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的餐厅何鹿很熟悉，轻车熟路带方云到了目的地。
方云一路在碎碎念。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带我见啊, 说着说着我开始紧张了怎么回事……”
“帅不帅？啊, 想也白问, 不可能不帅！”
“哎我是不是该准备点儿见面礼什么的，今天这堆东西挑哪个合适呢，可我买的都是护肤品和女人的衣服呀，送不出去吧。”
……
何鹿听着她的念叨，心里直发笑, 自己的那一丁点紧张因为方云反而消散了一些。
她安抚道：“你别紧张嘛。”
方云眼一瞪：“……我哪儿紧张了？”
何鹿抿唇：“好好, 不紧张。”
其实方云快紧张死了。
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去见闺蜜的对象，不像当初赵紫怡的对象是直接在俩人身边以朋友身份刷了存在感, 才开始追求赵紫怡的，循序渐进, 不让人紧张。
何况这是何鹿的闺蜜, 上回在电话里，她信誓旦旦跟何母说何鹿能看上的错不了。
还真不一定。
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方云想着想着，脑子里浮现时下很流行的校霸X软妹言情文……
打住。
她不由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态度严肃起来。
“到了，她在那儿。”
沿着何鹿抬手指的方向，方云望过去。
这是一家日料店，生意不错, 那边靠着墙有几个分隔开的半开放包厢，其他几个坐上两到四人不等，有男有女。唯有一间, 只有一个女人，头发齐肩，穿一件薄而贴身的米白色毛衫，旁边的位置叠放着焦糖色大衣。
女人很瘦，贴身的毛衫勾勒出清瘦的手臂线条，她正拿着手机，像在回消息。
应该不是这个。
方云第一时间排除，又看了圈其他位置，问道：“你还叫了其他人的？”
“没有呀，只叫了你。”
“……”
方云定定心神，看了眼何鹿脸上流露的些微局促，再看了眼那个女人。
女人没有在看手机了，正转头望向门口，瞧见门口站着的人，抬起手招了招。
还微微笑了一笑。
同为女人，方云必须承认她笑得非常好看，不同于方才看手机时淡然的神情，加上她本来就容貌出众，这一笑整个人都鲜活了。
她是好看的。
但，但，但……她是个女人啊！
方云不可思议地偏头，见何鹿抬起手，回应似的跟着招了招。
方云：“………………”
世界突然魔幻。
她像个木头似的，被何鹿带到了包厢。
女人已经提前收起自己旁边叠放的大衣。
何鹿将方云安排在对面，自己很自然地就坐到了女人身旁。
侍者拿着手册上来，何鹿递来示意方云先点。
方云手颤颤地接过册子。
她是喜欢吃日料的，非常喜欢，这家店也是排的上号的小有名气的日料店，而此时她有点胃痛，紧张到胃痉挛了。
她随意点了两道，把册子递给何鹿：“剩下的，你们来吧。”
“好呀。”何鹿接来翻开册子，边看边问，“祎祎，你喜欢吃什么？”
女人微侧身，低眉和何鹿一起看，低声说了自己要点的，两人点着菜，不时对视笑一笑。
方云捧着水杯，佯装口渴，喝了一口又一口，暗地在观察对面的女人。
其实从刚进门时，何鹿指给她看时，方云就觉得隐隐的眼熟。
却十分摸不着头脑，对面的女人这样的容貌，如果认识不可能不记得。
那隐隐的眼熟又是怎么回事？
方云震惊何鹿对象是个女人之余，感到十分困惑。
不过，见面礼倒是可以安排上了，大家都是女人嘛……
“好了，先这些。”
点完菜，何鹿笑笑先给莫祎祎介绍道：“这是我好朋友，大学同学，方云。”
莫祎祎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莫祎祎，叫我莫一就行。”
“你好你好。”方云跟着握手一晃。
面对面握手，店里光线明亮，方云越看越觉得眼熟，脑子突然一跳，问：“你是不是明星啊？”
不认识，还觉得这么眼熟，明星没跑了。
“……噗。”
何鹿哈哈笑两声，努力收住，转头看身旁，用肩膀去碰她：“你是明星吗？”
莫祎祎无奈一笑，对方云解释道：“没有，我不是明星，工作是娱乐圈里的。”
方云露出八卦的标准表情，眼睛亮亮的：“经纪人吗？”
