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扶住对方,碰到衣料的同时沾了满手温热的液体。

  深深的后背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

  她的血溅在景易脸上,刀咣当落到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景易痛苦地抱着脑袋蹲下身,被愤怒填满的脑袋里渐渐空出一片清明的境地,却又渐渐被恐惧和混乱的画面与声音占领。

  那是真实存在却如噩梦一般不真实的记忆。

  记忆里的自己像现在的景深那样倒在某个人怀里,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那人的嘴一张一合,似乎重复喊着“阿易”“阿易”,仿佛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

  有眼泪如夏夜的雨点,沉重地打在她的手上。

  不要哭.....

  她当时应该想这么说。

  可是当时究竟有没有说出口,景易似乎已经忘了。

  景深再次软倒在季书央怀里,就像不久前在床上的那一次。

  只不过这次带上了血,而季书央动作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害羞。

  景深感觉到了央央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到自己垂在地上的手心里。

  她挤出一个笑,“不要哭呀,央央。”

  带血的手吃力地抬起来,轻轻颤抖着拭去了季书央的眼泪。

  她曾经羡慕着季书央纯粹的笑容,而她现在也能笑出来了。

  所以为什么要哭呢....

  季书央看着怀里景深那个勉强的笑,其中安慰的意味怎么看都像永别。

  “深深.....医生....我们去找医生....村里有没有医生.....村里一定会有医生的.....”

  她把景深的脑袋埋在自己怀里,就像不久前那样,她们如此亲密无间,不管有没有误会。

  景深用最后一丝清醒阻止了她,“村里没有,没有医生,上山去,去找白云晞。”

  村子里的人都不是善良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不伤害到央央。

  听话呀,这次一定要听话。

  景深这么想着,卸下力气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她。

  季书央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

  但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还没有遇到能让她听话的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景深这么要求,季书央抱着她奔入漆黑的田野,一刻不停地向着最初停车的树林跑去。

  她第一次发现景深竟然比看起来的样子还要瘦,就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自己抱起来也很轻松,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怀中人硌人的骨头。

  她依稀记得有谁说过,所有不合常情的事与物,背后都有不堪言说的原因。

  这村子藏在大山背后,阴影之下有太多不堪。

  后来所有人都会明白,他们曾经面对的事情有多么艰难。

  景深倒在副驾驶座里,灌了铅似的眼皮不住往下掉,像烈日下犁田的老牛,季书央哀求一句“深深别睡”,她就往上抬一抬眼皮,随之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这种难以控制的感觉就像上无聊的数学课打瞌睡,就算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谁又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提起精神来。

  如果没有季书央一路上声音微微颤抖的碎碎念,景深也许在最开始就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就像学渣放弃听课那样,一劳永逸地闭上眼,自此再也不用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可是她才刚刚学会笑,她想要央央看见自己更多的笑容。

  季书央伸出一只手握住景深沾满血的左手。

  冰凉的触感分享着各自的恐惧,或许相互触碰能够稍微缓解。

  季书央时不时确认景深的温度,还有轻微却让人安心的呼吸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