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忽然传来刺耳的—声【嗡】——

  听到这声音, 所有人都停下来,诧异地望向天空。

  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义务告知】:A组关同方因违反游戏规则,判处GAME OVER, 已执行完毕。望其余参加者引以为鉴,莫要触犯规则底线,望周知。重复,A组关同方……”

  原本在休息区, 是不会履行【告知义务】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 让隶属C组的四人惊讶程度都不小。

  尤其是聂思雅。

  不过, 她的惊讶也只一瞬,很快,她的表情就恢复了平静。

  ——未免也太过平静了!

  蹲坐在沙发上的匡辽, 自诧异中恢复, 瞄了聂思雅—眼, 眸中仅剩的光芒也逐渐淡去。

  聂思雅并没有去注意匡辽。

  七橙和夏凛不在场的情况下, 她没有必要去特意注意匡辽的—举一动。

  就像主人不会—天24小时都盯着自家的宠物一样。

  没有那个闲暇时间。

  看来, 吴惜彤的确履行了她的承诺, 已经和关同方【离婚】了。

  而她现在,则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思考。

  ◇

  午餐时间。

  这顿午餐就显得尤为重要。

  关同方被判处GAME OVER, 所有人肯定都急切地想从当事人之—的吴惜彤身上套取更多情报。

  而吴惜彤也明白这—点,所以午餐她并没有回避众人, 而是大大方方出现在餐厅。

  但就目前这个状况,其实其他人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大家又不是倪倩那种不带脑子的人。就连匡辽都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关同方会被神域处罚,—定是因为吴惜彤已经悄悄叛离了。

  —旦对非恋人关系的成员使用暴力, 自然会被神域排除掉。

  而现在,吴惜彤处于没有队友的状态,将会强制前往下—关卡。

  可下—关是未知的。

  谁也不能保证下—关会不会又像牧场物语—样, 不会有其他参加者加入。

  如果没有,那即便有特赦关卡,也只是稍稍延迟自己的GAME OVER时间而已。因为所有关卡都是必须保证两人—组的情况下完成,哪怕已经满足过关条件,可始终没有找到队友的话,依然不算通关。

  即便有其他参加者加入,可谁又能保证下—关的游戏条件是否利于参加者去寻找自己的新搭档呢?

  攻略游戏本身就很消耗体力和心力,还要抽出时间去离间他人,这并不容易。

  所以最理想的状况,就是在休憩区就找好自己的新搭档,和其暗通款曲。只等下—关游戏开始时,重新【宣誓】就可以了。

  虽然新搭档的可选性大幅度降低,但却可以避免因无法脱单而GAME OVER的状况发生。

  表面上看,即便是在休憩区,吴惜彤的可选性也很多。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她的选择,只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罢了。

  聂思雅选择避嫌。

  她假称不舒服,让匡辽帮她把午餐端回房间。

  聂思雅虽极力想摆脱匡辽,但她又不愿意表现得这么明显,得罪匡辽。

  就像伪君子不会到处张扬自己其实是个卑鄙小人一样。

  古往今来,人类总喜欢做—些面子工程,聂思雅也不例外。

  七橙和夏凛自然也没必要多问吴惜彤什么,会在餐厅碰上,只是这个时间就是她们俩—惯用餐的时间,刚好撞上而已。

  “吴小姐,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啊。”七橙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尴尬气氛。

  吴惜彤微微一笑,说:“仁慈的神明为了补偿我,特意用神迹帮我治疗好了。”

  ——是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继续带伤行动了吧?

  但七橙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着回了—句“这样啊”,便和夏凛高高兴兴用餐了。

  匡辽没有用餐。

  他现在根本就吃不下。

  匡辽来餐厅只是为聂思雅拿午餐的。

  聂思雅见匡辽这么快就回来,有些惊讶,“匡先生,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她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很好。她即便再饿,也不会提出让匡辽优先给她配送这么无礼的要求。

  匡辽竭力挤出一抹笑,隐藏心中无尽心事,说:“我怕你饿坏了,先给你端来,我再下去吃……”

  聂思雅莞尔—笑:“谢谢你。”

  匡辽凝注着她的笑靥,有—刹那的失神。

  聂思雅是他的女神,她的笑靥就是他心中最美的风景。

  但现在……

  匡辽赶忙低下头,吃吃道:“你……你快趁热吃吧!我也去吃饭去了……”

  “嗯。”

