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祚清听到她的话, 以为是在暗示自己也要顾虑到安琳琅的身份。

  确实,如果往后按原书的发展,长公主和林栖梧成了婚, 而她又不愿意再娶安琳琅,那么安琳琅在公主府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况且, 她记得后期, 原主得了林栖梧之后,就再也没有与其他地坤结合过, 所以之后仍然往原主身上贴的地坤, 要么被原主拒绝,要么被相府暗中打压了。

  而没有靠山的安琳琅则被欺负得最甚。

  所以最好的保全之法就是将她送回故国。

  所以李祚清自以为靠谱地朝她安然一笑, 说道:“先前答应你的事,我日后一定会做到。”

  但安琳琅并没有高兴起来,连目光都失去了往日的灼热。

  李祚清的话语看似公平地想起了与自己的约定, 可她明白这是要将她送走的意思。

  明明如果是以前的朗钰, 定然是知道她想留下来的。

  但话音落下后, 李祚清没有过多的停留, 径自回了凤阳阁, 而林栖梧仍然借住在茉枫居。

  对此, 李祚清本来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即将过门的妃子,在成婚前待在自己家里才是常有的事, 但林栖梧似乎习惯了往她这儿跑, 而且木已成舟,李祚清也无所谓,就干脆由她去了。

  回到书房一个人静下来后,她开始琢磨现在让她最放不下的三件事。

  一来就是赐婚,但除了此事, 就当属大皇子暗中谋逆事件的调查最为重要,必须要尽快着手了。

  只要能掌握李祚穆预备谋逆的确凿证据,她就能向皇帝谨言,然后凭借对结局的预判,提前在反叛前夕做好准备。

  可问题是,她仍然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系统之前劝她联系温明染,想办法让温明染倒戈到自己这边。

  可她被禁了足,根本连温明染的影子也摸不着。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她烦忧不已,那就是如何处理与同伴行刺过皇后的辛斐。

  五日前她劝辛斐放弃刺杀一事、远走高飞,离京城越远越好。

  并且答应她,如果半个月后听不到辛斐的消息,她就去向皇后请求不再追究。

  不知道现在辛斐做了什么决定,是否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归处。

  但冥冥之中,这一转折似乎与原书的轨迹重合了。

  尽管李祚清早就知道辛斐会有朝一日悄声无息地离开公主府,可没想到是自己亲口让她走了。

  按照她所知的剧情,辛斐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先前曾经产生过的幻想和希冀都化为了泡影,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无可匹敌但又异常无力。

  一旦安静下来心口就空落落的,停不下来地去思念她。

  可李祚清才发现她也许根本就不了解辛斐。

  这个地坤身上谜团重重,既是长公主的良媛,又是天香楼的花魁阿乔,还是暗杀皇后刺客的同伙……

  连她所知道的姓名,都是原主给辛斐的赐名。

  从内到外的,根本就猜不透啊。

  说来,她是有几次问到了辛斐的过去,但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她一直以为辛斐只是单纯童年不幸的人。

  “唉……”

  李祚清伸了个懒腰扑倒在桌案上,侧过头时下巴触到斗篷上柔软的羽毛。

  好像不久前也有同样的景象来着。

  辛斐和她一起团在一个暖烘烘的斗篷里,彼时的自己还在梦中囿于原主对林栖梧痛苦的感情,而另一个清甜的信香将她从中唤醒。

  睁眼时地坤就趴在她身边,于是闲得无聊的时,她捏起一撮雪白的绒毛挠辛斐的小脸。

  辛斐在她面前完全无害。

  但明显她不是柔软的兔子,只是收了爪牙的狼。

  是她太喜欢这个地坤了,所以刻意地不去深想,还为她种种不寻常的行为找借口。

  ——她超乎常人的轻功,对刀具娴熟的使用,还有掌控火候的内力。

  自己一定是被对方的颜值蒙蔽了双眼才会觉得花魁懂这些也是情理之中——这是庸君啊庸君!

  但因为这样的喜爱之情,所以最后被欺骗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可即使如此啊,她对辛斐也没有一丝真正的恨意。

  如果远离皇宫城能让她好好活下去的话——因为李祚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辛斐和安元皇后对抗后能有安然无恙的结果,所以这样的结局也许对两人才是最好的。

  倘若她能顺利完成修正世界的任务,或许在前往未知的世界之前,偷偷去看一眼她过得好不好也是个可行的办法……

  一想到这里,李祚清突然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是这样!

