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份的A市，早晚已经有些凉了。
熊奕蓁忙活了两三个小时，还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她今晚穿的是一条藕粉色的抹胸短裙，外层是轻纱质地。裙摆勉强能遮住大腿，在膝盖处上下徘徊着。熊奕蓁也忘了带件外套，被微凉的夜风一吹，该是有些冷了。
但她此时正被人半搂在怀里，身体与周予诗接触的部位就好像是被剥了皮的水煮鸡蛋滚过，烫，却尚能忍受。
熊奕蓁吸吸鼻子，不自觉又贴近了周予诗一些。
熊奕蓁听见汽车的开门声，随后，她的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却极轻地放到了后座上。
熊奕蓁惊讶地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来，一把拉住了正准备关门去前面开车的人。
周予诗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
“……”
熊奕蓁跟被火燎了一下，飞快地收回了手，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她脑中千思万绪，奈何一句也吐不出。
熊奕蓁懊恼地想捶自己的脑袋，手却被人轻轻制住了。
周予诗坐到了她身边，带上了车门，目光灼灼：“你想跟我说什么？”
熊奕蓁偷偷看她一眼，被她烫人的目光吓到，迅速移开了视线，咬紧后槽牙，使劲摇头道：“没有。”
她实在是没勇气在这样的周予诗面前讲出那种话，好像只要一说出口就会被她生吞活剥一样。熊奕蓁心里的小人已经大叫着救命，丢下那些雄心壮志，头也不回地跑了。
……
沉默。
总是沉默。
熊奕蓁发现她们两个人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心里的酸涩通通翻涌了上来，甚至直接盖过了那株如骆驼刺般深深扎根的占有欲，开始拼命叫嚣着：干脆放弃吧！还是放弃比较好！
熊奕蓁颤栗着，狠狠收紧了拳头。
周予诗静静地看完了她所有的情绪表现，突然道：“你还醉着吧。”
……什么？
熊奕蓁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周予诗说了什么，但当时情绪太过汹涌，吵得她耳朵都疼了。她虽然是因此被暂时抚慰了情绪，但先前漏掉的东西也已经直接过去了。
熊奕蓁茫然地看向了周予诗。
周予诗勾起了唇，继续诱哄道：“你喝醉了，今天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翻脸哦。”
“……”
熊奕蓁确定，自己的感官暂时还算清晰。
所以，刚刚那撩人的语气，还有摄人心魄的微笑，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熊奕蓁仿佛真的被夺了魂魄，全身是被针刺似的酥麻。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动了动唇。
然而此时，周予诗仍旧挂着那种微笑，捏捏她的脸，缓慢且极具压迫力地靠近了她。
周予诗附耳过去：“说吧。”
熊奕蓁没办法拒绝。
她只能任凭自己的声音响起，压抑但字字分明：“我想包养你。”
这五个字出口的瞬间，熊奕蓁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还能牢牢地坐在座椅上的，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
完了。
“包养？”
听到这个答案，周予诗简直想剖开她的小脑瓜看一看，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才能想出这种东西。
但瞧见熊奕蓁失魂落魄的样子，周予诗也不忍心继续打击她，只得清清嗓子，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鼓励道：“行啊，你准备出什么价？”
“！！！”熊奕蓁瞬间活了过来，在这一时刻，整个人与她养的那群狗达到了惊人的神似。
在震惊于周予诗如此干脆就答应了的同时，有一股酸溜溜的情绪一闪而过，但熊奕蓁没去捉，她忙着实行这两天定下的“完美计划”。
熊奕蓁的眼睛亮得迫人：“我很有诚意的！你看一个月一百万怎么样？我再送你一辆超跑。而且我保证，你工作的时间我绝不打扰。”
“你说一个月一百万？”
“对啊！”
熊奕蓁看见她脸上的古怪表情，连忙补充道：“你是嫌少吗？价钱还可以再商量的！”
周予诗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薄唇轻启：“一千万。”
“什么？！”熊奕蓁的脸绿了：“我没这么多钱的！”
周予诗似笑非笑地摇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到了椅背上，顺势将双腿交叠到一起，轻松道：“一个月一千万，换我包你，怎么样？”
“……啊？”
我是为什么想包养她呢？熊总陷入了沉思。
好像，是因为周予诗若即若离，给了她一种“得不到”的危机感？
又因为她的自尊心无法接受这种事，所以下意识地就想将周予诗归为物品，这样就可以轻易用钱得到了。
而这种带有一些侮辱性质的情况突然一个反转，还到了她自己身上……熊奕蓁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包养是她想出来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周予诗提出要花钱包她，这种既得钱、又得人的好事，怎么会有人拒绝啊？
想通了这点，熊奕蓁感觉自己浑身都通畅了。
只是……
