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药罐子和她的医生小姐>第76章 【7 6】

  天昏沉沉的, 雨水不时敲打着窗, 桌前小夜灯照亮了三寸之地,伏在书桌的女学生明媚俏脸浮了一层漂亮诱人的红晕,如挂在枝头成熟的鲜果,只需望上一眼,便觉可口香甜。

  书信被平摊在桌上,女孩子柔软的指腹眷恋地从字里行间划过,眉目少见的动容。

  【……年轻的身体是寂寞的,是不由自主的, 我有个温婉秀美的女朋友, 我贪恋她姣好的色相, 也爱慕她有趣的灵魂,内心时常因她悸动。

  情意深一分, 爱.欲增一分, 以至与她梦赴巫山, 行云.雨之事……】

  看到这, 至秀再次羞赧地捂了脸, 长而缓慢地吐出一口热气,好一会才将自己从手臂间拯救出来, 懊恼地咬了咬唇,鬼使神差想到春承揽着她俯下.身时的情景,小脸登时爆.红。

  手从侧颈划过,想要合上书信,念头翻转, 克制着不去胡思乱想。

  信乖乖巧巧地躺在那,而它的主人则捧了茶杯,小口小口饮着。冷静了足足半刻钟,至秀放下杯子,重新拾起那封信,面上恢复淡然。

  【……她生性矜持,自幼教养极好,曾经我忧虑她出身名门不会对我动心,然而事实证明,是我轻看了她。她有许多好是我未曾了解,想要了解的。

  梦境里做下这等事,实在羞于说出口,然我信她爱我,更不愿她辗转反侧生出不必要的愁索,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同她坦白。

  我这位女朋友,秉性纯良,温善贤淑,也有不输男儿的傲岸风骨,我想,我对她除了倾慕,大抵还有敬重和赏识。

  少年情.动,很多事上,我不知如何去行,正如我不知如何克制这入夜梦回的滔滔情.欲,若随心所行,怕伤了她,怕误了她……

  远舟助我拨云见雾,亦师亦友,来往通信过于麻烦,冒昧地问一句,夏至之日可有闲暇往湖心亭一聚?盼回信。

  ——来自8883第五封回信】

  信早已阅览了五六遍,然而至秀心潮不平,不知如何下笔。

  夏至……

  好在距夏至还有段时日。她秀眉微蹙,春承……怎么会想要邀她见面呢?有什么话是信里不方便说的?还是说,见面只是为了方便自己教导她?

  少女哭笑不得,末了脸色微变。

  在春承看来,7773远舟是个心有所爱的女孩子,同在京藤,她一个明面上的‘男同学’邀约作为笔友的女同学……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慢慢的,竟有了压不住的醋意。

  笔走龙蛇,至秀下笔之际犹带了三分恼:【回8883笔友:料想8883明知我是女子,仍不避讳……】

  寂静的寝室笔尖落在信上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少女容色寡淡,美不胜收。

  无独有偶,此时的春承身在301单人寝室,浴室的门打开,修长笔直的腿从里面迈出来。单薄秀美的身子裹着淡青色浴袍,发丝滴落着雨水,被细致擦干。

  窗外的雨仍未停。

  茶香四溢。

  坐在桌前,明亮的白炽灯使得室内多了分说不清的温柔意味。柔韧的指节漫不经心点在桌面,似是想到什么,春承从抽屉翻出近日收到的来信。

  信封之上,写信人,署名:温亭。

  信被犹豫地展开。

  笔墨生香。

  留洋归来的温家长女,毛笔字写得格外惊艳,端起白瓷杯,春承沉着脸一目十行看下去。

  这已经是她收到的第三封来信了。

  离了京藤,身为温校长的亲侄女,温家的骄傲,以温亭的本事能耐,自然是各大名校抢着招揽的师源。

  温亭选择了仅次于京藤的上清,继续她的教学生涯,一边教学,一边忙着和她这个旧学生密切联系。

  看完来信,春承提笔蘸墨,回信可谓不客气。

  她严词拒绝了温亭邀约她后日往砚亭山相聚的请求,态度冷淡,铁了心要将对方萌生的妄想掐断。

  信写到最后一行,春承惋惜地叹了口气。是她行事太轻佻了吗?还是说当日便不该帮温老师正骨,不该和她有半点的牵连?

