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取琴的动作极快, 待徐长歌起指抚琴时,青帝已将长剑握于掌中。
悠悠琴音起, 青帝含笑点足旋身。
密密的光影投在过头的剑刃上, 折出均匀的白影。
“却以此舞鉴情真!”
轻笑着凌空展出飞燕式, 青帝眼中却只瞧着竹影下那一个抚琴的身影。
“春日游……”徐长歌一边清唱, 一边抬眉追着青帝的眼睛。
待琴声渐消, 青帝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徐长歌才起身携帕子往青帝额上沾了沾。
许是青帝虚长些年岁,徐长歌在点足与青帝擦汗时才忽觉原来她的君上自小便比她高些。
“指尖可是会疼?”没有阻下徐长歌擦汗的动作,但青帝仍是禁不住握住了眼前人的手。
“疼又如何?”
“疼便与你吹吹……”低眉将徐长歌的十指捧到唇边, 青帝低眉专注的呵气却引得徐长歌指尖一颤。
“无需如此。”
徐长歌脸烫到想抽手,青帝见状随即弯眉轻笑。
“方才也不知是谁人吻了折扇”
“此一时,彼一时……”含笑从青帝怀中抽出手,徐长歌改攀住青帝的脖颈道,“此时却是不怕一人去边城了。”
“师尊不跟着去么?”青帝记得清楚,前世她随师尊去往如意宫后,师尊便匆匆去往了别处,只留她与珲春二人自行苦学。
“阿澜初入师门, 纥叔自是跟着你们更为稳妥……”徐长歌眨眨眼, 心中想的却是因着两世为人,以至于她今世将父亲离世处理的更为妥帖——不但将明面的商铺全都转到了自己名下, 还暗暗隐藏了徐府的一些银钱。
这般一来,虽让她早早握住了徐府的权势,也让她与今世那群兄长相处的更为凶险。
前世她并未交家主印信与姑祖母, 那群兄长与她还要礼让几分。如今那印信落在姑祖母手中,那群兄长虽不见得会立即与她翻脸,却也会明里暗里为那份家产争夺。
世家内的倾轧固然比不得皇室,但仍不能掉以轻心。她并未与徐家子弟避讳,她与君上走得近。这般一来,却是需要纥叔来助她防范那群兄长兵行险着。
见徐长歌眉间有躲闪,青帝沉思片刻,温笑道:“还是让师尊陪你同去吧。”
“纥叔还是与阿澜在一处吧。毕竟珲春妹妹还需纥叔指点……”隐下自己的意图,徐长歌牵住青帝的衣袖,佯装不悦道,“阿澜莫不是连这点小事也不愿依我?”
“怎会?”宠溺地抚抚徐长歌垂在肩头的青丝,青帝低笑道,“本殿的歌儿那般聪慧,本殿如何敢不依?”
“何时成了殿下的?”拉着青帝穿梭在竹林内,徐长歌巧笑嫣然,“若是殿下当真疼歌儿,却该说歌儿的阿澜……”
“好好好。”在竹林间追着徐长歌,青帝拉住徐长歌的手,依着徐长歌给的话茬柔声道,“阿澜的歌儿如此聪慧,阿澜如何敢不从?”
“既是从了……”反身将青帝抱个满怀,徐长歌凑在青帝的耳畔道,“你我一年后再见……”
言罢,徐长歌却是轻咬了青帝的耳垂。
“这般赶么?”因徐长歌的动作轻颤,青帝起手环住徐长歌,“早点回来……”
“好……”两世头一次尝到不舍的滋味,徐长歌紧了紧手,犹豫再三,仍是禁不住轻喃,“真是舍不得……”
“那便抱你回去吧!”有意曲解徐长歌的话,沉气将徐长歌打横抱起,青帝一面小心护着徐长歌,防着被周围的竹叶碰到,一面与低头与徐长歌对视,含笑道,“如你我二人,算不算竹马青梅?”
“不算……”知晓青帝是在打趣二人的年岁,徐长歌将头伏在青帝的怀中,轻笑道,“该算青梅青梅。”
“那下次回来请阿澜的歌儿喝青梅酒!”
努力让气息变得平稳,青帝心道,边关多奇士,她又如何放心丢一个半大的丫头独自去呢?即便这丫头格外聪慧也不成!
不知青帝的心思,想想不久的离别,徐长歌一边笑,一边压下心头的郁结。
“好。”给青帝一个答复,徐长歌想的却是今夜她便会走。
……
从青都去边城需要两月,当着绮罗击退四次来自青都的暗杀后,徐长歌终是抵达了边城。
而此时青都也传出了两个令人咋舌的消息:一则是二皇子与三皇子因储君之争被赐死殿前,二则是帝后名下的七皇子青川因帝君病重,主动请命去寺庙为帝君祈福。
“七皇子当真去祈福了么?”青都欢馆里,一位青衫公子依在花楼里揽着一个当红的清倌。
“是,四爷!”
