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乐小义感应到好几股可怕的气息在云海会上空徘徊,浩瀚威能让乐小义忍不住心惊肉跳,那是一种难以克制的本能, 她的魂魄受到压迫,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不安, 一整夜难以成眠。

  不过这样的情形也侧面印证了吴拓带回来消息的真实性, 东龙宫的太子殿下被神秘人掳走, 东龙宫高手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云海同盟其他成员帮派的前辈也应该已经得到消息, 正汇聚在一块儿商议对策。

  但大能与大能之间的较量同乐小义这区区灵元境的小辈自是无甚关系, 她需要考虑的仅仅只是如何在各势力锋芒交错的环境中保全自己。

  第二日天明, 云海会头顶的天空一碧如洗,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头,乐小义连日来阴郁的心情也在看见这样的景色之后稍有好转。

  正如乐小义所料,东龙宫压下了龙太子被掳走的消息, 对外只说龙太子身体抱恙, 之前与人交手落下的旧伤复发,恐怕无法前来云海会参加大比。

  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的大事发生。

  乐小义闲来无事,领着吴拓和剑十六到四周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栖云阁附近还有几座楼阁,应有其他参比弟子下榻, 乐小义差剑十六略作打听,得知周围百里范围内的山丘中坐落的庭院皆是为此次风云榜的参比弟子准备。

  不过只有前边月亭山上几座楼阁住的是天字组别的参比之人。

  详尽的参比人员名单尚未公布,但大致有些什么人还是不难猜测,譬如沈浩之流,拿的就是天字腰牌。

  此外, 三山四海之内,云海同盟四大神宗,蓬莱仙境、极道宗、盛云门和东龙宫想必都有后辈弟子参比,风云榜所设的年龄限制,对这些物资丰厚,拥有万古底蕴的超然神宗而言,并不是难以企及的标准。

  而风云榜本身并无正道魔道之分,四魔门也同样收到请柬,除开姬玉泫、轩辕恪这些耳熟能详的后起之秀,但凡在江湖中有些声名,能被云海同盟打听到,并且满足参比条件的人,都不会落下。

  对于这一点,乐小义颇为钦佩,到底是天下第一同盟,眼线遍布各个大洲,什么样的情报都能一个不落地打听到。

  剑十六回来时,带来几个令乐小义感兴趣的消息。

  除了她自己,大禹境内还有好几个熟人也都在受邀之列,譬如左氏左诗萱、洛氏洛青云和洛青鸢。

  左诗萱自接受左氏传承之后修为也一日千里,不久前刚突破先天之境,而洛青鸢的问心剑诀则臻至化境,比乐小义更快修成小领域,修为也较左诗萱高些许,早一步突破了灵元境中期。

  她们两人来风云榜并非为了争名逐利,以她们的年纪和修为,只要天灾没有毁天灭地,往后还有更多的机会,此次权当一场远游,舒缓近来因忙碌而绷紧的心神罢了。

  南宫家也有一位受邀的晚辈,是与乐小义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宫阙。

  大禹王朝四大世家除了人丁稀薄的江氏,余下三家都有人来,连忝州秦氏的秦幼渊也跟随姬玉泫现身云海会。

  乐小义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较为精简的名录,片刻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尽管来之前已做了许多心理建设,这时依然忍不住内心暗自抱怨,这些受邀参比的人里面,就属她修为最低,排在最末。

  她所认识的那些人,如苏听云、姬玉泫、轩辕恪,无一不是天赋异禀之辈,她和这些人并在一块儿,可不就得吊在尾巴上么?

  她甩去心底一时间涌起的无可奈何,让剑十六在前边带路,打算去依次拜访左诗萱等几个和她关系颇为亲厚的友人。

  行在山道上时,忽而听得远处传来两声笑语,乐小义扬首张望,越过缓坡,不期然瞅见两个熟人。

  “左表姐!洛师姐!”