  在退休之前她还能给小斐留点东西。

  身为刺客应该在江湖中过得比较颠沛吧,那不如给辛斐留几处能安身的宅院。

  反正长公主府财物多得如流水,就算分个一亩半分地也不过是去了九牛一毛。

  李祚清这样想着,顺手就开始翻起长公主府的账本。

  果然,这个世界的事情,还是要用这个世界的身份去办。

  她又让岚霜去找来数十卷描述这个世界风土人情的书卷,琢磨着就在几块水土不错、又比较安逸的地方置办几幢府宅。

  “我可是帮你去登皇位呢,这么危险的事我都干了,事成之后收点利息不过分吧。”李祚清在心中默念。

  她翻看了一会儿凤阳阁的藏书,这时,从府外归来的岚霜进殿向她禀报道:“殿下,万华文书的老板说明后两日会将殿下要的十五卷《山川艺文》和十七卷《水经河记》送来。”

  说完,岚霜又紧张地补充道:“店家说其中有几卷缺损,所以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完善。”

  “无碍,这两天送来府上就行。”李祚清点点头。

  “是!属下也会全力监督的。”

  岚霜回答得很认真,让李祚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太慎重了,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殿下想做的事情对属下来说从来都不是小事。”岚霜说完,看向李祚清的眼神还有些犹豫,似乎还有话要问,但长公主并未给她机会,她便不好再询问。

  “也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妥善办好,毕竟我十天半个月都出不了门啦。”李祚清摆摆手让她退出了。

  她大概知道岚霜想问什么。

  毕竟岚霜是原主得力的心腹,想必也足够聪明,要是看到服侍的主人突然搜罗一大堆山川风情的书籍和游记来看,不心生疑惑才怪了。

  不过她不需要给岚霜解释,而且李祚清只希望岚霜知道她的主子是个一心忠于朝政的继位者,而不是会节外生枝、有其他想法的人。

  这样李祚清完成任务之后,岚霜也能继续辅助“长公主”,就像她一直认定的那样。

  第二天,万华文书的掌柜带人将《山川艺文》送来了,不仅如此,还额外装了三箱纸张干净,墨香新鲜的书卷。

  “实在是抱歉,昨天咱们店里出了些事故,这三箱书,就当做给长公主殿下的赔罪吧!”万华文书的掌柜擦着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和岚霜商讨。

  但岚霜冷着脸,气势夺人道:“前天信誓旦旦说要将《山川艺文》和《水经河记》献给殿下的可是阁下自己,而且公主府也给阁下开出了不小的条件!现在出尔反尔是不是太晚了?!”

  “这位大人!小的要是能拿出来,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会私藏啊!实在是、实在是——”掌柜的左右四顾,无奈地叹气。

  “多说无益,先前答应你的——”

  岚霜决绝的话音未落,一直在屏风后听二人交谈的李祚清开了口:“陶掌柜,你倒是说说,店里出了什么难处?”

  李祚清发誓,她真的只是闲慌了,所以听说了外面的动静才会好奇地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她后来慌不择路。

  “长公主殿下,”掌柜一听到声音,就对着他看不见其后之人的屏风行了个礼,“多谢殿下关心!”

  “只是这件事,并非人祸,而是突起的火灾——昨夜我家店附近的高楼突然走了水,火势太大,小的带人去将书抢出来,但、但还是有一部分……唉!”

  “嗯……既然是这样的原因,那也情有可原,”李祚清淡淡地说道,“但公主府也不做亏本的买卖,令郎能否去尚书苑听课还有待商榷。”

  “啊?”

  “岚霜,将书籍所花费的银两给陶掌柜。”

  李祚清说完,便准备物色下一家书店,毕竟内城这样的书店要多少有多少,没必要在这样一家偏僻的店浪费时间。

  而且她想起派人去这间店询问的原因,还是因为和辛斐去花街玩的那一回,对街上的这家店有了印象,所以才让府上的人去——

  “等等,”李祚清突然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家店附近着火的高楼是哪一座!”

  “殿下……”岚霜轻声喊了她一声,约莫是被她突然起伏的情绪吓到了。

  “是……”陶掌柜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地转身,听到这话,忙不迭地转了回去,又道:“长公主殿下应该也有耳闻,正是花街有名的天香楼。”

  闻言,李祚清大脑有一瞬空白。

  天香楼?

  那不是辛斐以前做艺伶的地方吗?

  不仅如此,安元皇后还说过,天香楼是辛斐和她同伴的藏窝点……

  没听到屏风后的动静,陶掌柜接着叙述道:“昨夜火烧得真大啊,一里外都能感觉热气冲人,几乎没人敢靠近那里,今天早上去看时,好像只剩个烧焦的破烂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