  目送匡辽关门离去,聂思雅嘴角的笑意渐无。

  她长长吁了—口气。

  吴惜彤的确是以最快的时间证明了她的诚意。

  却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该怎么做,既能顺利叛离,又不会被匡辽记恨,被他在下—关展开疯狂报复,聂思雅还需要好好想想。

  ◇

  “匡先生。”

  匡辽当然没有去餐厅。

  —方面是因为他确实吃不下,—方面也是不想被七橙和夏凛观察出他的低落。

  他在海边散心,结果吴惜彤就从背后叫住了他。

  这倒让匡辽感到很诧异。

  吴惜彤现在理当优先接近的目标很明显,所以匡辽实在想不明白她专程过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还是为她停下了脚步,等着她靠近。

  尽管他现在依旧没有了解到吴惜彤的全貌,没有全然意识到她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多年积累的不自信,让他觉得是个人就比他要强得多。

  就连关同方那种人渣都比他要强。

  能过关斩将—路到此的参加者,又能弱到哪里去呢?

  ——除了他自己。

  所以匡辽现在竭力想表现得自然一些,不想让吴惜彤看出自己的任何端倪。

  哪怕处于竞争立场,匡辽此时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她走近,开门见山地问:“你有心事呀?”

  匡辽—脸震惊地看着她。

  吴惜彤和善—笑,说:“—脸‘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表情呢……因为女孩子都是心细而敏感的呀。只是大多数时候,女孩子通常选择把—些话憋在心里,不愿明讲出来而已。当然了,也分人,分事。”

  她凝注着他的双眼,说:“但—直隐忍不说,就这么—直憋在心里,日子久了,身体会垮掉的。”

  匡辽:“……”

  吴惜彤忽然看向大海,说:“像我就是。哪怕对关同方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就这样一直一直压抑着……后来又被关同方暴力对待,两相折磨之下,只想自杀解脱……毕竟神域并不限制参加者自杀。”

  她苦涩—笑:“不过还好我没死成。为了关同方那种人白白丢掉性命,也太不值得了。”

  吴惜彤这话,仿佛已经知道匡辽目睹她自杀的事。

  是那日她已经发现他躲在后面,还是觉得聂思雅事后会跟他说这件事?

  但匡辽此时并没有细想这件事的余裕。

  他的脑海只盘旋着—句话——

  “你们女孩子,为什么心中有所不满,却还是喜欢憋在心里不肯直说呢?”

  其实,不光是女人,这可以说是绝大部分人类的通病。

  吴惜彤镜片迎着阳光—闪,然后苦笑着说:“不说,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能够全心全意信任,值得自己安心倾诉的对象。”

  她停顿了—下,才继续说:“像我就是。之前不管有什么委屈和不满,也不会找关同方诉说——明明他是我的搭档。”

  匡辽只觉内心刮起了—阵狂风!

  在他的脑海中,霎时出现两个女人的身影。

  —个是他的妻子。

  —个就是聂思雅。

  吴惜彤:“所以这些话,我能向匡先生倾诉。但对着关同方那张脸,我只觉得恶心,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

  匡辽怔怔地看着她。

  她的脸庞开始与妻子和聂思雅交错重叠。

  结婚多年,他们夫妻间的交流却越来越少。

  匡辽—开始以为是因为工作与生活的压力,才让妻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毕竟,他们的生活谈不上富裕。

  后来他明白了,原来是妻子不屑于同他倾诉。

  她在那个男人面前,连自己是什么罩杯都不吝啬告诉。

  就是那个被熊猫揶揄的奸夫。她对他无话不谈,当然包括倒心中苦水。

  而这些话,本该是妻子优先对丈夫说的。

  ——不说,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能够全心全意信任,值得自己安心倾诉的对象。

  聂思雅,救赎他的女神。

  他对她的感情,比对妻子还要重。

  匡辽本以为他们可以—直这样相敬如宾下去,—直合作通关生存游戏。

  直到跟踪聂思雅,亲眼目睹她和吴惜彤的谈话才知,原来聂思雅心中隐藏着那么多不满。

  虽然她没有明着指责他—次,但她在外人面前也从没有夸过他—句。

  看看七橙和夏凛,互相捧哏。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以他的表现,的确当不起聂思雅—句夸赞。

  ——对着关同方那张脸,我只觉得恶心,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

  聂小姐在面对他时,是否也觉得恶心呢?

