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尊?”
她歪着头, 靠过来。
俩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因为她的主动,几乎要贴着谢昔岁,但碍于被压制的手又还留着那么一寸的距离。
谢昔岁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半晌才道:“再叫一声。”
对方眨着眼睛看她, 又顺从地叫了一声:“师尊。”
她声音有些轻,但是字字清晰, 叫完后还望着谢昔岁笑了一下。
似是绽放在凉秋里一簇火红的枫叶,一眼就能让人为她停下脚步。
谢昔岁确实也挪不开眼。
眼前人的模样, 是与上次叫她“师尊”所表现出的挣扎和痛苦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这点让谢昔岁唇角微弯,看着她笑。
“师尊, ”灵犀又叫了声, “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呢?”
谢昔岁顿了顿, 与她十指紧扣,探出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指背,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她歪着头, 想了好一会儿,眼尾的那抹红, 轻轻地向上扬:“喜欢。”
谢昔岁用另一只手, 去撩开她耳边散下来遮在她眼前的碎发,目光却似有似无的扫过她头顶还在挣扎的手。
“那你为什么想挣脱呢?”
她啊了声,赤色的眼眸有些不知所措,避开谢昔岁墨色的眼眸, 欲言又止。
谢昔岁将她耳边的最后一丝碎发别到她的耳后, “怎么了?”
她沉吟着,眼神躲闪, 在看她,又不敢看她,片刻后才低低道:“师尊,我……你能离我近点吗?”
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又羞于说出口。
谢昔岁看着她,墨色的光渐渐描摹出她清晰地轮廓。
“好。”
谢昔岁微俯身的靠下去,将那么一寸的距离又缩的更短。
但她尾音飘落的瞬间,脸颊处却有一道温热的湿润划过。
柔软灵巧又快速的蹭,不,更贴切来说是舔过她的脸颊。
谢昔岁停了停,抬眼看她。
“但是,我更喜欢这样。”
她眼尾上扬的那抹红,此刻更像是高挂夜空的弯月,将她的眼睛衬的亮亮的。
谢昔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她一闪而过舔过她脸颊的舌尖,轻轻地又舔过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的。
又看她对自己笑,看她无辜地对自己眨眼睛。
像是时间被冻结,谢昔岁静静地看了她很久,久到她又要凑上来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时,谢昔岁忽的笑了起来。
声音轻轻地,似是风拂动枯叶,平静却又让枯叶不得不为她回转的往下坠。
谢昔岁眼睑微低,看着她微张的唇瓣,微的也偏了偏头。
“怎么办呢。”谢昔岁无奈地低叹道:“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嘿,”眼前的人笑了声,竟然还接话的问她:“真的吗?”
谢昔岁又道:“竟然在考虑如果不帮你除去魔气会是什么样。”
谢昔岁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像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谢昔岁眉心动了动,但很快又被抚平。
“那除掉魔气会是什么样?”灵犀问她。
现在的灵犀好像根本没明白魔气是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没有被魔气侵染,没有被魔气淹没掉理智时的样子。
“会比现在的我更让你喜欢,还是……”
她不说话了,看着谢昔岁笑着舔了舔唇。
谢昔岁没有说话,像是受到强光的刺激,半眯着眼睛,再抬眼看她时,指背贴着她的眉骨又沿着脸颊缓缓地往下,直到之前被她勾住的下颌才停下。
眼神平静没有起伏,但在她直直地看入血色的双眼时,竟然透出几分柔光。
几乎没有给眼前人任何的反应,谢昔岁已经顺势而下,抵住了她的额头。
下方滚烫的热度被上方的寒意缚住,谢昔岁最后再一次扫过眼前人的唇瓣时,想起的却是那夜帮她重现水池情形的吻。
青涩的又掩盖不住对她的爱意,是想要克制的,但又因为谢昔岁的调动,又不受控地回应她。
最后就算被吞没,被攻城掠地,也要坚定地告诉自己,她的心意。
满腔满心的柔软都留给了她,不带一丝丝的私心。
谢昔岁淡淡地笑了笑,自顾自的,在微暗的光亮下,也遮不住她的半弯的眼睛:“我好像回答不了你的这个问题。”
“一个是克制又理智的你,一个是沉入魔气深渊的你,其实没有半分能比较的。”
“但如果真要说,那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也是因为有了你,我才有喜欢。”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啊了声:“师尊,你好喜欢我。”
谢昔岁听着她的话,低低的笑:“是啊,”谢昔岁又勾了勾她的下颌,“所以你醒来还会记得这些吗?”
“你想我记得吗?”
她看着谢昔岁笑。
“你说呢?”
