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我们这座山(GL)>第83章 苦厄48-借阅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作者说, 人在寒冷到极致的时候会出现幻觉, 会感到浑身发热,想要脱掉衣服。老实说, 华夏星除了寒境,不会出现这种极端天气, 除非我把自己冻进冰箱, 否则这辈子都感受不到冷到想要脱掉衣服的感受。

  现在倒是有这么冷了, 冷热交替,但我没有衣服可脱,意识模糊着睡过去, 醒来时浑身发热。

  书上说,那些脱了衣服的人最后都会冻死在严寒的环境中,变成一座冰雕,没有说之后醒过来的可能。而我醒了过来,浑身发热,意识逐渐清醒, 浑身上下还是柔软有弹性,没有僵硬,没有冻伤。

  揉着眼睛仔细辨别,直觉现在不是冷, 而是炎热,禁制似乎换了一套惩罚,现在我身在火炉, 如在传说中的地狱一般。

  温度愈发升高,我平时生火做饭的温度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像是凉风扑面。我也不知道温度到底多高,只感觉如果这里抱着膝盖坐的不是我而是师兄,他会融化一团,顺着地缝流出去,冷却后成为一大坨凝固的脂油。

  我并不是毫无感觉,如果不是这里尖叫没人听,我一定扯着嗓子尖叫,火烧的痛苦让全身都被细密的小针碾过似的,嘴里发干,感觉一笑舌头就要裂出蛛网状的伤口。

  我再次昏了过去。

  凌霄似乎对外来者相当不爽,这个预设的禁制中蕴藏了三种惩罚的方式。

  极寒,极热,让人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的毒雾,在极致恐怖的安静中循环释放。然而我这具身体防御太高了,只有痛苦却无法去死,我的诅咒未能实现。

  我不知道自己呆在这片地方多久,老实说我其实并不害怕呆在这里,在毒雾的情况中我从乾坤戒中随机取出东西,大多数情况下拿出吃的,我发现自己饿也只会昏过去,所以默默地吃东西,等下一场极寒来临。

  而且枯燥的事情来了,因为饿太久,我的身体开始变态,我吞下去的东西就像扔进大海,我等了很长时间也没上厕所,所以除了吃东西我连排泄的消遣也没有了,只能持续被禁制折磨。

  我只是愤怒,我不必来这里,那两个傻逼一脚把我踢下来,就为了献给他们的傻逼老大一份礼物,他们留下的那串钥匙上的抽象火纹我还记得,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提起门口那两个流氓的尸体切碎了填进他们老大的屁//眼里。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霄应该想不到这个禁制最后用在她自己或者我身上,最后还是和自己过不去,而我又不会被这个禁制直接弄死,所以它始终运行。

  因为人疼久了就会麻木,然后在麻木中我也没有办法求死,所以我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抬头打量流动的禁制符号。

  禁制的外在表现是流泻在半空中的符号,每一个符号的相对位置在空间中不断改变维持运行,因此在我看来就是不停闪烁在空中的一个个抽象文字。我躺在地上查看时,三百六十度的禁制同一时间最多闪烁十七个文字,或多或少,每秒都在变化。

  凌霄毕竟是符阵学的天才,她设立给自己文明数据库的禁制当然不会是简单到我可以看懂的那种,老实说我一个符号都看不懂,更不要说从中找到规律。

  但是我会数数,在我清醒地意识到我不会被这个禁制杀死的时候,默默开始计数,冷热毒交替为一次,在第三百二十七次的时候,我发现禁制的符号一次最多闪烁十三个。

  我对疼痛的忍耐力变高了一点,或许也是我的错觉。我竭力维持着意识不昏过去,努力地数着符号,发现的确没错。

  后来计数有些多,数据太大,而我并未修真,除了承载凌霄记忆的金树之外,脑域计算力说不定还不如大多数人。而我从乾坤戒摸出灵丝笔,这根笔居然不会被冻裂或者烧熔,材质好得出奇,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可以直接写字,我拿出流云千里图残片记录,残片居然也不会被烧毁,于是我在纸上记录一些关键数据,借此度过死不了也活不下去的这段日子。

