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鹿的话在老两口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两人的点不同。
何母既惊讶又难过，觉得女儿有了喜欢的人也没跟她分享, 和自己不亲了。
还有点担忧, 猜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 品性如何等等。
何怀益则更多是无奈和愠怒，孩子大了，虽然心里隐隐意识到不可能一辈子管着她，但现实如此强烈冲击着告诉他这一事实还是太过于直接，一点都不委婉。
第二天何鹿和何怀益离家上班, 何母一个人在家里坐立难安, 拿着吸尘器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后来发现着实没心情做卫生, 关了吸尘器打开扫地机器人。
小圆盘在地上磕磕碰碰地运转着，她坐上沙发, 拿出手机给方云打了电话。
孩子大了要隐私, 但未必不会和闺蜜说，按道理讲，这种事女孩子间应该会分享的。
何母觉得自己想得很靠谱, 等待中听着嘟嘟声心里也安定不少，等接通了问问，自然一清二楚。
结果——
“卧槽？！对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在您面前说脏话, 那啥，您说的真假的啊？鹿鹿有对象了？！不会吧！”
何母心里一沉，看来方云也不知道。
她失落着, 仍然学女儿的说法纠结道：“是喜欢的人，何鹿她还没说两人有没有在交往。”
“哦……吓我一跳！”
何母别别扭扭地大概说了下家里想给何鹿介绍对象的事，虽然她不觉得相亲怎么样不好，双方知根知底的，更为靠谱，但年轻人心里似乎对相亲有些偏见，她有点担心女儿知道自己说家里准备安排相亲的事会不开心。
方云听完一乐：“那我知道了。”
何母追问：“知道什么？”
“阿姨，估计啊，鹿鹿要不是不想相亲瞎编一人诓你们哪，要不就是还没在一起，所以才说是喜欢的人，没说男朋友啊。再说了，鹿鹿人是单纯，但也不傻，她能喜欢上的人错不到哪儿去，您担心什么呢，安下心等她带回家就行。”
一席话，让何母安心了。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她仍然满意地结束了通话。
此后几天，何鹿每天回家都说工作很忙，两人想问也没机会问。
自打与方云通了那个电话，何母淡定了，她相信女儿的眼光，见何鹿不说也不急。
只剩何怀益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干着急。
*
这几天何鹿确实忙到分身乏术，却不是在忙工作，也没有忙周亚京那儿的稿子。
事情要从晋江的黄金CP比赛谈起。
如编辑茯苓所说，春节后没多久，晋江网站在首页醒目的上方插入一个小横条，宣传黄金CP比赛的盛大开幕，里面有长长好几列投票组合，根据投票实时变动位置。
和打游戏排位一样，刺激。
也没怎么搞宣传，靠着大神的自来水读者们，这个比赛就传了开来，不少粉丝众多的大神读者纷纷自发建立了打榜群，吆五喝六地给自家大大拉票。
那阵势，和娱乐圈给自家爱豆打榜的粉丝没两样。
每天在微博自家大大的超话里，互相鼓劲打气，看得隔壁起点都懵逼了，晋江突然变粉圈了？
一众大神里，一支独木独树一帜——没有读者群，一个都没有。
说起来，这又是一桩陈年旧事，早些年是有读者群的，而且一支独木也在里面，尽管她几乎一直是潜水，读者依然非常开心，在群里at独木大大at得特别起劲。
但群里人一多，渐渐不好管理，一支独木又长期潜水，后来群里不仅会聊独木大大的文，也会聊聊彼此最近在追的其他有意思的文。
安利别的文这倒没什么，带TXT文包上传群文件就很有毒了。
一支独木因此退群，并发微博说不希望再有以她的笔名建立的读者群，写的不过是小言情，看过即忘，不必建群了，任何形式的群都没有必要。
这条微博置顶大半年。
时间回到现在。
所以，如今别的读者欢欢喜喜地建群给自家大大打榜，独木大大的书粉只能可怜兮兮地在微博超话活动，超话人人都能看，私密性一般般。
即便如此，在公开黄金CP比赛的一周以内，虽然一支独木的书粉没有根据地，孤苦伶仃地单人作战，“一支独木”这个笔名仍以稳健的速度在提升排位。
何鹿用自己的作者号和读者号投了票，前两天美滋滋地看俩人的笔名并列在一起，像看两人的笔名结婚证一样。
一支独木，迷鹿。
绝配。
她才美了两天，就被独木大大的粉丝们发现了。
是了，一向低调的大大能参赛就很难得，况且还与别人组了CP，只是这CP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粉丝看法有别。
