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怪异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像蜻蜓点水激起微小的涟漪, 最后扩散消失。
等到夏无芊和徐英完全走出A区教学楼的时候，齐昀早就已经消失了，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一片儿是综合教学楼, 综合教学楼与图书馆中间隔了一条河，当初齐灵就是站在河边的柳树下望着对面的夏无芊与齐昀的。
那个时候的齐昀也是在说谎。
所以齐灵的表情才会……现在夏无芊才真正明白她的眼睛里面还含有恨意，那样的恨意不像是对她儿子所表现出来的。
反而像是其他东西……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 那又会是什么呢？
当初祝芒和齐灵的确做了一场交易，她并没有问是什么交易，毕竟自己认为那是对方的事情, 不应该过问太多。
现在想想——这两者又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齐灵保护自己，并在双江中学救了自己是因为那场交易，那么祝芒又答应了她什么事呢……
如果说齐灵在这个世界上最放心不下的人是谁, 那么就只有一个齐昀。
祝芒答应的事情大概率和这件事情有关，所以当时在医院说的那番话有理有据，完全不是空穴来风。
想到这里, 心底一阵阵发闷, 脑袋更是有些疼, 合着周围的人都知道，就自己被蒙在鼓里, 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太可笑了。
祝芒到底是不想让她夏无芊卷入这件事，还是把她当个外人啊……？
心脏被猛击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片段不断在眼前闪过，有甜有苦, 当真是五味杂陈。
一路上完全心不在焉。
顾忌到还有旁人在的缘故，她心脏虽然钝痛，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转头对旁边并肩一起行走的徐英说道：“抱歉……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做，你先回去吧，我就不和你一起了。”
徐英愣了一下，同样转过头看响她，眼底写着淡淡的失望：“这样啊，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
夏无芊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我要去找一个朋友，不是需要帮忙的事情。”
“那好吧……无芊姐。”徐英微微一笑，只不过看起来不像经常笑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还有些僵硬：“天就快要黑了，你在路上一定要小心，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嗯，再见。”
……
两人分开过后，夏无芊有目的性的朝学校塑胶操场那一块儿走去，学校塑胶操场挨着女生宿舍，下面有很多地方可以停车，她平时就把车停在那里。
当然——这次是自行车。
周围的人并不多，一道白影很有技巧性的跟在身后，但夏无芊浑然不觉，踩着脚踏板就沿着学校的公共道路出校门了。
她并不是去找齐昀，毕竟齐昀本来就是住校，现在行踪不定，不一定找得到。
这一趟——是想去找洛微薇。
上次她对四角游戏还有反应，这次却不知道能不能收到其他的信息，虽然不一定真的能见到，但她想要去碰一碰运气。
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她就着坐在车上的姿势摸出了手机，点开洛微薇的聊天界面，后面的信息几乎全是她自己一个人发的，而对方的信息停留在了好些天前，后来再也没发过。
犹豫了几秒，打了几个字又删除，最后盯着聊天对话框不断闪动的光标出神，最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她直接拨了一个网络电话过去。
通话铃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原本已经做好无人接听的打算，毕竟之前打任何电话都打不通，却没有想到……在自己即将挂电话的时候——
电话通了……
听筒对面安静极了，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夏无芊眉心一跳，一边庆幸自己打通了电话，一边又很是烦闷。
这意味着有沟通的可能，但又十分不对劲。
“喂，微薇你怎么样了？”
她已经尽量把声音放得很温柔，不让自己刺激到对方，洛微薇母亲曾经说过洛微薇精神状态有了点问题，受不得太大的刺激，有时候连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引起她的尖叫和恐惧。
这些行为是神经衰弱的表现之一。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大半天，如果不是手机上显示通话时间还在不断增加，夏无芊都会怀疑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安静……到诡异。
她不禁怀疑，那边真的有人在接电话吗？
还是不小心按到……
正当想要说些什么时，听筒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响，像是布料之间摩擦的声音。
大概在三秒过后，沙哑的声音响起，转化成电流信号过后有些失真：“我不太好。”
夏无芊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说不上来……更像是蚂蚁不断地分食着心脏，她现在时刻想要挥开，并将这些蚂蚁全部杀死。