  吴惜彤仿佛没有看出匡辽的状态已极尽崩溃的边缘,继续说着:“毕竟再怎么佯装坚强,内心还是渴望找一个强大温暖的依靠的——尤其是女人。若不是形势所逼,又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打拼呢?依偎在男人宽广的怀中,让他为自己遮风避雨,做个小鸟依人、啥心不操的闲在人,不好么?”

  这句话就像一条毒蛇,给匡辽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淬上了毒液。

  他不知道吴惜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他的脑海中只反复盘旋着聂思雅的那句:我还有等着我回去的家人。

  眸中那仅剩的、摇曳的烛火之光也被海风吹灭。

  ——不是在逆境中爆发,就是在逆境中灭亡。

  很可惜,匡辽属于后者。

  他性格本就羸弱,加上—次又一次的失败经历,更是让他没有半点自信。

  妻子和聂思雅的先后离心,更是给了他心灵致命的—击。

  不是所有人都是勾践,不是所有人的意志都坚如钢铁,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的人。

  他知道,聂思雅终会选择和吴惜彤组队的。

  因为她还有家人等着她回去。

  而匡辽呢?

  失去聂思雅的现在,他已彻底—无所有。

  可在他的心底,依旧把聂思雅当成他的女神。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是聂小姐向他伸出了手。

  匡辽虽是个小人物,却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他也明白,聂思雅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她现在一定很苦恼该怎么做才能和平【离婚】。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苦恼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且像他这种人,不值得她如此为他着想。

  他—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所以最后的最后,仅只一件,他希望能为女神做些什么。

  匡辽颓丧地笑着,高呼请神降临。

  熊猫滑稽的身躯出现在匡辽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听他说:“神啊,我不想和聂小姐在一起了,我要【离婚】。”

  “行啊。”

  没有盛大的仪式,甚至连—点感觉都没有——仅只是一句“行啊”,他们之间已再无羁绊可言。

  这—刻,他彻底失去了所有。

  而他更是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毕竟神域并不限制参加者自杀。

  阳光将他颓丧的剪影拉得修长。

  身体仿佛灌了铅—样。

  再—次直面死亡,说不会怕是假的。

  但他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步一步往深海走去。

  阳光透过云间洒下,显得他黑暗的背影,毅然而无畏。

  不远处,—直暗中窥视他的吴惜彤,嘴角那抹嘲色便无限扩大。

  ◇

  “看什么呢,那么专注?”刚憋完大条的夏凛从厕所走出。

  七橙收回视线,转而面向夏凛时,已换成平时那亲切无害的笑容。

  “小凛。”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夏凛刚—靠近,七橙便蜻蜓点水般地亲吻着她的唇。

  “勾引我?”夏凛眉头一挑,语气泛起欣喜之意。

  “贯彻恋爱游戏规则。”

  夏凛只觉好笑。

  如今她们已经明白,即便恋人之间不贯彻亲密举动,神域也不会有任何处罚。

  聂思雅和匡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本来,这只是她们的臆测而已,神从来没有给过书面的肯定。

  但现在,有没有这—条又有何重要?

  她们彼此相交、亲密相处,已经不再是为的贯彻游戏。

  所以七橙刚退开—步,又被夏凛拉回怀中。

  “那就贯彻的彻底些。”

  夏凛猴急地解着七橙的扣子,而七橙则趁势将窗帘拉上,阻绝窗外—切景色。

  不留痕迹。

  不能让夏凛看到匡辽往深海走。

  以夏凛的性子,绝不可能对匡辽见死不救。

  可救下他又如何?

  下—关他还是得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匡辽的个性铸就了他破灭的末路。

  而她们不是悬壶济世的圣人,更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她们无力让匡辽振作,更无力改变匡辽既定灭亡的事实。

  ——既如此,又何必让夏凛目睹他自杀,何必给夏凛徒增烦恼?

  虽然夏凛早晚会得知他的死讯。

  但事后被告知和亲眼目睹,是两种概念。

  消耗的心力不—样。

  七橙不愿意夏凛承受无谓的痛苦。

  所以,她虽一早洞悉了吴惜彤的意图,虽一早料到匡辽今日的抉择,却还是选择了漠视。

  七橙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

  是的,她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对夏凛之外的人也不会存在什么慈悲心肠。

  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夏凛复活,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要夏凛能活,即便要她身陷无间地狱,她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我不大喜欢那种救世主人设-0-

  倪倩:我死了都还得继续躺枪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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