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生日快乐！”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女声，开口就祝她生日快乐。
“谢谢，你是？”
苏澄本能地回了一句感谢，但是很纳闷，这会是谁呢？明明知道她的生日，却为何是个陌生号码？
刹那间，苏澄想到了前三年的匿名生日礼物，估计又是同一出把戏了。
“苏澄，你现在在学校对吗？有空出来一下吗？我有份生日礼物要送给你。”
苏澄本就对这件事没什么好感，略显烦躁地压低声音，手捂话筒说，“你又是在帮哪个不认识的人送的对吧？不需要了，谢谢，扔掉吧。”
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刚报完幕，周围的观众开始啪啪地鼓掌欢迎下一位上场答辩的同学，苏澄只想快点挂掉电话，尊重台上答辩的选手。
“哎等等！”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急促，“苏澄！等等！这次是我亲手送给你，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台上的选手刚介绍完自己的姓名和学院，礼堂又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苏澄隐约听着话筒那方的声音有点熟悉，但又因为礼堂现场声音实在太大，导致判断不出来是谁。
或许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苏澄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对方明确说了这次是送礼物的本人，那她干脆出去跟她说清楚自己并非单身。
苏澄看看手表，离黎里上台还有至少40分钟的时间，而此刻台上的那位选手已经开始陈述了，苏澄不想这么没礼貌地干扰台上的选手，于是起身走向旁边的出口，问，“在哪？”
“在图书馆后面的草坪上！”
此时苏澄已经走到了礼堂外面，听到了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似乎很雀跃，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苏澄快步走向图书馆，她不希望这件事浪费自己太多时间，千万不能耽误观看黎里的答辩。
待走到图书馆后方的草坪时，她环视一圈，路灯很暗，草坪也很安静，空空荡荡，似乎只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看到有个人影。
苏澄走了过去。
当她刚走到离那颗树大概两米远，就快看清树下的女生是谁时，哗的一下，这棵树被圈圈层层的彩灯突然点亮！
一个留着大波浪长发，穿着修身短裙露出笔直长腿，化着精致的妆容的女孩，站在树下，对着苏澄，笑得妩媚灿烂。
“靳雯？！”苏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将眼睛眯了一下，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我，苏澄，生日快乐！”靳雯举起手中一个不算太大、但是包装得很精美的小盒子到苏澄面前。
“怎么是陌生号码？”苏澄没有伸手接礼物，感觉很疑惑，她跟靳雯一起上了公选课，又都是商院学生会的，多少有些交集，她的号码苏澄早就存下了。
“怕你看到是我，就不会出来了，所以我专门买了个新号。”靳雯声音不大，不好意思地放下了递出礼物的手，脸上透出微微的绯红。
呵，她的这个预估，倒是很准确。
“这几年我生日，那些礼物都是你送的？”苏澄打算抓住机会，一次弄清楚。
“是我。”靳雯微笑着吸了口气，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观察着苏澄脸上的表情，大概是希望能够看到一些惊讶，以及感动。
“为什么？我记得大一时我就问过你，你明明否认了啊？”
没错，很久之前，黎里就跟苏澄说过，她参加十大歌手时收到的那个陶泥人像，可能是靳雯送的，所以在苏澄第一次收到匿名生日礼物时，就非常正式地向靳雯求证过，毕竟她不喜欢这种神神叨叨的感觉。
然而，那时候的靳雯表现得一脸疑惑和无辜，让苏澄放弃了对她的猜测。
现在看来，只是她用高超的演技刻意隐瞒而已。
可这又是为何？
苏澄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靳雯看到，直到目前为止，苏澄的表情都不是太好，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和感动，于是她有点着急了起来，“生日礼物是我送的，那个陶泥人像也是我送的，不止这样，你参加十大歌手时，艺术学院傅威的选曲也是我花了很多钱找了很多关系帮你打听到的，还有，你每次缺席学生会的例会时，你们部长给你的那份会议笔记，其实都是我专门为你写的，还有……”