其下手的小童急着应声,却见自家公子翻了个身。
“真是个小糊涂!”丢一个酒盏到地上,徐长书慵懒道,“小妹如何了?”
“嫡小姐已到了边城……”
“到了么?”忽地从榻上坐起,徐长书与小童含笑道,“那便去与大哥、二哥身边的小童传信吧。小妹心肠不软,既是敢向小妹拔刀,那就不必留着了。”
“是……”跪地领命退下,小童立在窗边捉来信鸽赶着传信,却见别处的眼线与他传信道,帝君新令,允七皇子随仙人去仙岛学医。
这世上当真有仙人吗?
小童望望天,正好错过了楼下飞驰而过的车辇。
……
载满杂物的车辇在一处药铺门口停下。
“师姐!”赶在远行前巡查过青都的店铺,珲春使着轻功跃上了停在门口的车辇,撩开了车帘。
“珲春……”见长歌离都后,皆是珲春这丫头在打理账目,青帝一时也有些感慨。
两世为人固然是好事。但太早知事却也逼得人承担更多。
“师尊呢?”匆匆落榻命马夫前行,珲春径直落座在青帝身旁。
“为师在此处!”
见珲春竟是将自己视作无物,青纥面色有些发青。
“我们此行是直接去如意宫么?”依着徐长歌的嘱托将桌案下的点心盒拿出来与青帝,珲春并不在意青纥的态度。
毕竟前世青纥与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青帝道:“去边关。”
“嗯?”珲春微微惊讶。
前世她们可是直接去的如意宫呀!怎么忽地就该去边关了?
“师尊说边关还有未解决的事。”
青帝含笑将案上的点心分与珲春和青纥,眉间的欢喜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什么事?”珲春有些吃味。
“你去了便知晓了。”接过青帝递来的点心,青纥轻咳一声,淡淡道,“此行我们会避开季孙娘娘派来的眼线。”
知晓季孙氏派人不过是为了防护,青帝弯眉道:“单凭师尊做主。”
“这都是长歌那丫头的意思。”一面叹气一面将车辇中的青帝细细打量,青纥对眼前这个半大的丫头越看越不满意。
虽然这丫头做徒弟不错,但配长歌那丫头,却是还差了太多。
“此去也算是磨砺心性吧!”有意与青帝泼一盆冷水,青纥便坐在一旁看起了医书。
见青纥看医书,珲春瞥了眼其书封,即半眯着眼,开始与青纥背诵书里的内容。
青纥闻声,初怒极,待珲春背到中部,眼中微微震惊,待其背到尾部,青纥眸中闪其了精光。
“都是师兄教与我背的。”冷哼着转头不去看青纥,珲春与青帝眨了眨眼睛。
“都是师尊教的好。”含笑分珲春一块点心,青帝靠在车辇上,也开始看医书。
见青帝翻看的医书似是孤本,珲春也来了兴致。
挤在青帝一旁一同看,珲春喃喃道:“师兄却是从何处寻来的好东西?”
“皆是母后要师兄我孝敬师父的……奈何师父似乎有些瞧不上师兄我……唉,真是可惜了这些孤本呢!”
一边笑,一边摇头,青帝用余光扫着青纥,却见青纥的喉头微微滑动。
“如何会瞧不上呢?”知晓青帝话里的意思,青纥咬咬牙,与青帝服软道,“罢了,只消长歌乐意便是。丫头是为师的徒弟,为师还会让丫头你吃亏不成?”
“不吃亏吗?”示意珲春将案下的孤本搬与青纥,青帝含笑靠在车辇上浅眠。
边关之行是她与青纥求来的,长歌并不知情。
她们计划着日夜兼程赶着去边城,这样便能将两月的时间缩成一月。
思及一月后便能与徐长歌一个惊喜,青帝喜上眉梢。
……
一月的时间不长不短,恰好够青帝看一看她君父治下的河山。
她启程时,还不知长歌所在之地离如意宫不远,待车辇外的树木越来越矮,她才知长歌去的地界比青都冷的多。
不知绮罗可是能想到为那丫头备个手炉?
挑帘望着车辇外连绵不断的雪山,青帝只觉自己魔怔了。
平日无事时想长歌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事事都要往长歌身上靠一靠。
饮茶时惦记长歌可是带了青都的茶叶,抚琴时惦念长歌那出众的琴音……
若是再见不到长歌,或是会在梦中与她相逢吧!
笑过近月来竟是无梦,青帝讪讪地放下车帘,靠在一旁小眠。
这一眠,却是见到了久违的神书。
……
这或是算久违的故友了,好奇书中可写有长歌,青帝扬手将神书召到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