在于她们发现与自家大大组CP的小透明，正好就是大大最新微博推文的那个。
巧肯定是不巧，看来是早已相识。
她们在一支独木的超话里热烈讨论。
【我家独行侠大大终于有个伴儿了，双手合十，感恩，这种老母亲般的心情怎么回事……】
【谁说不是呢，我竟然也很开心诶！】
【就我一个感觉微妙吗，那个迷鹿专栏收藏才一百多……不知道怎么抱上大大的大腿，这又是推文又是一起组队参赛，怕不是要被蹭热度哦[吃瓜]】
【微妙……】
【嘲人家蹭热度就算了吧，别把饭圈思维带进文圈行么，留文圈一片清净吧】
【呵呵，不混饭圈你玩儿什么超话，反正我就觉得大大找这么一队友参赛，有点亏】
【你们在超话说这些不好吧，万一让那个小透明看见，这不是挑拨她和咱大大关系嘛，别搞得两人关系生分了，再说我相信独木大大看人的眼光】
【相信大大看人眼光[抠鼻]雾浓了解一下？】
“……”
何鹿当然看见了，她还没开始写文时就关注了超话，资深粉丝，level9好吗！
工作不忙还签到呢。
挑拨肯定是挑拨不了的，她和祎祎现在又不是单纯的基友关系。
只是，她看了心里难免有点低落，怕自己拖后腿。
看超话提起雾浓，她才想起最初祎祎找自己参赛，是想拿下冠军来着，现在……
写文水平一时半会儿无法产生质的飞跃，好歹量可以保证。
这几天，她一下班就回家努力用可怜兮兮的渣渣手速码更新，小群群也几乎不水了。
她不水群，群里的小伙伴看见公布的参赛队伍，可是人人吃了一大惊。
【[群主]阿阳：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居然没看出来这俩狼狈为奸了！】
【[江湖传说]阿满：@路路励志！采访和女神一起参赛什么心情？】
【[大演说家]咸咸：想吃喜糖@路路 @。】
“……噗。”
看见咸咸直接来一句“喜糖”，何鹿笑出了声，正要打字，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空气]。：[QQ红包：喜糖]】
何鹿：“……哈？”
【[群主]阿阳：…………日】
【[江湖传说]阿满：…………擦】
【[大演说家]咸咸：妈惹，一千块_(:з」∠)_句号，别这样，我怕以后看见你忍不住跪下叫金主爸爸】
【[大演说家]小元宵：…………我都不敢点了】
何鹿又羞又急，点开qq私聊。
【路路：你干嘛呀】
那头回得飞快。
【。：群里不是要喜糖？】
【路路：发红包倒也没啥啦，你特地敲喜糖俩字……这不是公开了吗？你想好了，要在群里公开？】
【。：我以为上次投票你外面有狗已经是公开。】
【路路：………………】
何鹿好笑又无奈，右下角跳动着茯苓的头像，点开。
【茯苓：[链接]好多人骂你哦】
“……”
特地来说？
何鹿瞬间心塞，她看见了啊，还特地发来怎么回事哦。
【路路：…………我知道啊】
【茯苓：不要怂，撸起袖子就是干】
何鹿受宠若惊，原来茯苓单独发消息是为了鼓励她，这待遇未免太好？
【路路：[肌肉]我会der！】
她点开茯苓发来的链接，果然，是一个作者论坛的讨论帖子，内容和超话差不多。
才因羞涩而好转的心情，又跌落下去。
何鹿敲句句小窗。
【路路：哎，我觉得自己承受压力没想象中强……我小瞧大神的威力了QAQ】
她发去了帖子的讨论链接。
【路路：啊啊啊啊啊我要努力！！！】
【。：冷静。】
【路路：伤心TAT】
【。：这很正常。】
【路路：……更伤心了】
【。：我从初中写手稿，高中被杂志社退稿无数次，大学到现在专职写作十二年，你才一年多，能签约已经很不错。】
一直独木的过去在网上几乎是一片空白。
何鹿头一次知道，原来她从初中就开始写手稿，后来写出那样震撼人心的故事和感人至深情感的女神，也曾被退稿无数次。
自己才写文一年，又算的了什么呢。
屏幕又是一亮，弹出一条新消息。
【。：你是要娶我的女人，胆子可以再大一点。】
【。：[笑脸]】
*
好景不长，乐滋滋的比赛忽然掀起一场骂战。
因为超话。
自从雾浓在一支独木的超话里被提起，新来的书粉不清楚这段早年血雨腥风的过往，自然是好奇宝宝一样要追问，问了好心路人就给科普呀。
这一科普就坏事儿了。
因为超话是人人可见的。
雾浓的粉丝闻声而来，开始揪着一支独木喷，后来也跟着喷上和一支独木一起参赛的迷鹿。
一支独木的粉丝平时被自家大大管着，不让她们撕逼，奈何雾浓粉丝挑衅水平十级，没两天就撕得你死我活，逮着古早的调色盘说要全雾浓大大反告一支独木碰瓷，毁人名誉，诽谤。
独木粉丝这还能忍？
绝无可能。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何鹿要急死了。
