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了, 整层写字楼都黑了,安沐下意识朝树后躲了躲,明知道简以溪必然是坐车出来, 不可能看到路这边的她,还是躲了。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地下停车场出口,可等了半天不见有车出来,倒是是写字楼角门开了,两道人影相携而出, 离得远看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一男一女,女的歪头靠在男的肩头, 男的亲昵地揽着女的肩膀,一看就是正浓情蜜意的恋人。

  不是简以溪。

  安沐转开视线, 继续望着停车场出口。

  那对男女亲密相拥, 一路绕过停车场出口, 走到了路边一辆临时停靠的车旁。

  路灯昏暗, 又有横斜的树冠遮下阴影, 安沐并没看清那是辆什么车, 可视线也情不自禁被这对移动的情侣牵引。

  男的紧搂着女的,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体贴地把女的送了进去,这才转身开了自己的车门。

  车厢里的灯亮了, 男的探身从后座摸过个毯子悉心帮女的盖上,单手搂着女的, 没急着开车,而是朝着女的歪身低下了头。

  安沐在路对面,看不到他和女的到底在做什么, 可猜也猜得到。

  安沐转开了视线,继续盯着停车场出口,可奈何那对男女的车就在出口附近,她就算不想看,眼角余光也看得到,越是想忽略越是忽略不掉。

  两人亲了很久,安沐也是无语了,虽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可北京本来就是座不夜城,再晚都有人在街上活动,何况这会儿也还不到十二点,不时有车辆行人路过,他们就不能注意点儿吗?就算真忍不住,起码关了灯,这样真的是不太合适。

  那对不合适的男女又亲了几分钟,这才心满意足,男的一只手还搂着女的,左手别扭地拉开手刹,单手转动方向盘,开向马路。

  车头调转的当口,正对着马路这边,之前一直看不清的两人的脸,清晰入眼。

  安沐眼角余光恍到,随意瞟了眼,只一眼,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眼,下意识走出树后,随着车辆调转的方向紧跟了几步,琥珀色的眸子震颤着。

  那女的……那女的是……是简以溪?

  这……这怎么可能?

  男的王彦庆,女的简以溪,这……这究竟是她眼花了?还是在做梦?

  他们不是假结婚吗?

  王彦庆不是gay吗?

  简以溪不是喜欢女人吗?

  他们……他们怎么会?

  车里,简以溪依偎在王彦庆怀里,王彦庆开车都舍不得放开她,搂着她的肩头亲密无间,还不时垂眸看她一眼。

  安沐追了几步停了脚,看着王彦庆的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资料里确实有写王彦庆婚后再没去过gay吧,也没有酒店入住记录,每天规规矩矩上下班,晚上都会回家,偶尔还会来公司接简以溪下班。

  之前看的时候,她还觉得王彦庆这是在演戏,演给简以溪公司的人看,假装恩爱夫妻。

  可现在在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深更半夜的,周围又没有别人,他们演给谁看?

  难道王彦庆是假装对简以溪好,想夺她的公司?

  这个可能性不大,一来,简以溪没那么傻,二来,简以溪当初建公司的时候,股权写的是她们两个的名字,一人一半,她虽然反对,可简以溪坚持要这样,不然就要把她当初给她的股票全还给她。

  简以溪注册公司的启动资金靠得就是那股票抛售的钱,如果还给她,简以溪的公司就不用开了,没办法,安沐只能答应。

  简以溪很能干,当初那笔钱如今翻了几百倍,单每年的分红都不少,只是安沐都没要,简以溪就给她都转成了股份。

  仔细算算,现在她的股份占比比简以溪还高了几个百分点。

  王彦庆就算想骗走公司,那也顶多就是骗走简以溪那部分,剩下大半还在她这里,并且不只是占股,她还有经营权,就连简以溪本人想卖公司,都得她先签字。

  这些简以溪从来没隐瞒过,二哥毛毛都知道,这个王彦庆跟简以溪关系这么好,必然也知道,骗公司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不是骗公司,难道骗钱?骗担保?

  这些安沐心里有数,都不大可能。

  既然不是有其他目的,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亲密?

  难道说……王彦庆不是单纯的gay,其实是个隐藏的双?

  心理学倒是有这样的理论,叫做报复性|行为,譬如报复性消费,王彦庆也可能是报复性只找同性。

  也就是说,王彦庆当初可能只是对男孩子稍微有点兴趣,然后事情闹大之后差点家破人亡,从而起了逆反心理,表面上服从了社会规则,心底却反而加重了对gay的偏执,他并不是单纯的gay,他只是压抑了喜欢异性的那一面。

  会是这样吗?

  安沐不确定。

  不过安沐清楚一点,简以溪并不是单纯的les,简以溪之前分明喜欢的是异性,只是因为她对她太好了,她才喜欢上了同为女人的自己。

  简以溪爱上男人,一点儿也不奇怪。

  所以……他们结婚其实也是会幸福的,并不会像梦里那样不管怎么走都是悲剧。

  安沐垂下眼帘,寒夜风冷,冻彻骨髓,她捂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有帽子围巾防护,依然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今夜……真冷。

  安沐不知不觉走回了小区,眼看就要进公寓楼了,又退了出来,仰头张望了眼毛毛的房间。

  毛毛的房间灯火通明,毛毛还没睡。

  安沐隔着厚厚的围巾呼出浓白的呵气,呵气模糊了她的眼,灯光变得五彩斑斓,她仿佛又看到了梦里的千纸鹤,它们拍动着翅膀,不再围着她转,调转了身形,渐渐飞远。

  她跟简以溪……大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没关系……

  只要简以溪幸福就够了。

  够了……

  安沐转身重新出了小区,进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盒费列罗,又随手拿了几样其他零食。

  回到家里,毛毛果然听声跑了出来。

  “买个巧克力这么慢,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就随便逛了逛,买了点吃的,你要吃吗?”