“够了！”
苏澄不想再听下去，她不知道这个女人还会说出多少件她平时完全没有留意到、也毫不care，却又充分表达了“默默付出”的事情，以期将她感动。
苏澄是一个那么坦荡的人，就像她当年追求心爱的黎里时一样，大大方方认真热烈地追；就像她拒绝漫山遍野的桃花时一样，干净利落绝不留暧昧。
而此刻的她，莫名地被靳雯拽进了一个躲躲藏藏、扭扭捏捏、被动感动的怪圈。
她并不愿意成为她的“同盟者”。
所以，比起靳雯所期待的感动，她感受到更多的其实是烦躁和厌恶。
“靳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我是有女朋……”
“我知道！”
苏澄的“友”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靳雯打断了，她似乎非常不愿意亲耳听到这句事实。
“但是，我也有喜欢你的权利。”靳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瞬间软下了几分，双眸渐渐泛起了浅浅的水雾，“我喜欢你，苏澄，喜欢你很久了。”
她终究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苏澄有点无奈。
并不是因为苏澄太过铁石心肠，她只是拥有非常强烈的是非观。
靳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并非单身，却还连续多年做出这种暧昧不清的行为，美其名曰“喜欢的权利”。
但这种权利，明明是建立在破坏她人情感的基础上而享受的权利。
得亏苏澄光明磊落，黎里也信任她，否则靳雯的每一次匿名礼物或莫名其妙的付出，都得掀起小情侣的一轮情感嫌隙。
苏澄在父母的支持和关爱下长大，二十年来从没有吃过什么“要而不得”的苦，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全力拼搏和问心无愧。
如果说黑暗是0，光明是1，苏澄一定是那个完整、纯粹的1。
她的世界，不接受任何零点几，也拒绝所有灰色地带。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将这种“坦荡”发挥到极致，无论是对事业，还是爱情。
所以，在苏澄的价值观里，必然是不会喜欢靳雯这种挖墙脚的灰色行为。
“你……”
苏澄明显不悦，寻思着该怎样回绝，却看到靳雯水汽氤氲的双眼适时地掉下了几颗泪珠，又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请你给我5分钟，听我说完。”靳雯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往树根的方向走了两步，指了指树上的一张照片。
这时候，苏澄才留意到，原来这个小树上不止装饰了彩灯，还用心形的小木夹子零零散散地夹了很多照片。
苏澄粗略一瞟，似乎每张照片上都有她。
“这是开学第一天，我刚拿到的学生卡掉在地上了，你捡起来递给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那天的笑容有多阳光。”
随着靳雯的话，苏澄看到了一张被人偷拍的侧面照片，看照片上的衣着，确实是第一天来F大报到的时候。
“在绘画心理学的课上，我们被分到一组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炸了，我想一定是缘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跟你合作的时候，我们的想法那么合拍，最后我们的小组作业拿到了全班第一，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这是一张课堂上小组的讨论照，靳雯和苏澄刚好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后来我发现，原来我们都入选了学生会，我越来越相信我们之间有无法阻断的联结，其实每一次开例会，我都会偷偷看你。”
靳雯指着一张又是从后侧方偷拍的照片。
“大二的时候辅导员安排我们年级去企业参观，我跟你坐上了同一辆大巴，那天……”
“够了，靳雯。”
苏澄原是看着泪眼朦胧的靳雯，不忍太过狠心打断，但照她这么说下去，要把一颗树上的照片说完，别说5分钟了，怕是50分钟都说不完。
此时的苏澄一心着急回到礼堂看黎里的答辩，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不苏澄！你让我说完！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你看到我的好了，或者你恢复单身了，我就可以亲手将生日礼物拿到你面前，可是我等了三年，还是等不到那一天，我不想把遗憾留到毕业，苏澄，你看看我，我真的很爱你，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说这些话的时候，靳雯竟将自己感动得泪流满面。