“是制片。”
方云：“…………”
有钱人啊！
而且在莫祎祎说“制片”的瞬间，她脑光一闪，忽然想起为何觉得眼熟。
平日科研任务重，闲暇时方云会看看娱乐八卦解闷，慢慢的，也有了那么两三个喜欢的小鲜肉。
谢乔生是其中之一。
她是谢乔生的颜粉，现在有向亲妈粉转化的趋势，还挺关心他的事业，最近有没有新的影视资源、时尚资源之类的。
网剧发布会她当然是跟着网上的新闻看过，发布会、与超话里粉丝去探班的路透里，她见过莫祎祎，当然有印象了。
方云按捺不住激动，像地下接头似的，极力压低声音：“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莫祎祎对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笑了下：“你喜欢哪个明星？说吧。”
何鹿听明白了，在旁边捂嘴偷笑。
方云才不管何鹿的取笑，她一心都被自己的鹅几占据：“谢乔生啊！他他……我能去剧组见一见吗？合个影什么的。”
莫祎祎说：“剧组附近有一家泰式火锅味道不错，你来的话我请你吃。谢乔生也很喜欢那家。”
和鹅几一起吃泰式火锅！！！！
方云快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捧着脸笑：“好好好。”
何鹿瞧着她这副花痴到眩晕的表情，哭笑不得。
她还担心怎么让方云接受祝福呢，没想到一顿爱豆的火锅就搞定了，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
走前方云厚着脸皮加了莫祎祎的微信。
她想得很美，莫祎祎是制片人，朋友圈里的明星日常只多不少，身为一个合格的八卦群众，她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回家的路上，点开莫祎祎朋友圈一看，她大失所望。
新闻、偶尔的旅行风景照，别说明星了，连莫祎祎自己的照片都很少很少。
失望也只是一丢丢。
跟和鹅几一起吃泰式火锅比，朋友圈看不到明星就看不到吧。
方云冷静下来，从粉丝的身份中抽离出来，意识到当下的重中之重，还是何鹿的恋人是个女人这件事。
追星果然让人降智。
她给何鹿打了电话过去。
何鹿接到电话时，正好到家回到房中，接起来的语气很轻松：“怎么啦？”
“鹿鹿，她是个女人啊。”方云郑重其事道。
何鹿：“……你才发现啊。”
“不不，也不是。我就是担心你，呃……也谈不上是担心。”
方云想起之前谢乔生的粉丝还将莫祎祎这样年轻漂亮又有实力的女制片视为情敌，顺着网络资料扒了不少信息。
家境优渥，家世清白，出身名校，金牌编剧，还没整过容。
乔米们讨论如果莫祎祎给她们当嫂子，愿不愿意，还弄了个微博投票。
70%表示愿意，30%不愿意在于她是圈内人，如果是个完完全全的圈外人那就非常完美了。
这样的人忽然出现在生活中，还成为了闺蜜的……呃，恋人。
方云心情有点点复杂，既觉得惊喜，又不禁为好友担心，当然不是担心被骗，而是担心这条路不好走。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何鹿的声音不同于以往，轻轻地，却很坚定，“我是认真的，也想好了怎么去走。”
“怎么走？”
“等我有了完全独立的能力，会跟家里坦诚。”
“完全独立的能力？”
何鹿嗯了声：“等我完全独立，他们只能尊重我。”
“……好刚，我要重新认识你一下。”
何鹿笑了下：“因为艰难，所以更要努力去争取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云没了劝阻和担心的心思。
何鹿看着性子软和，其实很有主见。
方云笑了笑，把那些在乔米口中得知的关于莫祎祎的八卦都说了一遍。
听得何鹿啧啧称奇：“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了解啊？”
“粉丝个个儿都是名侦探。”方云乐了，“先不说网上那些是不是真的，光是她是制片人这一条，你就嫁得太值了！”
“……为什么？”
方云：“能获取第一手八卦信息啊，多棒。”
“……拜拜了。”何鹿无语。
方云哈哈大笑。
*