“微薇，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那头抢先一步打断了她想要问出口的话，声音平淡又冰冷得像一潭死水，好像正处于一种极致的冷静当中，不带任何感情。
“过来吧。”
三个字落下，电话也挂断了，她就算再打电话过去也是打不通，发消息更是不回。
夏无芊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开，现在头痛欲裂，一点也不好受。
这趟骑车过去的话起码要四十分钟，路途并没有太远，轮子转得很快，她心中急躁起来，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洛微薇语气太不对了……
到了小区直接按了门铃，刘姨开门看到是夏无芊过后显得很是惊讶：“小夏？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微薇。”
“微薇啊，你知道她不见的……”洛微薇母亲的神情很是暗淡，直接让夏无芊进屋来。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夏无芊表情镇定，缓缓说明来意：“其实是微薇让我过来的，她应该有一些事情要告诉我。”
刘姨弯腰端水的手一顿，一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微薇？你是说微薇让你过来的？可是……她……”
“阿姨，我等会儿再和你解释，现在先让我去找她吧。”
“那……好吧，要是真能说上话，一定要帮我好好劝劝微薇。”
“当然。”
……
夏无芊敲了敲门，尽量压下心中的不安，试探着说道：“微薇，我是无芊。”
大概过了十秒，门把手转动，里面的人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透过这条缝完全看不清里面，只能看到所有的一切皆是一片漆黑……
不仅如此，还隐隐传来一股恶臭味。
这是一种东西长期放置，最后腐烂的味道，可以说非常恶心。
夏无芊面色丝毫不变，只是轻轻把手放在鼻尖，试图减少这股味道的冲击。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这里面没有光线，窗帘被拉得死死的，玻璃还用什么东西给糊住了，几乎快透不进来光，现在唯一的光亮就是从门外照进去的光。
在完全进去后，木门一下子就被关上了，原来洛微薇之前就在门后，现在屋里一点光都不见，门更是被对方给堵住。
夏无芊努力辨别这黑暗中的一切，最后仅能看到人的轮廓，那是洛微薇无疑。
整间屋子又陷入了沉默……
还十分窒息……
她眉头紧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微薇，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情终究要有一个结果。”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什么意思？”夏无芊察觉到不对，深深皱起眉，却又不敢贸然靠近对方，怕刺激到她。
洛微薇声音沙哑，甚至有些难听，再也不复以前的轻灵：“要不是你招来那只厉鬼，我早就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你毁了我，全都是你的错！”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无芊第一反应就是洛微薇精神状态错乱了，现在都是在湖里言乱语，沉声道：“你好好清醒清醒，我是夏无芊，不是你口中说的什么毁了你的人，这次过来也是帮你。”
洛微薇嘲讽地笑了笑，表情在黑暗里看得不清楚，那眼里有着疯狂与恶毒的恨意：“我当然知道你是夏无芊，我现在也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话更是一句都没有作假，你身边的红衣厉鬼坏了我们的事，所有的一切全没了。”
“你知道祝芒是鬼？！”
“我记起了之前的一切，丢失的记忆全都找到了。我原本不想害你，只是想让你得到教训，我怎么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你那么耀眼，那么优秀，有很多人喜欢，长得漂亮还有钱，那么高傲，那么自大，我嫉妒得发狂。”
夏无芊看着黑暗中的人，嘴角紧抿，心中更是失望，深深皱起眉：“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竟然这么想。”
不是生气，第一反应是失望。
她真的是把洛微薇当朋友过的……这样的理由也太可笑了。
回想两人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对方在她面前的确有些小心翼翼，她当时认为洛微薇怕生，而且那个时候的夏无芊很多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相处。
可后来，她当她是朋友……
夏无芊感觉在某一瞬间身体被冻结，无论如何去拼命吸气，都无法缓解这一股窒息之感。
洛微薇重重喘了几口气，沙哑中带了一丝尖锐：“不是人人都能有你这样的人生，和你做朋友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卑，但是这些绝对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来，更不会被你察觉。”
每一句话都足够令人震惊，让人久久回不过神来，完全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么一个荒谬的结果，人心真是复杂难测。
最暖的是人心，最冷的也是人心。
夏无芊声音很淡：“理由？”
洛微薇冷笑：“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的人要比我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