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州的四个候卫看李祚清似乎真的只是对田氏的烟花感兴趣, 全然不提这两天在路边看见的穷苦人民,当真以为李祚清是掌权者心大或视人命如芥的傲慢,便逐渐放下了对她的警惕。

  而李祚清第二天跟田锐明把话挑开后, 当天晚上就在新折腾好的住宅里, 跟身边信任的侍卫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

  她就着手头上能用的信纸, 写好了一篇关于澧州内务题的折奏,同代表她皇长女身份的金凤镶玉一并交给了陆侍卫。

  “如果明日出城时,澧州城门的守卫起,就说是长公主府向礼部引荐澧州田氏,由他供应今年皇城烟花的礼炮,因此需要回京城禀报。”

  李祚清想了想, 觉得只有口头托词不妥, 当即又拿另一张纸写了份伪装的推荐书。

  原主的字迹本来就和李祚清的比较相似,只是原主的字形加潦草飘逸些,而李祚清的文字虽然随意, 但就是透着股认真谨慎的味道。

  为此, 她特意学着印象中原主的作风一气呵成的连笔写成,这样和原主的亲书看起来就别无二致了。

  “而且,陆侍卫说不定还能在回京城的路上碰见公主府调来的侍从。”李祚清提醒道,之前辛斐刚汇合的时候就跟她说过,绕行的队伍当夜发生了什么。

  遭遇了刺客一事让她感到愤怒又后怕, 那晚的梦里辛斐血淋淋的样子让她想想都心悸,而幸好辛斐还活着。

  随行的侍卫有回去重调兵力的, 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快到澧州了。

  “务必将这封信平稳地交给圣上。”

  “属下领命。”陆侍卫俯首接下了这两封信和玉佩。

  安排好了这件事, 她放松地舒了口气。

  如果她父皇处理得快的话,朝廷的人大约四五日就能到达澧州,最迟也不会超过七天。

  这段时间她只需要好好看着田氏研制烟花的进度, 澧州知县贪污一事,等到京城的人快来时再去里应外合地刺探一波。

  否则万一这把自己当土皇帝的知县头铁硬钢起来,她就是虎落平阳了。

  尔后,第二天陆侍卫如她所料被城门的守卫检查了随身信件,那封伪装的推荐信起了作用,听送他出城的侍从说,陆侍卫已经同另两位随从安全出了澧州城,策马往京城去了。

  之后,对她的飞天烟花心心念念,李祚清三天两头地往隔壁的烟花庄跑。

  这日,她躺在田氏烟花庄的宅院里,开口称赞起这庄园的布置。

  大约是承办过澧州新年爆竹业务的缘故,田氏烟花庄的院里有许多用来包装爆竹的红旧纸,门板上也贴了些好看的红色窗花,使得整个院子看起来比外面的世界喜气不少。

  “好看归好看,但你来得也太勤快了点。”正在院中实验新制烟花八号的田锐明,听到李祚清的夸奖后,随口就吐槽道。

  “老板督促员工早点完成进度有什么不对吗?”

  李祚清丝毫不见外,把压榨田锐明的劳动力说得清新脱俗,“你看我帮你办好了事,你也要付给我相应的报酬对不对?”

  田锐明哑然,这个天乾,最开始还态度客气地向他请求呢,稍微熟一点就暴露出维己主义的本性了。

  “其实钰姐姐能来的话,温姐姐也会过来玩,柯柯很开心哒!”

  田妙柯在一边对李祚清附和道。

  她没有被告知李祚清的全名,但总是听辛斐和温明染叫她“朗钰”和“朗钰殿下”,便童言无忌地喊了李祚清“钰姐姐”。

  李祚清听着本觉得别扭,但心想自己与书中这角色的缘分说不定只此一回,便随她的便了。

  尽管这个称呼题,当天让辛斐和温明染都醋得妙不可言,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将她喊错成“钰姐姐”,最后还是觉得原来的称呼顺口才作罢。

  “朗钰殿下!你看我叠的……嗯,这是府上的枫叶!”

  温明染在院里支起的工作台旁翻红纸,她满脸笑容地朝李祚清举起一只红色的枫叶叠纸,就差把“求夸”二字写在脸上。

  “啊,明染真是心灵手巧。”李祚清接过来,对着冬日苍蓝色的天空翻转看着,不禁怀念起府上的枫叶和梧桐。

  “等这些事情做完,就能一起回去了。”辛斐像是听见她心里的感慨,轻声说道。

  她正拿着一柄只有一端锋利的小刀微调新制烟花的□□室构造。

  “嗯。”李祚清朝她浅笑。

  之前辛斐十分淡定地要用刀锋长且薄的工具刀帮忙时,李祚清就很不放心,那长长的刀锋看着太危险了,辛斐又是这么柔弱的地坤,万一受伤了就不好了。

  所以在某人一再坚持下,她的工具刀换成了刀锋不到一寸的小型雕刻刀。

  现在这个雕刻刀看着就跟烟花内槽相称多了。

  辛斐用刀认真修改的模样,让她想起辛斐送她的腰坠,是不是也是在她原主人的手里经过许久的雕琢后,才变得如今这样光润好看。

  思及此,她不禁摸向收在口袋里的木坠捏了捏,熟悉的轮廓让她心里都觉得暖暖的。

  等其他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时,田锐明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你真的有本事让澧州渡过今年的冬天。”

  像是疑又像是了然地叹息。

  李祚清表现得太过安逸,好像身在哪里都无所谓一样。

  虽然他已经从李祚清身边人的交流中大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她始终随心自然的模样,全然不似田锐明猜测的那个身份。