莫祎祎这次回北京不能长留，剧组那边她还得跟着。
返程的机票就在第二天晚上。
两人在北京过了轻松惬意的一天，随意走走，走累了找个歇脚的店坐下聊一聊。
晚上送何鹿回家时，风呼啸着刮来刮去，何鹿冻得脸有点红。
莫祎祎停下脚步，给她拢了拢围巾，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买的格子款式。
她一边理围巾，小心不要弄乱她的头发，低垂着视线，淡笑着问道：“昨天你的朋友发微信给我。”
何鹿哦了声，冰凉的脸蛋贴上温热的掌心，抬眼对视笑了笑。
莫祎祎给她暖了暖，又说：“她说，以前追你的人特别多，你一次也没谈过。”
“……”
何鹿脸红了，方云干嘛讲这些？
“所以，我是你的初恋，上海那次，是你的初吻？”
“…………”
何鹿的视线慌乱飘走，连看都没眼看，这会儿提什么初恋初吻，太窘了！
“不用这样。”莫祎祎的双手托起她的脸，“我提这个并不想让你难为情，而是对此抱歉，不该让你的初吻在游戏的氛围中发生。”
“……”何鹿心里一暖，抬眼小声说，“没……没事的。”
“有事。”
说完，眼前覆上一道暗影，唇面触到柔软，那股在车里缠绕的淡淡香水气味袭入鼻尖。
何鹿一惊，小幅度扭动着：“小区有人……”
“别说话。”
唇面被一压，下一秒，何鹿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在上海的吻法。
贴着的那张脸上，眼睛闭着，偶尔她的睫毛能扫到自己的脸上。
何鹿跟着闭上眼，感受着新奇的第一次体验，和自己渐渐乱了的心跳。
过了会儿，面前的呼吸撤离。
何鹿慢慢睁开眼，气有些喘不匀：“还，还好刚才没人经过……”
“这里很隐蔽。”莫祎祎抬手，拇指擦了擦何鹿湿润的嘴角，“我观察过了。”
何鹿家在小区比较靠里面的位置，又是夜里十点左右，楼下人不多。
何况，两人站的位置恰好在路灯的暗影里，确实隐蔽。
何鹿脸红，别过脸：“你还观察了。”
“应该的。”
她转回头：“我不是在夸你。”
莫祎祎看着她，眉眼柔和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吻，你要记着。”
“我才不要记。”
何鹿说完，飞快地小步跑到楼门下，回头看了眼身后。
莫祎祎还在原地站着，朝她温温柔柔地笑着。
“我回家了，你快去机场吧别误机啦。”
丢下这句，她以更快的速度刷了卡，开门上楼。
坐电梯时，她的心跳就没下来过。
摸着嘴唇，似乎还能感受到残留在唇面的温度和触觉。
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又摸了摸脸蛋，越发烫了，脸红了，一定的。
到家开门，何鹿按捺不住快要跃出来的甜蜜羞涩，准备快速换鞋回房，写一篇日记纪念。
而刚一进门，便瞧见何母听见了玄关的动静，几乎是同一时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越过镂空的架子落到何鹿身上。
何鹿很久没在何母身上看见过这样的眼神了，如鹰一样锐利。
以往，她都是以这样的眼神审视着自己的学生，自打内退后，很少很少再以如此直白犀利的目光看人。
在这样的注视下，浑身奔腾的血几乎在一瞬间被冰冻。
家里有暖气，却似乎呼啸着吹过一阵带着冰渣的寒风，吹凉了她满心满意的甜蜜。
“刚才……”
两人安静对峙了会儿，何母艰难地开口，因太过震惊，声音都在发颤，“刚才和你……那个女人是谁？”
果然。
悬在心头的一柄剑突兀地坠落，在心里发出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咔呲”落地声。
何鹿慢慢地弯腰，换了鞋，朝客厅慢慢走过去，一步一步。
于她而言，这并不简单，何母的目光几乎是随着她的步步靠近愈发锐利，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待走近了。
她静静地注视着妈妈：“其实，这不是我预想的合适的时机，不过妈妈，既然你知道了，也不失为缘分。”
顿了顿。
“很抱歉，为此我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