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稚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爸爸妈妈以后就指望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努力。”

  读小学时,刘稚把这句话当作自己的信仰。每次遇到那个老套的作文题——“我的理想”,刘稚的开头总是相似的。

  “我的理想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上好生活。”

  后来,刘稚听到的话又换了一个版本。

  “爸妈和弟弟以后都靠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努力。”

  初中时代,刘稚独立思考的意识强了起来,她虽然觉得父母的话有些奇怪,但从没有表露出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稚在学业上一直很优秀。她要强,从不允许自己失败。

  高中时代,刘稚的视野开阔起来。她见了很多的人,别人生活学习的信念似乎都和她不同。

  有的同学以梦想为信念,有的同学以追求物质享受为信念……

  再一次碰上理想之类的半命题作文,刘稚忽然无从下笔。

  高二一次模考,刘稚发挥失常,掉了一百多个位次。体育课,她一个人躲到自习室丧气了很久。

  母亲知道她的成绩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扎在刘稚心头。

  当母亲再说出那句话时,刘稚不知道怎么回事,逆反的情绪高涨。

  从那开始,她和母亲的关系就一直恶化,严重时她们可以冷战整整一个星期。

  她的母亲把自己的理想强加给了她。

  刘稚承载了太多的希望,这些希望成了无形的压力,压在她的肩膀上。

  她只敢前进不敢后退,有时,她甚至连舔舐伤口的时间都没留给自己。

  最后来,刘稚最大的梦想就变成了逃离——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一切。

  她报考了离堰城很远很远的城市,留在首都工作,整整两年没回家。

  “喵呜~”

  奶团和梨花打闹的声音拉回了刘稚的思绪。

  短短的几分钟,孟养不知道刘稚想了些什么,她保持安静,耐心地等待刘稚的回答。

  “太晚了,早点休息吧。”刘稚淡淡道,“你快去洗漱。”

  孟养捏了一下刘稚的下颚,“怎么又闷了呢,你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的我咬牙切齿。”

  她两只手齐上阵,给刘稚揉出个搞怪的表情,“我去洗澡了,赤豆元宵记得给我留一点儿!”

  闷油瓶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翌日,孟养上班,刘稚继续当她的“家庭主妇”。

  早晨孟养赖了会儿床,上班即将迟到。刘稚见她没吃几口早餐,强行给孟养塞了两口卷饼。

  孟养边穿鞋边开门,说话含混不清。

  “路上慢点。”刘稚说。

  孟养挥了挥手,示意她关门。

  ……

  休息久了,上班就显得格外痛苦。

  忙碌的上午过去了,孟养想起了一句诗——“我本可以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

  她塞着寡淡无味的食堂套餐,无比想念刘稚炒的小菜。

  孟养给刘稚发了一张午餐图,配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刘稚:“好素淡的伙食。”

  孟养:“想吃你炒的小菜。”

  刘稚:“清淡一点有益身心健康。隔了这么久,我居然有些想念食堂的伙食。”

  孟养:“……饱汉不知饿汉饥。”

  刘稚切了摄像头,拍了一张照发给孟养。

  照片上,厚厚的专业书边放了一杯冲泡好的麦片。

  孟养:“宝子,求你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

  刘稚啜了口麦片,不太能理解“宝子”这个奇怪的称呼。

  孟养:“宝子,你还在吗?冰箱里还有排骨汤,热点汤喝一下都比这个强。”

  刘稚:“要我给你送餐吗?”

  隔了会儿,刘稚又发了条消息。

  “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手机那端的孟养乐了下,换了个刘稚更不能接受的称呼。

  “宝宝,记得喝排骨汤。”

  刘稚:“……”

  十几秒后,孟养接到了刘稚的电话。

  “我正在热排骨汤。”刘稚那边的微波炉声很清晰,“午休时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孟养憋着笑,“知道了,老婆。”

  刘稚拿碗的手一顿,有片刻失语。

  “好了,不逗你了。”孟养用肩头和脑袋别着手机去送餐盘,“我爸打电话,让这周末带你回家吃饭。”

  “他说,他要好好感激你一下。”

  “准备把女儿许配给我吗。”刘稚说这话时耳朵有些烫。

  “行啊,刘稚,你挺会的啊。”孟养绷不住笑了,“油壶漏了吗?”

  “跟你学的。”刘稚清了下嗓子。

  “好了,不跟你贫了,我还有事情没忙完。”孟养说。

  “晚上想吃什么?”刘稚问。

  丢餐盘的声音有些大,孟养没听清。

  “你说什么?”

  “晚上想吃什么。”刘稚重复了一遍。

  “闷油瓶!”说完,孟养挂断了电话,留下电话那端的刘稚一脸错愕。

  下午比上午更忙碌了。

  孟养接诊的第一个病人有些奇葩。

  从头痛到腿,孟养指哪儿他疼哪儿,孟养要给他开检查单他又死活不同意。

  “医生,我这个病经常犯,只要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就能好起来。”那人说,“要不您就直接给我开个假单吧,我休息休息看能不能好转。”

  那人用近乎恳切的语调和孟养说话,“如果还不行,我还会回来看的!”

  孟养不傻,她大体判断出这人只是过来搞张假条的。

  “您需要做相应的检查才能判断出病根,我能力有限,单凭口述无法判断出您的症结所在。”孟养说,“做个检查很有必要。”

  “我是个打工仔,经济条件有限,能省就省。也请您理解一下我吧。”

  孟养抿了下唇,“我们有相应的规定,也请您理解一下我吧。”

  那人急了,也不装了。

  “我就想你帮我开个病休证明,你开还是不开,直说。”

  “我们有相应规定。”孟养认真道,“我不能开。”

  关于病休证明的开具医院有明确规定,孟养无论如何都不能昧着良心给一个没病的人开证明。

  那人不依不饶,态度大变,说话时明显带了股冲劲。

  孟养在心里慨叹,她好像有种特别能碰到这种事件的独特体质。

  医闹这次是,复诊这次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