  在第一千四百五十五次循环的时候,乾坤戒被烧熔了,师父的黑卡和食物都就此消失了。

  那时禁制符号的数量达到顶峰,一次出现了三十个,就是在这次,我的体毛都没有了,头发和眉毛都烧没了,我现在摸起来光滑得像颗剥了皮的煮鸡蛋,就是有点儿秃。

  不过我没注意这个,因为流云千里图残片也被烧了两片,我急忙把灵丝笔吞一半在嘴里,怕它也烧熔了,所幸它没有。

  之后就是拼命用脑子记了,我手里只剩四片残片了,而该死的藏书阁戒指也不能放东西,我碰它也没反应,扔了也舍不得。

  在第两千零八次的时候,禁制的符号忽然闪了闪,好像闪电,也像是轻风。我很难用语言形容那时那团光扑到我眼前的样子,我觉得它刹那间扑过来,但是我又觉得它来得很慢,像是晃晃悠悠飘荡过来。

  禁制边缘飘来一团洁白的光,在我的面前闪了闪,噼里啪啦一下散去,灵丝笔被它烫着了似的,通体发亮,光芒消失,笔从我手中跌出去。

  我急忙抓起灵丝笔。

  笔尖在空中划出几道微弱银白色笔迹,随即消失了。

  我吃了一惊。

  我捏起灵丝笔,它现在又平平无奇了,银白色的笔身,细长优雅,就像普通骚包女初中生会买来放在文具盒中装饰的那种东西,形状用来挽头发也颇为合适……

  我试着在空中划拉几道,它没有任何反应。

  刚刚那团光是什么?从哪儿扑来的?

  我仔细回想,趴在地上寻找光团的来源,冰凉的地面让我起了不少鸡皮疙……等等,地面怎么是凉的?它要么是特别热要么是特别冷,为什么会有这种正常的温度?

  禁制失效了?不,我探手摸,还是能碰到阻拦我的无形的壁障,空中仍旧闪现着不同的符号,但这次,一次最多只有四个。

  我又等了等,没有等到惩罚的来临,我的身体似乎很不适应,冷热调节不过来,反而比受罚时更加不适了。

  难道说少了的那些符号就是控制里面的冷热之类的东西么?现在这四个符号代表单纯的单向隔绝禁制么?我胡乱地猜想着,心忽然活了过来。

  如果我出得去,我就要找到那个火纹代表的帮派,把那两个人丢到他们面前,切碎了,交给修真者,铲平了他们。

  灵丝笔在手中蠢蠢欲动,我抬眼注视这四个符号,四个非常好记,虽然伴随着之后若隐若现的几个符号加起来有三十七个,但也比之前一次就闪十多个来得容易。

  我用了一片残片分组记录了所有的符号,现在没有冷热毒交替,我对时间彻底失去概念,只知道我弄明白这三十七个符号之后,头发和眉毛长出来了一部分,就是睫毛还没长,怪难看的。

  三十七个符号总共分为十一组,以三种不同的组合方式出现为一个循环,我捏着手腕默默计时,一个循环差不多二百一十次心跳左右。

  我是读过《符阵学入门》的,虽然不求甚解,但是稍微知道一点,所以记录各种数据和记忆中书上所写的对应起来。如果我想破解这个禁制,我需要找到阵眼,也就是非闭合符阵的那个用来吸纳灵气的入口,也就是符阵起笔。如果我能破坏那里……

  不,不,我记得书上说,单纯的隔离禁制的基础符号至少是三十九个,少了的两个哪里去了?

  我想起了那团光,再次趴回地上,往光团来处探头。

  如果不是我凑得够近,我根本看不见那里流动着一些银白色的丝丝缕缕的近乎蛛丝的光芒,灵丝笔一碰到那些光就像是活过来一样,通身的银白色开始流动起来。

  这股力量……等等,这是灵能么?

  灵丝笔在……吸收灵能?

  我握着灵丝笔,艺高人胆大试图再画一道试试。

  然而我画在了那片光芒上,灵丝笔猛地一跳,就跟触电了似的弹了出去,我飞扑着抓它,后背突然扑过几道灼热的光。

  后背被划伤了!

  我那刀劈斧凿都伤不了的皮肤就被划伤了?我反手一摸,摸出满手的血。

  我跌在地上,禁制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四处都开始散乱地飞溅着银白的光团,我攥着笔四处躲闪,就像抱着孩子一样,但还是免不了被这种光团擦伤,有的光团可以擦伤我,有的不能,但也疼得要死。

  我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极其纯粹的几乎只存在于理论中的灵能团,纯度为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而它逸散在空气中之后纯度就会降低,最后无色无形,成为普通修士吐纳的灵气。