眼前的人还想说什么,但是飓风一般袭卷而来的神识,让她戛然而止的阖上眼。
神识化作熟悉的阿含芽香,飘过去,包裹住坠入深渊之中昏睡的她。
而后是谢昔岁抵着她额头的低喃:
“其实不记得也没事,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连最后的月光也被云层掩住了,四周完全的黑了下来,将她们融入黑暗中。
再睁眼时,谢昔岁已经进入了她的神识。
谢昔岁脚下踩着焦黑的砂地,身边涌来的热风中裹挟着细小沙粒。
周围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大地一片苍茫没有生机。
但等谢昔岁微的抬头,才发现空中悬着一座孤岛,被流转的白光所笼罩着。
在这一片被魔气侵染的世界里,它是那么的特殊,又引人注意。
谢昔岁靠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流转白光的中心是一支玉笛。
它浑身通透,呈乳白色,流转的光沿着笛身上刻有的细细纹路,一点点的汇聚,再落下来,生成这道屏障将孤岛护住。
魔气围在屏障周边,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谢昔岁隔着光罩静静地看着它,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向它伸出了手,指尖点在光罩上。
或许光罩会将她弹开,或许会有雷鸣电闪落下来,也或许会有炽热的灼烧感。
但她等了等什么都没有发生。
凉凉的触感,轻轻地附在她的指尖,像是湖面反向推来的涟漪,一层层地重又聚集在她的指尖,紧紧地贴近她。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竟然有些熟悉。
谢昔岁缓缓的迈入光罩内,甫一落地,站在孤岛高高的石岩上,悬在半空的玉笛却剧烈地颤动起来。
浮着一层薄光的石桌石椅石阶,庭院里的凉亭,甚至不远处巍峨的大殿,在随之而来的风声里都变得清晰。
凉亭旁,那棵落叶铺满地的古树,也一息复春,枝桠伸展出来,探出嫩绿的新叶,点点阴凉落下去。
这一切都像是揭开被尘封许久的记忆。
她抚过石台,隐隐能看见白衣的幻影,抬眼望古树,能望见它四季变化的轮回,从凉亭的软塌处经过,会闻见似有似无的花香。
最后,谢昔岁进入大殿,她甚至没有伸手,只是踏在大殿外的石阶上,殿门就缓缓地向里推开,迎她而入。
她明明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但这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的自然。
有些低沉的笛声响起时,几乎下意识地谢昔岁微摊开手,原本悬在高空的那只玉笛,就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温润的触感贴着她,像是有什么转瞬即逝。
低沉的笛声又变得悠扬,像是在低低地向她诉说,笛身流转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谢昔岁看着它,片刻后若有所思道:“原来笛身的纹路是你的名字。”
“你叫灵犀吗?”
她尾音很轻,但落下来的瞬间,笛声却猛地停住了,光芒越来越明亮,连笛身也带着几分热意。
平地起了风,遥遥而来拂过她的发尾,像是要拥抱她。
谢昔岁手指微弯,稍紧地回握住它。
她是有什么想说出口的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她只是低叹了声。
好一会儿,她抚过它的刻字,流转的光随着她一笔一画的指尖而聚积。
谢昔岁的手忽的停住:“可是你的刻字里有一道裂痕,没关系吗?”
笛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几声,有清脆的回声。
谢昔岁淡淡道:“硬撑着可不是一个好武器。”
笛声又稍轻了些,似乎有些怕她。
“我看看。”
谢昔岁掌心拢入,将那一丝温热覆在裂口处,神识贴着渗进去。
明明她的动作很轻,连神识也敛去锋芒,却仍然能感受到笛身在随着她的神识微微地颤动。
神识沿着纹理缓慢而过,仅仅只是覆在白光上方,笛音就转为幽微的低鸣。
而后神识缓缓地往下坠,像是触碰到葳蕤摇曳的烛火,光亮映入掌心,却又被掌心所紧握。
它恰好的温度,摇曳的火舌甫一蹭过神识,就被神识温柔而强硬地所包裹住,烛火忽明忽暗地,被神识藏住烛光,又因为神识的覆盖,耀眼夺目的只属于她。
神识细细地抚摸笛身,敛去锋芒,柔柔的光晕仅仅是轻扫而过便引起笛心的涤荡。
如水流般绵长,又如风般润无声,由里及外的与白光融为一体。
再次一起抚过刻字的一笔一画间,竟然都带了几分剑气的凌厉。
笔画比之前更显然,线条流畅又自带一种力量感,隐隐间呈现出不一样的骨势,成了字形内里的筋骨。
中锋似力,侧锋似媚。
而后及至刻字尾端,堪堪落笔,神识再次遮天盖地铺下来的瞬间,缝隙渐渐被填满,泛出金色的光晕。
谢昔岁收紧掌心的刹那,金光激荡而出,带着剑芒的凛冽,震散聚在光罩四周的黑雾。
而后一层一层地,越来越远,越来越尖锐,呼啸着将黑雾撕碎。
孤岛正对的那片空地破土而出,发芽生长的古树,参天而上。
谢昔岁的神识,瞬势攀沿而倚,在顶端化作黑龙。
玉笛再次震出的金光,披在她身上,金光粼粼的,一股气吞山河之势,黑龙吐息之间再次扑来的黑气也被毁散。
谢昔岁站在高高的石岩,唇瓣微低的抵在笛口,热气流入的瞬间,玉笛被奏响。
悠扬舒缓的古调,在那一息回响在耳边。
耀眼的金光洒在整片大地,万物复苏,一切又崭新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