  “放心吧田兄!”李祚清豪气地朝他竖起大拇指,“再过一周、不,或许只要五天,到时你就能听见我的好消息。”

  田锐明被这肯定所鼓舞,情不自禁地重重点头。

  如果这位天乾皇女真的帮让澧州渡过劫难,真的能亲切地接触澧州普通的百姓,还能给他提出如此新奇的烟花构想……真的很难不让人想去拥护。

  田锐明低头看着手上的烟花试验品,打从心底升起愈发强烈的信任,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回报这位贵人的帮助。

  “新作烟花捌号,开始实验咯!”田锐明将烟花筒放在用竹片固定的架子上,辅助烟花的点火。

  “嗯嗯!”田妙柯听到她大哥的提醒,点点头跑开了院子中央,温明染也跟她一起离开工作台,来到坐在长廊下的李祚清旁边。

  “辛斐?”看到她府上某个地坤还不动如山,李祚清不由得招呼她。

  “没事,我这里很安全。”辛斐指了下自己面前用来挡风的一排木板解释道。

  这也是长公主硬要加的。

  说辛斐如果想参与制作的话,就要保护身体,大冬天的在室外被冷风吹冻了可不好,她又不像温明染和田妙柯一样到处跑跑跳跳的。

  于是将隔壁宅邸的屏风拆了改建挡风板也是如此的任性。

  但是李祚清眼里一直有她这件事,让辛斐觉得无比满足——甜蜜的爱意快要涌出心口的那种满足,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无忍心离开这个人了。

  “三——二——”田锐明倒数,在喊出“一”时,他点燃了引线,然后也撤退到远处。

  引线“呲啦”一声烧到头,烟花筒肉眼可见地震荡了几下,发射的□□砰的一声炸开,却没有沿着预定的轨迹飞上天空。

  爆裂的□□将底部的竹支架冲散,歪曲的轨道直指温明染和李祚清所在的长廊之处。

  真是流年不利。

  李祚清看到那个歪倒的烟花朝自己这边飞来,在心里吐槽这运气,不远处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爆炸溅开的细小碎石击在身上应该是很痛的。李祚清背过身护住身边二人时,也听到了喊自己名字的惊呼。

  “——朗钰!”

  但近在身后的巨大响声让这声惊呼很快淹没,她抱着温明染和田家小妹妹半跪在地上,温明染的手死死揪住她的衣襟不放。

  烟花在背后如期炸开一朵金色的烟火,因为李祚清看见身前温明染的眼中有一颗金色的火苗。

  但那瞳孔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没事了,”李祚清放开握住两人肩膀的手,安抚道,“做实验嘛,有点意外很正常。”

  “你……”温明染瞳孔颤动了一下,李祚清近在咫尺的脸上还挂着轻松的笑,刚才那一出宛如梦境般的烟火,让她心中五味陈杂。

  长公主天乾的信香和温暖的怀抱使她的心跳快了起来,心脏从未有过的酸涩感让她眼眶发热。

  温明染情不自禁地伸手勾住了李祚清的脖子,眷恋又珍惜地紧紧抱住了她:“朗钰……殿下,我好怕、你出事。”

  温明染气息不均,一句话哽了几次。

  李祚清以为她吓哭了,对方在她心里本来也是兔子般温顺胆小的性格,于是李祚清本着安慰的心理,当哄妹妹一样回抱住她并拍了拍背。

  “真的没事啦,这东西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点也不疼的。”

  “嗯……”

  长廊下的两人融洽的气氛似乎不适合任何人插入。

  辛斐看着和温明染抱在一块儿的李祚清,再一次停下了走向她的脚步,明明李祚清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对她承诺。

  但这种像被抛弃的难过心情又是什么?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吗。

  可是她无忽视看到李祚清和别的地坤在一起时的嫉妒,甚至让她厌弃本该上去查看朗钰伤势,却此刻难受到无动弹的自己。

  “你啊,居然又哭鼻子。”李祚清捏着温明染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柯柯都比你勇敢。”

  “嘿嘿。”被表扬的田妙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左右看了另外两人,害羞地道:“温姐姐是不是钰姐姐的那个……在一起的那个……”

  小女孩支支吾吾的,她只觉得温明染看向李祚清的眼神无限柔软,和跟她玩耍时那种活泼灵动的感觉全然不像。

  这种特别的对待,她也听大人说过。

  “啊,是……”温明染回过神来,被外人第一次当成长公主的妻子,脸倏然变红了。

  “小孩子懂什么呢。”李祚清点了下田妙柯的额头,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起身,对这个题不怎么在意。

  她转身看向离自己只几步之遥的辛斐,对方表情淡淡的,一如她们在长公主府的梧桐树下初见。

  李祚清走过去,她猜想辛斐一定很担心自己吧。

  于是她表现得尽量自然,开玩笑道:“没想到烟花捌号这么成功,刚刚真的开了好大一朵呀。”

  “……”

  辛斐看着她,眨了下眼,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但李祚清发现她挽起的衣袖,露出的手指尖细微的颤抖。

  “哎,你别——”别担心了。李祚清话还没说完,她去捉辛斐的手腕的右手在触碰到的瞬间就被对方打开。

  李祚清愣住了,而辛斐的表情惊讶,好像被拒绝的是她一样。

  “你没事就好。”辛斐收回手,另一只不自觉地摸着刚刚被碰到的地方,像火一样被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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