  禁制在一阵灵能乱流中彻底崩坏,光团渐渐逸散,剩我一个反手摸了又摸,不厌其烦地抓出满手血污,给银白色的灵丝笔染上一层不自然的红,然而它渐渐吸收了血,重新洁净无瑕。

  几乎是在我从禁制中跳出的一刹那,金树上就多出一片叶子。

  我看见我拿着我手中这支特别

  的灵丝笔,像一个老农民一样趴在地上耕耘一样画下密密麻麻的嵌套符阵。我心怀热爱,专注且认真,汗水还未落到地上就被蒸发。我看不清凌霄画符的具体步骤,但是某种玄之又玄的概念仍然传到我的记忆中。

  我知道了禁制消失的原因,即便凌霄再牛逼,也想不到被困在禁制中的是我,抑或是她自己,所以根本没有考虑禁制连续运行三四千次的可能,在她的设想中最多到第二次就直接嗝屁了。

  所以最后灵能突然爆发,融化乾坤戒,是因为它运行太久灵能过载,损毁了起笔和落笔的两个符号,再加上这支画下它的灵丝笔恰巧戳在了近乎损坏的起笔处,灵能无法循环,禁制自行崩溃。

  用通俗的话说,它短路了。

  虽然这也是破解符阵的办法之一,但是就像一般人不会轻易去用手指头填进插座里一样,一般修真者也不会让禁制短路,否则紊乱的灵能会在禁制未解开时崩溅,就会像我一样被灵能划拉出大小不一的十来处伤口。

  某种程度上,我算是幸运的。

  现在我浑身上下只剩短短的头发和淡淡的眉毛,还有一支灵丝笔,一枚藏书阁戒指。

  我要想办法出去,但是我不能再发脾气损坏这里了。

  灵丝笔在手中散发着淡淡的温热,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自己贴在进门的光幕下,寻找接通光幕的能量来源。

  这根灵丝笔看起来很特殊,它能自行吸收灵能,甚至我一个没有灵能的人还能在空中画下几道,如果我速度够快,虽然不能像别人一样瞬发一个简单禁制,但如果能完成一个破坏大门的禁制或者随机的通讯禁制……或许能走出去。

  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现在我感到非常饿,在这种极端条件下,我对自己身体有了与以往不同的认识与了解。我现在知道它缺少能量,调配了能量快速修补伤口,所以我格外饿,因为能量不够,所以食物被完全消化了,连残渣也没放过,早知道我应该多吃一点东西,而不是自暴自弃地绝食。

  现在,我知道我死不了,或者说很难死掉。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如果我是凌霄……不,管我是不是凌霄,我落到了这种境况,闷头躲在这里就太可笑了。

  既然死不了,那我就开始作死了。

  我一定要出去,先不说别的,先要把那两个流氓送到他们老大的眼前,然后告诉他,这片藏书阁现在是我的地盘,想修真大可以去修真学院,来这里谋财害命?路是他自己走窄的。

  我为我心底猖狂的宣言而感到好笑,笑着笑着,发现了光幕的能源,那是一块极其纯粹剔透的晶石,拳头大小,在底座上盈盈发亮。

  光幕已经不再启动了,我试着将灵丝笔放在晶石上,它盈盈地闪着微光,我试着划了一下,果然冒出了悬空的笔迹。

  于是我把它搁在那里,转身走入犹如迷宫一样的书堆中。

  戒指终于传来一阵微弱的颤动,从这枚连个花纹也没有看起来两块五包邮的戒指上发出了一道柔润的光接通眉心。

  金树上冒出了一片叶子,而与此同时戒指本身带有的使用办法也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

  我身体很强,脑子不太行,立即被这庞大的信息量填满,疼得跌在地上打滚。

  该死的凌霄,说什么用心体会,明明就是用脑思考……

  “数据太庞大,一次性送给一个后辈,如果天人没打算直接让新文明的脑壳变得水缸那么大超过他们自己的话,那么一次性灌进去一定会把后辈给弄傻的……”我在喃喃自语,面前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的人,他声音温和,是我的那位同伴,他耐心听着我的低语,而我在桌上忙碌着画着符阵结构草图。

  “不如分关卡,就像游戏,必须完全消化第一关才有资格到第二关,循序渐进,你看怎么样?”

  “聪明。”我赞叹同伴的意见,灵丝笔在纸上画出平平无奇的黑色字迹,看起来它只是普通的写字用的笔,草稿打得飞快。

  “游戏的话,你打算怎么弄呢?”