  一时心软酿成今日之僵局,她欣赏温亭,可她不爱温亭。

  她愿意和温亭做朋友,就像是和远舟一样,做至交好友,做能说心里话的人。

  人与人的关系,果真沾了情.爱,就会变得复杂。

  她捏了捏眉心,又道:或许复杂的不是情爱,是人。人复杂了,一切都会变得复杂。同样是沾染情.爱,秀秀给她的感觉就很好,舒适、温暖、家的归宿。

  想到远舟,她眉心愁索更重。

  想到她回信的内容,春承脊背放轻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远舟此时都不给她回信,是不愿和她相见吗?她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

  而这些问题,其实问桂娘也能问出个答案,但她不想询问桂娘。女儿家的心事,她问桂娘,桂娘是个有经验的聪明女人,有经验替她解惑,还有经验变着法地取笑她。

  春承不喜欢在这事上被她取笑。平白的,像是矮了她一头。

  远舟就不一样了。

  远舟知她困惑,懂她难言之隐,来往信件虽不多,可字字真心,以真心待真心,对于这个笔友,春承是珍惜的。就怕……

  她饮了口茶水,就怕她贸贸然提出会面,惹了远舟不喜。

  此时想来,的确是太贸然了。未经细想,便提出会面,忘了自己是在女扮男装,忘了自己是京藤设计系的春同学。

  春承细心地卷起袖口,提笔再次写信:【回7773笔友:邀约会面一事,如今想来却是冒昧……】

  这是一封致歉信。

  既然做错了,既然有可能惹得对方不满,那就及时地做出补救。

  她珍惜能和她交心的朋友,也敬重那个素未蒙面却有见地有胆魄的女子。

  两封信分别写好,她起身懒散地躺在柔软的大床,满脑子装着明媚纯真的少女。

  少女穿着长裙,脚踩高跟鞋,乌发红唇,星眸璀璨,一颦,一笑,长腿迈开,摇曳生姿,清纯如花绽放,亦可娇柔妩媚,面色如霜。

  秀秀,真是随时随地为她准备着想都想不到的惊喜。

  当以为她柔弱时,她坚韧如磐石。当以为她纯善时,她锋利地教人望而生畏。

  偏偏她喜欢这样的秀秀。

  春承笑着翻身将自己裹在锦被,合上眼眸,沉静睡去。

  六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308女生寝室,周绾躺在床上慢慢伸出一只白皙的胳膊,因喝了酒,初初醒来喉咙略显干哑。

  她迷蒙地睁开眼,看到对面床铺无人,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正赶上貌美的女孩子回眸冲她浅笑:“醒了?要喝水吗?”