  左诗萱与洛青鸢并肩而行,正沿着山道往下走,所行方向,恰是乐小义昨日下榻的栖云阁,她们似与乐小义的想法不谋而合。

  洛青鸢略略点头,便算同乐小义打过招呼。

  “表妹。”左诗萱面上带笑,神态轻松写意,“日前听宗主说表妹也受邀参加此次风云榜,我与洛师姐还商量邀请表妹同行,不曾想表妹早两天就走了。”

  她近来处理龙吟山同盟诸多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原先还有岳晚秋帮忙打理,岂料岳晚秋竟是三皇子安插在乐小义身边的内应,岳晚秋出事,轩辕柔也一蹶不振,龙吟山同盟的事务更加繁杂了。

  难得有机会出来玩,炎炎夏日有个冰雕雪铸的人跟在身边,左诗萱心情明快,实在惬意得很。

  乐小义近些时日陷入不清不楚的感情漩涡,自己的事情理不清,把龙吟山同盟交给左诗萱几人后就当了甩手掌柜,诸事不管,走的时候也未想到二位姐姐,心里愧疚极了。

  此时听左诗萱这么说,她抿起唇,难得老老实实跟左诗萱道了歉。

  岂料她那一句歉疚道出口,惊得左诗萱瞪圆双眼,片刻后,左诗萱眉头轻拧,敏感地觉察了乐小义变化微妙的情绪。

  沉吟一息后,左诗萱笑着道:“表妹若觉对不住我们,不若请我们喝酒罢?我来时听说北冥特有的雪酿颇为爽口,没个十坛八坛的,往后可别想再让姐姐我帮你管事。”

  乐小义的情绪虽然低落,却被左诗萱这句话逗得弯起眉毛,连忙答应:“喝,表姐爱喝多少都行,今儿我做东,便请姐姐们去栖云阁坐坐,咱们姐妹三人畅饮一遭如何?”

  除了对左诗萱稍热情一些,洛青鸢在陌生的环境里总是鲜少说话,今日连乐小义都感受到她身上不时隐现的淡淡寒气,想必她的修为又有精进,自身的性情也因此受到了功法的影响。

  这种影响短时间内难以驱散,只有等她突破丹元境,对力量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时,方可能减轻给人的疏离感,但她对左诗萱的安排向来言听计从,先前说要到栖云阁去看看,也是左诗萱提议的。

  乐小义三人转道回栖云阁,剑十六先一步离开,按乐小义的要求去置办酒水,等三位姑娘抵达栖云阁,左诗萱指名要的雪酿便都备好了。

  酒过三巡,左诗萱将乐小义单独叫到一边去,小声问她:“怎么回事?”

  “啊?”乐小义刚猛灌了几杯,这会儿酒劲稍稍上来,反应有些迟钝,神态懵懂地反问,“什么?”

  左诗萱见她迷惑不似作假,只得把话说明白了:“你和姬玉泫,到底怎么了?”

  乐小义和姬玉泫的关系,左诗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或者说,乐小义一步步走到今天,拥有现在的一切,左诗萱从未缺席。

  她对乐小义的了解或许不如姬玉泫,但她也是乐小义难得可以交心的知己。

  乐小义心中不忿的,难过的,失落的,都可以向其倾诉。

  前阵子,姬玉泫在乐小义举办的剑酒会上现身,一剑刺伤乐小义后又抓走了何云露,左诗萱还没怎么将两人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

  毕竟,见识过姬玉泫和乐小义腻腻歪歪的样子,左诗萱实难想象她们那么亲密的关系,怎么还会生出不可调和的矛盾来。

  可令她意外的是,自那之后,乐小义的情绪就变得不对劲,与她议事偶尔还会走神。

  听到与玄天宫、姬玉泫有关的情报,看上去没什么反应,私底下又要把那几册奏报反复翻阅,但凡要做与玄天宫相关的决策,乐小义犹豫的时间总要比别的事情久一些。

  左诗萱便发现问题好像有点严重了。

  先前一直没找到单独询问的机会,拖到现在才有此一问。

  昨日与姬玉泫分别之时,乐小义都只有淡淡的难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找到方向,并不断暗示自己别多想,只需按照内心所向的道路走下去。

  不管怎样,她都坚信她和姬玉泫纵然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她的情绪很克制,没在人前表露过丝毫。

  可没想到,还是被左诗萱看出来,并猜到症结所在。

  一句寻常的关切之言,听在乐小义耳中,不知怎的就催生了不可遏制的哀愁。

  她双手掩面,眼泪止不住涌出眼角,顺着指缝淌进掌心细密的纹路,晕开一片潮湿的水痕。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乐小义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抹去脸上的泪水,“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觉得我不听话,所以总想给我使绊子,让我按她给我指的路走,我不愿意罢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刚才情不自禁的泪水都不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