  “游戏不是每个生物都会的么,嘿嘿你真是天才,我打算设置九个游戏,每个游戏都代表脑域的开拓程度,与此同时附赠攻略……哇,哇我是不是有点儿像那种,滥俗小说里的老爷爷?专门给主角开外挂的那种?”

  凌霄手舞足蹈,对面的人似乎在笑,但是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知道他笑起来很温柔。

  “但如果是脑域的开拓

  程度的话,最后文明的知识成果只能通过他一个人来发布给别人,太有局限性了。我的建议是,将阅读量作为通关标准,这样,如果他们的技术手段可以将脑域内的知识共享出去的话,阅读量会迅速提高,那么你的数据库会在最短时间内复制出去。”

  “懂了,那就将须弥空间和实体链接起来,借阅量为考察阅读量的标准,借阅达到一定程度后进行考试,考试通过后开启下一区域,那么对书籍的筛选和分类就不能按照现在的排列方式……”

  凌霄和对面的同伴不停地探讨着不同的方案,记忆无缝衔接到戒指的空间。

  目光所及是一团黑暗,凌霄的声音冒出:“在继承数据库的同时,你也开启了一条学习之路,当前等级:凡人期。你眼前是我为你推荐的一千本入门书籍,你可以在书籍范围内任意检索,并借阅图书,一次最多可借一本,一千阅读量达成,将开启进阶考试,祝你阅读愉快。”

  须弥空间亮了起来,我仿佛置身在一片淡淡的灰蒙蒙的世界中,眼前流过一条长长的目录,目录最上方,凡人期三个字清晰可见。

  我立即搜索藏书阁出去的办法,凌霄毫无反应,到手的只有一本使用手册,这次使用手册上不再是“用心体会”四个字,而是几行注意事项:在藏书阁之外借阅,一次最多可借一本,在藏书阁内借阅,一次最多可借三本。

  须弥空间接通藏书阁,藏书阁损毁,书籍无法借阅。

  书籍如作个人用途,请及时纳入须弥空间归还。

  如要借阅高阶书籍,可进行考试,此考试并不等于进阶考试。

  我想了想:“我要借《符阵学入门》。”

  手上一沉,我愣住了,一本《符阵学入门》赫然出现在我手中。

  须弥空间中多出一行字:已借阅:一。

  “有没有其他符阵学的书?”

  《符阵学入门》我读过了,我把它放在戒指下,须弥空间中询问:“是否归还《符阵学入门》?”

  “是。”

  手上的书消失了,须弥空间中开始弹出一列书名。我定睛一看,都是各种初级符阵学专著。

  关于符阵学的书共有十二本,我借了三本夹在胳膊下,回头去找灵丝笔,打算边学边实践。

  然而等到我趴到光幕底下时,我却愣住了。

  “晶石呢!不是……你都吸收啦?你这么费劲的?那我还……还怎么练习!”

  灵丝笔无辜地躺在那里,我都不敢拿起来,怕笔尖划过的轨迹耗费灵能。我瞪着它,一着急居然对着根笔自言自语,最终我懊丧地低头。

  “你叫什么灵丝笔,你叫费钱好了,败家子。”

  我抱着头把书夹在膝盖中间,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看书,我就看书,能给灵丝笔吸收灵能就把它放在那里。

  命运不让我死,如果不死,我就和它耗下去,我只能做点自己能做的。

  面前这本《初级符阵概要》摊开,我居然读得明白,想来是因为凌霄去掉了这些书上的灵能干扰符阵。

  这么想,其实那些黑帮想要看书学习修真也没错,一开始就是修真者傲慢垄断而已。

  我是个很容易体谅人的弱鸡,我再次回想在藏书阁门口发生的事,老实说,如果他们真的打我,我或许也只是像在曾经和小眼镜摔落的那个村子一样默默无声,事后还要想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立即原谅他们的无礼,同情他们的诉求。

  但是那两个流氓和他们所在的帮派连那个村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他们羞辱了我,透出一股穷凶极恶的残忍。

  我记得钥匙上的火纹。

  但是我没想到很快,我就再一次看见了那个火纹。

  那时我已经读完了凌霄推荐的符阵学类书籍,从这些书的参考书目来检索并借阅权限内的书来读,并因此知道了灵丝笔的开关,终于是把它变成普通的笔夹在指间。

  须弥空间内传出一条消息:

  藏书阁外有客来访,是否允许进入?

  我下意识地转了转笔,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突然波涛汹涌,只能不断地转笔来压抑胸中复杂的心绪。

  胃部传来异样的感觉,我忽然意识到,我饿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姐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