她不会吵架，现实中就没有过，更别提在网上和人吵架。
起初她看着干着急，后来觉得不能这样，局外人来了超话发现一直在吵架多难看。
她忍了两天，还是把超话吵得最凶的链接发给了莫祎祎，问她怎么办才好。
“这样啊，我知道了。”莫祎祎的声音在电话里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还笑了笑，简单说了这两句。
何鹿真的比太监还急：“那要怎么办呢，现在超话吵翻天了呀。”
“交给我。”
何鹿一头雾水挂了电话，转天就见雾浓上了热搜：
#远方的你抄袭#
#雾浓融梗一百本#
#远方的你点映#
十条热搜占了三条，分居第一、第二和第三，点进去几条热门微博评论虽不少，一两千，但对于热搜第一和第二这个位置便显得有些可疑。
倒是第三关于点映的，评论转发过万。
何鹿看见这条热搜时正在办公室，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忍了忍，走茶水间给莫祎祎打了电话。
“祎祎，我看见雾浓上热搜了，抄袭这事儿能上热搜第一第二吗？好奇怪啊，评论也没有特别多。”
那头轻松笑笑：“不奇怪，热搜我买的。”
“……”
还有这操作？
何鹿瞠目结舌，愣了愣才想起，莫祎祎昔日是娱乐圈金牌编剧，现在又是制片人，深谙娱乐圈手法，会买不奇怪。
只是……
她忧心忡忡：“万一她告你诽谤怎么呢，咱们国家现在判抄袭不容易，我怕她反咬你。”
“放心，我买之前自然咨询过律师，不出意外这周她都会在热搜上。”
何鹿一惊：“你买了一周？”
顿了顿，“多少钱啊……好贵的吧，值不值呢？”
莫祎祎道：“我本来不打算追究，却被她误以为我好拿捏，不如让她试试真正的舆论压力。我查到远方的你正好要上映，给她的票房来一个反向助推不是很好？”
她笑了笑：“热搜么，不贵，新浪的底线比你想得低。”
舆论转向果然如莫祎祎所说，点映宣传被抄袭丑闻一压，片子本身拍得就不怎么，又有丑闻在身，只是点映还未正式上映豆瓣评分已经直逼4分。
一开始出演电影的男主粉丝还企图控评，后来已经放弃挣扎，转而喷起不严格把关剧本IP的经纪人，她们家宝宝受委屈了，拍了抄袭大烂片，顺带也跟着去雾浓微博输出一波战力。
书粉战斗力自然不如俨然军事化的正规粉圈，雾浓粉丝被喷的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她们很会甩锅，别人打我？
OK，我喷一支独木。
于是一支独木的微博评论又沦陷了，被恼羞成怒的雾浓粉丝喷到真书粉快要应接不暇。
这场跨越文圈娱乐圈的撕逼在作者论坛也被热切围观着，大家吃瓜吃得非常积极。
一支独木一直没有发声。
转天吃瓜群众发现雾浓又上了热搜。
#雾浓被告抄袭#
#远方的你上映日期延后#
作者论坛立马转帖。
【年度香瓜预定，WN粉丝求锤得锤，WN被告抄袭啦！】
回帖一派喜气洋洋。
【前排点一首难忘今宵】
【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三年前我刚签约没多久第一篇即被雾浓抄袭，奈何人微言轻，在微博指责她抄袭，结果被粉丝喷到笔名自杀，现在我已换号重来，但这耻辱我一直没忘，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三哥受委屈了】
【她抄袭的何止一百本，世界名著、百度百科、风景区简介，多了去了】
【原告是一支独木啊，我以为她怂的很呢，评论区被喷也不吱声，咋地今天转性突然刚了？】
【人家那叫佛系，哪儿怂了】
落井下石不好，但得看对象是谁。
何鹿必须承认，她可太高兴了。
高兴得走路快要连蹦带跳。
每天美滋滋在论坛和微博来回看早些年被雾浓抄袭，反被打压的作者诉说往事，感慨的同时，想起今日又觉得痛快。
雾浓粉丝就懵逼了，回过神来，有人竟然有脸写长文骂一支独木。
洋洋洒洒几千字，末尾来一句：
陈谷子烂芝麻当年怎么不说，现在趁我们雾浓大大电影上映来说？一支独木，你居心叵测！！！
雾浓粉丝热情转发几千，在文圈算是出圈的热度。
有好奇的，有看戏的。
何鹿看得极其生气，简直是颠倒黑白，正准备自己披挂上阵去厮杀，就刷出一支独木回复并转发的微博——
【@一支独木：[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jpg]//@呜呜浓浓：[长微博：一支独木，你居心叵测！！！]】
“——噗哈哈哈。”
何鹿没忍住爆笑，在地铁里笑出声，引来阵阵注视，她赶紧低下头，心情轻松又愉悦地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