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老板脖子上挂了根又粗又长的金项链,环抱双臂站在他们广告小分队面前。

  “还是老样子,一栋楼两块钱,平安小区,和睦小区,富贵小区,荣华小区,都分好了啊,工资最后结算。”

  “快走快走,别磨蹭,保安已经被我们的人支开了。”

  白云晞最先跑开,她得贴快一点,下午三点还要去人民广场边的奶茶店上班。

  她鬼鬼祟祟地捂着包包前行,路上的喷泉忽的喷出水,草地上散养的孔雀对着母鸡开屏,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能把她吓一跳。

  白云晞走向最近的一栋楼,路上忽然冒出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泡面头老太太。

  她见着白云晞的衣服眼睛一亮,异常热情地迎上去紧紧抓住白云晞的手。

  白云晞:.......?

  怎么有一种领导巡查既视感?

  “姑娘!”老太太中气十足呀,“你这衣服可真好看!”

  白云晞满脸不相信地低下头,入目便是洗得快没颜色的五毛钱地摊货。

  “......是么?”

  不过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老太太不是带着红袖章,专门抓贴小广告的人喂狗的居委会大妈。

  这就足够白云晞友善地与她讲话了。

  李三水今天早上起来其实有正事要干,不过刚走出门就在小区里遇上个长得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李三水:!我与这个妹妹有缘!

  于是她跑过来搭话,说的都是事实,小姑娘的衣服好看。

  小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也许是年龄大了,做点什么事情都开始讲究缘分,今日这小姑娘格外合自己的眼缘,不同她聊两句都对不起出门这一趟。

  李三水拉着白云晞天南地北叽里呱啦乱七八糟聊了一大圈,到后来等在小区门口的司机以为她出事了,急匆匆跑进来找她。

  “小姑娘住哪栋?阿姨下回找你玩儿!”

  李三水被嚷着“太太您快迟到了!”的司机拽走,挣扎着抛下这句话。

  白云晞:.......

  不等她乱扯个答案,李老太太就被司机半拉半送地塞进了车里。

  没了阻碍,她很快贴完了小广告,收好刚发的四十块钱,骑上自行车心情愉悦地前往下一个打工的地方。

  夏日已至末尾,星宿移到流火之位,风混在人们不同情绪中悄然凉爽,迎面是裹着灰尘的风,白云晞低了低脑袋,只觉得活在世上很迷茫。

  唯一的美好只是每晚在人群中央拉上一个小时的二胡,一曲两曲美妙乐曲缓慢流淌,拂去每一个打工人心中的烦躁,白云晞闭上眼感受二胡在怀中的微颤,音乐赋予了他们新生。

  这是她短暂美好的文艺时刻。

  然而贫穷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难以挥散。

  奶茶店工资一个月两千,这是店长定得死死的,只扣不涨。

  时不时贴小广告一个月能挣三四百。

  二胡撑死一百不能多了。

  扣掉房租,除去吃饭还剩个五百,加上莫名其妙一直在增加的水电费,就剩四百了。

  路费尽量控制在五十以内。

  剩下的钱乱七八糟每个月用得光光的。

  老旧的自行车被白云晞的体重压得嘎吱哀鸣,白云晞被生活的繁忙压得透不过气。

  她停下车,红灯停,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可是人并不相同,白云晞见了太多不相同的事情,心中压积的无力越来越重。

  拐过几个弯,奶茶店引人注目的招牌出现在眼前,她熟练地换上店里的围裙,藏好静默时冒出来的惆怅,笑逐颜开地与同事插科打诨。

  为了每一天都能在这个糟糕的世界存在,大家已经足够努力了,优劣与否无法定义,她只知道每一个人都是相同且特殊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