熊奕蓁犹豫道：“那辆车，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周予诗满不在乎：“你留着开呗，不然我再送你辆迈巴赫？”
“……”
熊奕蓁摸向装着自己车钥匙的手包，沉默了。
熊奕蓁：“干你们这行……这么挣钱的吗？”
周予诗忍俊不禁。
熊奕蓁挠挠微红的脸颊，羞怯地问道：“呃，你看看我行吗？”
思维跳跃得令人惊叹！
周予诗正色道：“我们现在是在谈包养的事。”
熊奕蓁也认真地看着她，确认道：“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周予诗摇头。
熊奕蓁心里轻快极了，果断道：“我同意啊！”
确定“关系”后，气氛突然又尴尬了起来，熊奕蓁不好意思再看她，低下头吃吃地笑。
周予诗觉得挺有意思，就保持着这种状态多看了她两眼。
突然，熊奕蓁想到了什么，抬头问：“我们要签个协议吗？”
“依你。”
“那还是签一下吧。”熊奕蓁打开自己的手包，翻出了钢笔和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不然我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周予诗看她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列着条款，心里感到阵阵无奈。不过这个答案倒是挺令她满意的，于是便也纵容着，回答她偶尔的疑问，并在最后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协议签订仪式正式完成，熊奕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白底黑字，尽力从中汲取着实感。
半分钟后，熊奕蓁沿着折痕重新将它们叠好，其中一张同钢笔一起放回了包里，而另一张，则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周予诗手上。
周予诗点点头，也将它收好了。
熊奕蓁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驾驶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愉悦。她双脚足尖交替着忘往下轻点，时不时转头仔细打量周予诗的侧脸。
周予诗开车的时候很专心，双眼一直目视前方，只偶尔落到后视镜上。
不过余光却总能扫到熊奕蓁，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总是移过来的视线。
周予诗没想到熊奕蓁这么粘人，故意咳嗽一声，板着脸道：“谁让你一直盯着你金主了？没大没小。”
熊奕蓁哪能不知道她是在说笑，乐得直接顶嘴过去：“还没拿到钱呢！我金主还不算我金主！”
周予诗只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一路将熊奕蓁送到了家门口。
周予诗将车停稳，率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身子侧向熊奕蓁那边。
“怎么了？”
周予诗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颊：“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熊奕蓁立刻道：“没有，我但凭金主吩咐！”
“很晚了，你先进去吧。”周予诗道：“微信聊。”
“好！”
熊奕蓁傻笑着，大着胆子去抓她的手，周予诗很是配合，就静静地任她捏着。
又磨蹭了好一会儿，熊奕蓁终于觉得够了，开心地下了车。
周予诗：“明天见。”
“路上小心！”熊奕蓁在窗外疯狂挥手：“明天见！”
熊奕然洗完澡，才从浴室出来，突然就听见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笑与狗叫声。
熊奕然擦着头发的手一顿，快步走去了阳台。
然而夜色太深，仅靠微弱的灯光实在看不真切。熊奕然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迅速奔下了楼。
院子里。
熊奕蓁拿着个正放着水的皮管子，疯跑着追在一只黑影后面，一边追，嘴上还一边喊着：“小黑别跑！我给你洗澡啊！”
熊奕然黑着脸，上去一把给她拦下了。
熊奕然上下打量着她，气得肝疼。
——熊奕蓁出门时穿的那件抹胸短裙已经完全湿透了，要不是里面那层的布料比较厚实，这么浅的颜色真的透得不能再透。鞋也不知道被熊奕蓁踹到哪里去了，她就这么光着脚，头发散乱，从头到脚只剩下“狼狈”二字。
“你知道现在几度吗？”熊奕然把人拎到水龙头那边，关上了阀门：“你不怕着凉，狗怕。”
熊奕蓁稍稍寻回了理智，讪讪地低头拧着衣服上的水。
熊奕然喊了人出来收拾残局，自己则揪着熊奕蓁进屋，也准备动手“收拾”了。
熊奕蓁看出她哥的想法，自动自觉地认错道：“哥我错了！我不该大晚上的瞎胡闹！你别打我！”
熊奕然皮笑肉不笑地发问：“你怎么就是瞎胡闹了？”
“我不该穿这么少玩水还玩狗，我现在立马就去洗热水澡！”说着熊奕蓁就准备开溜，被她哥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
熊奕然铁面无私：“老实交代。”
熊奕蓁左右晃着，却见熊奕然的目光仍死死地钉在她身上，只得讨饶道：“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嗯哼？”熊奕然习惯性地双手抱胸，等着她的下文。
熊奕蓁紧盯着他的动作，觉得机会来了，一鼓作气，兔子一般地窜了出去。
……
熊奕然倒也不是非得逼问出个结果，见熊奕蓁逃远，无奈地摇摇头，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