秦慎独没有传达消息的事我知道了,回去写检讨。”

  我们的小班长点了点头。

  下课后,二班的同学把我围了起来,以方莹为首,她认真地看向我:“我们二班……不,我们高考来的学生处境很不好,请不要再惹麻烦了。”

  “麻烦你听清楚,是他来找我麻烦的。而且他还故意不告诉你老师的安排导致你被骂诶。”

  “忍一时……”

  “七窍生烟,”我接茬,看她不是坏人,全班同学也没有我想象的要孤立我的样子,于是耐心解答,“你们差的地方只是修真常识,论灵根开发度你们是全国领先好吗……”

  “不是,我们还缺修真背景……大人物……”

  “大人物怎么会有空和你们计较?能和你们计较的,举个例子,就一班那个秦慎独……哎秦慎独你过来,过来呀我不打你,你记不记得我师姐提着个树杈子——跑什么啊……”

  一班的拔腿就跑,看来大门派大世家没人来学符阵学,导致一个秦慎独就能当班长给舞出花儿来。

  “各位同学,就像那种渺小的门派就很喜欢欺凌弱小以显示自己的存在,往往对自己认识不清楚,他们自己山头出了一个金丹,就大喇叭欢天喜地地扰民,惊扰我早就结丹的师姐修炼,被我师姐提着树枝去收拾了一顿。现在看见我们山失势就舞到面前,归根结底四个字,欺软怕硬。”

  我以秦慎独为例,给同学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所以,如果还有这种人,你就抽他,他要是搬出山门来压你们,说明山门不是什么大门派,不然管教严格,出不来这么嚣张的角色。我是凡人,连灵根也没有,更是比不上各位前途远大,就是靠山门才能作威作福,本质上是我运气好,如果你们实在没自信,就说你们是……嗯,凤吟山的。”

  “你这想得美啊,把今年一半符阵师都笼络到你们山头去,别的门派怎么没你这么精?”陶然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别的门派想招揽的话不是早就行动了么?”

  “现在不允许,校规禁止学生在校期间为自己谋算下家,防止宗派斗争蔓延到学校来。只允许在最后一年招聘会上才对各门派公开□□。”

  合着我刚才还违反校规了……但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也没权力做主让我们山收弟子,有资格收徒的只有我师姐,但师姐还失踪了。

  于是我扭过头看我的同学:“你们看,你们是各门派的香饽饽,等到毕业后,你们实力越强,越厉害的门派招收你们,到时候不是随随便便碾压这些歧视你们的人么?现在的歧视纯粹是不长脑子,干嘛害怕不长脑子的人?”

  一天的课结束后,我需要去陶然的工作室报道,开始她要我做的一个大项目。

  今天正好只有一节课,我直接跟着她去工作室。

  路上,她问我:“你那番话都是真心的么?你不知道宗派会招揽他们,但还是觉得他们未来可期么?”

  “我师姐很看好修真学院的模式,她之前还说如果凝霜城的事情解决,她会想要来学院做个教员……唐宜也很看好不被期待的人,她很喜欢奇迹,她想要拯救世界。”

  陶然大师回过头:“那你自己呢?”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期待。”我端详自己的掌纹,默默握起拳头。

  “我想要毁灭世界。”

  陶然大师停下脚步:“你的世界是什么样?”

  “是一个结构完整的封闭符阵,环绕华夏星完成近乎永动的灵能循环。有超过我们的文明俯视符阵的每个细节,将所有灵能的运转了然于胸,就像我们了解自己所画的每一笔线条。因为这个大的符阵是完整的,因此我们所有的符阵都不是完整的……”

  “大胆的假说。”陶然大师默默发言,“就像神创造了世界。”

  “我们不完整是因为神使我们不完整,因为神畏惧我们完整,如果我们和他们一样能够画出完整的符阵,那神就不再像是神。”

  “你认为符阵可以毁灭世界?”

  “是的,只需要毁掉最大的符阵就好。”

  “但一个不完整的符阵,如何打破一个完整的符阵。”

  “从符阵外面。我们没有先辈去过浩瀚的宇宙。一个一级的单向禁制内,二级符阵师的手就可以轻易化解,但是在禁制外,就连一级符阵师也可以想办法化解掉。”

  “对自己没有任何期待,不还是在期待要毁掉世界么?”

  对一个符阵大师,我尽可能地阐述我所了解的全部事实,包括我是凌霄的一部分这件我一直在抵触的事。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凌霄比陶然大师,更接近真相,所以我诉说,我在尝试将秘密分享。

  “这不是期待,这是使命,我为此重生。”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会幻想很多事。”她摸摸我的头。

  “老师,咱们是要做什么项目呢?”我换了语气。

  我接受了我是凌霄一部分,如果用恶俗的小说情节来概括,我重活一次。

  完成一个未了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