“靳雯，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事，但我明确告诉你，我爱黎里，她才是我唯一的女朋友，希望你不要错爱了，找一个真正值得的人吧。”
苏澄算是耐着性子，非常客气的说完这句话，她还是尽可能地和气拒绝。
话落，她转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靳雯突然伸手用力拽住了苏澄，走上前去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无法接受，暗恋了三年多的人，连自己的表白都不听完就要离开，她更不能接受，拒绝她的理由又是因为那个女孩。
“又是黎里？！又是黎里！”刚刚还冷静温柔的靳雯，语气变得有些激动，表情也越发狰狞，“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就因为她可以评新华奖吗？她除了成绩好她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面对靳雯的无礼，苏澄内心的厌恶感加剧飙升，她用最后一分理智告诉自己，给对方留些面子，离开就好。
因此，她皱着眉头，打算用最简短的话结束这场闹剧：“黎里有多好，我无需告诉你，放开。”
苏澄甩开靳雯的手，继续往前走，却换来靳雯更进一步的拉扯和嚣闹。
“苏澄你是被她蒙蔽了双眼吗？她上个台都不敢大声说话，跳舞也只会搔首弄姿地摆几个pose，有什么了不起？我是班里的团支书，是学生会副主席，是模特队的队长，我替学校拿了多少全国大学生模特大赛的大奖，我哪里比不上她？！”
“够了！”苏澄再次甩开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如果这就是你眼中的爱情，那我告诉你，你比她高一厘米，我会嫌你太高，你比她瘦一斤，我会嫌你太瘦，你长得比她好看，我会嫌你太过妖媚，你比她拿更多奖，我更是毫不care，你明白了吗？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不是她。”
“不！！！”靳雯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捂着脑袋泪眼狰狞，“苏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默默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她做了什么？！我才是那个配得上你的人，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家庭！”
“谢谢你的付出，但我不需要。我想你爱的，也不是我，只是爱一个人的感觉而已。”
这些年，靳雯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付出，就像是在演一场独角戏，她感动于自己的痴情，却从没想过苏澄是否想要。
苏澄希望自己的这句话，能够让靳雯清醒一点。
她大步地往礼堂走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回过头来。
“另外，靳雯，你听着，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诋毁黎里的话。”
说完，苏澄决绝地离开了。
靳雯站在树下，看着苏澄的背影从图书馆的拐角处消失不见，呆滞了十多秒，然后彻底抓狂，哭着用力地把树上所有的彩灯、照片全部撤下来，疯狂地踩在脚下。
……
待苏澄小跑着回到礼堂后，过了几分钟，就轮到黎里上场了。
苏澄深吸一口气，幸好没有耽误。
黎里穿着苏澄专门为她选的一条藏蓝色过膝连衣裙，袖口微洒，别致大方，成熟得体中又透露出学生特有的活力。
她向观众和评委们鞠躬后，找到了苏澄所在的大致方向，微微一笑，点开了PPT，开始了自己的答辩演讲。
公开发言，黎里真的很不擅长。
在苏澄的多次指导下，她慢慢学会了将语速放缓，找到说话的节奏，尽管不像那些优秀的演讲者一样富有激情和感染力，但她也做到了让听众有一种温柔沁心的享受。
当然，她答辩的高潮，并不是因为温柔动听的声音。
当她把几乎全是98、99、100分的大学成绩单放出来的时候，当她陈列自己的科研成果的时候，当她展示自己的课余特长和公益服务的时候，全场传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呼喊。
再当她机智、近乎完美地回答了几个评委的提问之后，苏澄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用力将掌心一握：Yes!