  “那必须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不睡?~”

  “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原来是担心吃不到零食。”

  “嘿!~你这话说的,我当然是担心你啦~零食只是顺便~”

  毛毛噔噔噔跑下楼,拎过袋子,先翻出了那盒费列罗。

  “啧啧,从你妈说突然想吃你开始,姐姐我都惦记你好半天了,你可来了我的宝贝儿~”

  Chocolate sister——毛毛女士,飞快地剥开了自己弟弟……也可能是妹妹,金灿灿的外衣,先塞给安沐一颗,这才飞快地塞给自己。

  “哇哦~好吃~!真甜~!”

  甜吗?

  安沐垂眸望着手里咬了一口的巧克力球,巧克力的苦涩在口中蔓延,连空气都弥漫着淡淡的苦涩。

  一点儿都不甜。

  那天之后,安沐有意无意跟毛毛打听了下简以溪的近况,毛毛一向粗枝大叶,对安沐更是从不防备,一次都没发现她是故意问的,每每都被套了个干净。

  安沐知道了简以溪从她这边走后,直接就搬进了王彦庆家,两人同进同出亲密无间,王彦庆朋友圈还晒了很多和简以溪的合照。

  有的是两人一起收拾家里,灰头土脸却笑得甜蜜。

  有的则是两人一起下厨做饭,满桌子好吃的羡煞旁人。

  还有的是两人依偎在沙发,懒散散看着电影,享受着难得的假日时光。

  他们很幸福,不只毛毛这么说,二哥也这么说,甚至常笑有次也提到,说王彦庆这个人没什么黑点,对父母孝顺,对朋友真诚,即便是在gay圈风评也不错,在商圈就更别提了,诚实守信从不耍奸坑人,工作能力也强,所以很多人跟他合作过一次之后,下次再有案子还找他,这样的一个人,他对简以溪的好,应该不是假的。

  毛毛和二哥都很感慨,原本还担心简以溪过得不好,现在看来完全是庸人自扰,王彦庆很适合简以溪,不仅懂她理解她,还有耐心人品也好,他们会幸福的。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安沐却觉得日子越来越枯燥乏味起来。

  之前一直想读的清华,好像也就这样。

  之前一直想过的平静生活,过得久了反而觉得寡淡,倒想多听听毛毛的呱噪。

  之前一直想保护的人,如今都过得很好,无论是养父母,毛毛,还是曾经的自己。

  她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上辈子的遗憾也都弥补了,她终于可以自由自在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可为什么……突然没了方向?

  明明之前计划的好好的,将来毕业了,一边做着风投,一边满世界走走,看一看秋天的塞纳河,赏一赏艳阳下的金字塔,还想踏遍天山走遍江南小镇,想看看不同的风景,领悟和上辈子全然不同的人生。

  当时想想就觉得美好,为什么现在再想,竟觉得有点无聊?

  塞纳河里不就是水吗?金字塔不就是砖石堆砌吗?哪里的夕阳不是夕阳?哪里的树又不是树?有什么好看的?

  安沐想让自己忙起来,可之前还感兴趣的事情,这会儿都提不起精神,除了上课,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家里,也试过学着做饭,却发现并没有想象那么简单,也没什么意思,做了没几次就放弃了。

  她想不明白,明明简以溪就是她,简以溪能做得那么好,为什么她就不行?

  是因为动机不一样吗

  她是想做给自己吃,简以溪却是想……做给她。

  安沐垂眸放下菜铲,反手解下了围裙。

  想这些做什么?简以溪已经不会再给她做饭了,她要做的对象已经变成了王彦庆,跟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放弃学做饭后,安沐又过起了周末去大伯家吃,平时在学校吃的日子。

  眨眼就是期末考,期末考完就放了假,毛毛她哥的基金到了,联络了毛毛回家过户房子,再晚就要过年了。

  毛毛原本是想请假跟着回去的,可越是过年台里越忙,少儿晚会毛毛也是主持人之一,还有原本的节目压力,根本走不开。

  毛毛把安沐之前给她的钥匙又交到了安沐手里,千抱歉万抱歉。

  “辛苦你自己走一趟了,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你自己想吃舍不得,还拿我当借口?”

  “嘿嘿~这都被你看穿了?”

  一个人开车到了潍城,北京城天清气朗,却没想到,潍城却在下着雪,雪片很大,一片片打在窗玻璃上,黏上了似的,还得雨刷扫掉。

  好在才刚下,路面还没上门积雪,路况还行,安沐一路开进小区,独自上了楼,盘算着早点弄完早点回家。

  拧开钥匙进去,屋里灰尘依旧,一个多月前参观房子踩出的脚印儿还在。

  安沐大致环视了一圈,不知怎么,竟有点舍不得这房子,明明才住过半年而已,还是那么久之前的事。

  她迈步进了卧室,虽然之前睡那晚有稍微打扫过,可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床上又积了一层灰,坐都没地方坐。

  安沐转身打算出去,视线突然落在了床头柜。

  床头柜上有两个明显的圆形痕迹,圆形很干净,周围都是落灰,对比明显。

  这是……

  安沐陡然想起了那两个许愿瓶。

  安沐拉开衣柜翻了翻,没有许愿瓶,又翻了另一处柜子,甚至连床都掀了,到处都没有,厨房客房阳台,哪儿都没有。

  怎么会没了?

  谁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发现真相了~!!

  你们知道是什么真相吗?

  不,你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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