  周绾读懂了她的口型,不自觉扬唇笑了笑,赞叹阿秀贴心,她点点头,至秀轻手轻脚为她倒了杯蜂蜜水。

  水杯送到周绾手里,温.热顺着杯壁传递到指尖,困意退却,她小声道谢。

  至秀继续捧书而读。

  直到陈灯和王零陆续醒来,至秀关了桌前的小夜灯,白炽灯亮起,她拿了备好的衣服进了浴室。

  本该早些沐浴的,可她不愿吵醒熟睡的室友,进了浴室,听着一门之隔室友们开始谈天说地,至秀眸子里浸了点点笑意。

  她喜欢这样的时光。有抱负可以等着实现,有朋友可以说说笑笑,有心尖上的人白头到老,这一生,她所求不多,快活二字就足矣。

  时间推移,慢慢到了晚饭时间。寝室的女孩子并肩出门,构成了京藤绝美的风景线,黄昏下,美人优雅从容,天真烂漫,惹了不少人注目。

  周绾笑着挽了王零臂弯,她喜欢王零的勇敢,至于能够喜欢多久,她不愿去想。

  从在包厢面对云漾做出选择时,她就想通了。活在当下,走一步算一步,王零不怕有朝一日她会甩下她,那么她也不怕。

  初恋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在校园长街,低头不见抬头见,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她要做的,就是抓住王零的好,再回馈给她更多的好。

  结婚、生子、家族的意志,她通通不愿去想。

  开心就好。

  人活一辈子,难得任性,难得张狂。周绾不想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漫漫长路吓得不敢动弹。

  “你们知道吗?颜丰那个怂货,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堂堂颜公子,赤着上身在街上狂奔,有人说他喝醉了,但醉酒醉成他这样的,少见。幸亏阿灯擦亮了眼睛,要不然……”

  陈灯冷哼:“那样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了,省得扫兴。”

  周绾一想也是,遂换了话题。

  前往食堂的一路上她都亲昵地挽着王零,至秀明白其中因由,然而陈灯却不知。是以着实惊奇:“你们两个,何时这么要好了?”

  “想知道?”周绾露出得意的笑,笑得像只漂亮的小狐狸:“这是秘密,不过,改天可以告诉你,只是,你不准告诉旁人。”

  陈灯听得咋舌:“什么秘密?能看到你们两个和平相处,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至秀暗道:这算什么?若你晓得她二人正在恋爱,恐怕更为惊讶了。

  看她面带笑意,王零问道:“春同学呢?怎么不喊他一起?”

  “她?”至秀笑容甜美:“这时候她不来找我,八成还在睡了。”

  言语里流露的亲近熟悉,听得女孩子们也跟着弯了唇角,周绾歪头笑道:“以后阿秀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做那孩子干.娘,咱们说好了,怎样?”

  干.娘……至秀微囧。

  她和春承,哪生得出孩子?若在前世还有一线可能,来到异世,没有珍稀的药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她医术再好,也没法生出两人共同的血脉。

  她摇摇头,一副羞赧的模样:“绾绾又在打趣我了。”

  “哪里是打趣,你和春同学,不打算要孩子吗?”

  她张口闭口谈论孩子,许是初次与人恋爱,那份兴奋劲还没过去。

  其实周绾不觉得说这话有什么,阿秀早晚会嫁给春同学,春同学乃春家独苗,春家家大业大,势必要有孩子继承。

  她说得一本正经,听得好友耳朵红红。

  一行人,气氛融洽地进了食堂。

  夏择端着饭菜坐在她们对面,这次没跑来打扰,眼睛时不时望着至秀,看得至秀生出几许厌烦。

  308寝室的女孩子同时放下筷子,王零冷淡抬眸:“夏学长,有事吗?”

  “有句话想说予至学妹听。”

  王零看向至秀,大有‘你若不喜我帮你把人赶走’的架势,至秀不愿此时与夏择交恶,更不愿因为她的缘故平白使王零得罪人。

  她掏出帕子轻轻压唇,面上带着合乎礼仪的微笑:“夏学长,请说。”

  夏择眼里露出满意神色,名门至家的千金大小姐,越看越令人心喜,他举止有度道:“若我说,春少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这话,学妹信吗?”

  “不信。”

  “他已经有了你,还与温老师藕断丝连,不是花花公子,又是什么?”

  “哦?那你平白污蔑本少爷,算得上哪门子正人君子,这便是你夏氏一族的好教养?”春承一身月白长袍,手捧玉质猫耳罐不急不缓走来,眉眼出尘,漠然冷峻。

  见到她,至秀眼睛一亮,笑意愈深——她喜欢的人,真是世上最有风度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