这把，稳了。
果不其然，黎里成为了近十年来唯一一个获得新华奖的人文社科类专业的本科生！
一个小时后，答辩颁奖结束，整个礼堂就跟每次晚会散场时一样热闹不已，黎里迫不及待地从舞台上冲到观众区，跟苏澄抱在一起。
“啊啊啊好开心啊大橙子！”
“姐，恭喜你！真是太牛逼啦！”
“小影子你怎么也在这啊？”
闹哄哄的观众席，黎里跟苏澄和覃影还有周琪抱在一起，那两束争奇斗艳的鲜花都不知道该抱哪束好。
可是，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几句，一个学姐突然把黎里拽了过去。
“哎呀黎里你怎么跑这么快呀！快跟我回去，张副校长在等着跟你们合影谈话呢！”学姐急得不行，不等黎里反应就直接把她拉走了。
“啊……橙子你先带覃影她们到礼堂门口等我！”
黎里朝着苏澄喊了一句，就小跑着跟着学姐过去了。
“知道啦，快去快去。”
苏澄笑着看着黎里去了后台，就跟覃影和周琪慢慢随着人群往外走，这会儿的礼堂确实是又吵又闷。
礼堂后台的休息室，张副校长跟十个获奖者合影之后，又简短地说了几句勉励治学的话语，待新闻中心的老师拍完几张美照后，也就让大家散了。
黎里心里偷乐，还好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她有些迫不及待往外跑，想快点与苏澄她们汇合，怎知走到舞台侧方的时候，看到陆一凡抱着一束鲜花在前方等着她。
“恭喜你，黎里！”陆一凡见到黎里从休息室的方向走过来，他双眼放光地把花举到了黎里的面前。
“学长？”黎里有些不好意思，一晚上她也没留意到，原来陆一凡真的一直在现场，不过嘛，这花她可不能收。
正想着该怎么礼貌地表示感谢，又拒绝他的鲜花时，几声喊叫把黎里吓了一大跳！
“啊快让开快让开！”
原来，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收舞台侧方的立柱灯，两个人一下子抱得太多了，没掌握好平衡，碰倒了旁边令一盏2米高的灯，突然朝黎里和陆一凡站的方向砸下来。
“啊！”
黎里本能地叫了一声，伸手想捂住脑袋，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用力往旁边一拽，黎里失去了重心，头脑晕眩，惊险之中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了，瞬间又被一个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
呼！好险！
黎里深吸一口气，感恩自己竟然得救了，没被砸也没摔，然而，当她睁开因为惊吓而紧闭的双眼时，陆一凡的脸正无限倍的放大在她眼前！
原来，是陆一凡救了她。
“学长……”
黎里意识到，现在跟陆一凡的姿势太过暧昧。她倾斜着身体半倒在空中，陆一凡一只手完全接住了她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揽着她的手，还拿着那束鲜花，正好放在她胸前。
远看起来，就像他抱着她，在求爱。
而陆一凡竟一直这么傻看着她，就跟看呆了似的，没有任何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黎里尴尬无比，挣扎着站起来。
“黎里？！”
在黎里起身的瞬间，一个愤怒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很久没见的沈晋风！
当年她在天目山拒绝沈晋风后，只偶尔跟沈晋风在学生会的工作有些许交集，还算相安无事，后来沈晋风保研读研，就很少见到了。
“沈学长，你怎么在这？”
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黎里除了问这句废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黎里，我就知道，当年你告诉我说喜欢女生，都是假的，对吗？”
其实，沈晋风心里一直恋着黎里，他一直觉得当年黎里对他的拒绝像一个闷头棍棒，他无可奈何，却也想不通，直到今天他来礼堂想再看看黎里，却巧合地撞到她与别的男生亲密地拥抱庆祝，他突然觉得找到了答案。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跟女的在一起！”沈晋风突然伸手推了陆一凡一把，“他是谁，你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吗？”
“你干什么？！”陆一凡本是一个温和的人，却也难以忽略这个陌生人的无理，他抬起手臂阻挡了对方的进攻，没想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他只好用力回击了一把。
黎里听着沈晋风的问话，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内心认定女生之间不可能有爱情，宁愿相信黎里和陆一凡刚才那机缘巧合的一幕才是困扰他的答案。
有些人，竟已“男权癌”到如此程度。
“你们别闹了！我只有一个爱人，就是我女朋友，苏澄。”黎里不知道该怎么终止这样的巧合和误会，周围又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和同学来来往往，她想快点离开了。
“什么？”这会儿轮到陆一凡惊讶了，他想确信自己是否听错“女朋友”这三个字。
“你们没听错，就是我。”苏澄来了。
黎里惊喜的回头，她的苏澄，总是能恰到时候的出现，替她解除所有困境。
苏澄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揽住了黎里，而黎里直接双手搂住了她的腰，痴笑着抬头看着她。
并不是为了作秀给他们看，而是此时的黎里，紧张了一晚上的黎里，脑袋里已容不下别的人和事，她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苏澄分享自己答辩的快乐和感受。
所以，正主儿来了，带着黎里走了，留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然而，没有人发现，刚刚那一出小小的闹剧，被人群中的一个手机咔咔几十张照片，全方位地拍了下来。
那，是一双嫉妒得猩红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放得晚了点，这一章六千多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