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几天, 南嘉果不其然收到南永望提醒她回家的消息，南嘉简单回了句知道了就没再理会，一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回去。
往年南永望一般只有三十那天才在家, 南嘉以为今年也是这样，是以她回家时根本没想过家里还有其他人。
听到南永望声音的时候南嘉正与余惜楠发信息报平安，消息发出去，她看向朝她走过来的人。
南永望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衫，下身是一条宽松的休闲裤, 看着极为舒适居家，与往日西装革履的冷硬模样大不相同。
他走到玄关口停下, 看着南嘉道，“回来了。”
纵使穿着变了, 脾性也变不了。即便心里想着修复与女儿的关系，但说出的话却仍旧不够和软。
“嗯。”南嘉点点头，蹲下换鞋。
换完发现对方还没走, 不由疑惑道，“还有事？”
南永望沉默片刻后说道，“……你阿姨在厨房。”
“哪个阿姨？”
南嘉愣了楞，她们家没亲戚, 如果是保姆的话也不用南永望特地说明, 除此之外还有哪个阿姨。
“你沈悠阿姨。”
许是知道南嘉心里的抗拒，南永望说话时难得有点颤颤巍巍地。
他试探性地说, “她今年和我们一起过年，小嘉你觉得怎么样？”
一回来就给她这么个惊喜。
不过南永望确实进步了，现在知道还知道问她的意见。
可即便问了又如何, 在南嘉看来, 他的行为仍属于先斩后奏。
心里的那点不甘散去后, 南嘉确实对那两人的事失去兴趣，只要不涉及到她，她们爱怎样就怎样。可要让她毫无芥蒂地接受沈悠进入她家，占据她妈的位置，南嘉也做不到。
“我觉得怎样有用吗？”南嘉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问。
南永望闻言皱了皱眉，顿了几秒后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的话就让她回去。”
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听得南嘉都不禁有些同情沈悠了，不过很快她便将那点多余的情绪收起来，无所谓道，“随你，我先回房了。”
沈悠最后是走是留南嘉并不关心，她想的更多的是南永望这个时间将人带回家的意义。
回到房间后，南嘉继续给余惜楠发消息。
【南嘉：小鱼，我觉得我大概快要有小后妈了】
后妈！！！
这个重磅消息激得余惜楠冷不丁坐直身体，动作太大导致膝盖不小心磕到茶几上。
她一边揉膝盖一边打字，语气急切。
【小鱼：那你有没有事？她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现在就去找你】
南嘉看到后不禁失笑，忙回到。
【南嘉：我没事，别多想，也不用来找我】
怕对方还不放心，南嘉干脆拨了视频过去，不过一秒便接通。
因着疼痛，余惜楠眼角泛着一点泪花。
南嘉不知内情，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她方才的话急哭了，心里登时一慌，忙安慰道，“小鱼，别急，你看，我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转动手机全方位地展示自己。
余惜楠见状心下稍安，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解释道，“嗯，我没哭，刚刚撞到了，疼的。”
原本是怕她着急，听余惜楠说完，着急的人又变成了南嘉，“撞到哪儿了？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膝盖。”余惜楠把手机镜头往下晃了晃，穿着裤子，也看不到里面，“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
“明天肯定一大块青紫。”南嘉眉头轻轻拧起，这一点，她特别有经验。
余惜楠眼神飘忽，嗯嗯啊啊的开始转移话题，“姐姐，我好想你啊！”
“不是才分开。”南嘉嘴角敛着笑意，顿了顿最后也憋不住道，“我也想小鱼。”
“唉！”
余惜楠叹了口气，面容惆怅，掰手指头酸算时间。
“明天过年，姐姐不回来。后天初一，大后天初二，要去表叔家，得初三才能回来。要好久才能见到姐姐呀？”
她这么一说，南嘉不由得也开始发愁，一两天见不到就罢了，四天五天的，越想越难受。
“唉！”
隔着屏幕的两个人发出同样的叹气声。
南嘉到家的时间本就不早，两人说了会话，南永望就过来敲门叫她去吃饭。
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南嘉烦躁地打开门跟着南永望去餐厅。
见到围着围裙，一副贤妻良母模样的沈悠，南嘉没什么表情，对方倒是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
南嘉嗯了一声，态度冷淡，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可以开始了吗？”
沈悠脸上表情僵了僵，似乎有些尴尬，南永望见状忙出来解围，“坐下吃饭吧，你坐我旁边。”
一张桌子，南永望坐上位，南嘉和沈悠分坐在他两侧，正好面对着，一抬眼便能看见对方。
南嘉索性低头闷声吃自己的，吃到一半盘子里忽然多了一块肉，余光还能瞥见没来得及拿开的筷子影。南嘉瞥眼看过去，给她夹菜的人不是南永望还有谁。
晦气。
南嘉一脸嫌弃地把肉往旁边拨了拨。
南永望见了也不生气，还以为她不喜欢这道菜，转头又夹了一块藕片给她。
南嘉确实喜欢吃藕，但南永望夹的除外，这回她连拨都懒得拨，就那么干晾着。
她做的很明显，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南永望不可能看不见，也不可能不懂。知道自己不讨喜，他也就不再做这些多余的动作，手上的筷子一转，换个方向落在另一边的沈悠碗里。
做完这些，南永望把筷子放下，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小嘉，我和你沈悠阿姨准备年后结婚。”
果然。
南嘉毫不意外地嚼完嘴里的青菜，眼神都没给一个。
“哦。”
尽管南嘉表现得完全不在意，但南永望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你阿姨怀孕了，日子拖久了不好。”
这回南嘉倒是有了一点反应，她抬头，语气嘲讽道，“就是看大号练费了，现在想重新练小号呗，懂了。”
南永望虽然听不懂什么大小号，但南嘉的表情却能看懂。
他皱了皱眉，心底到底存着一份愧疚，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次是意外怀孕，没办法……”
“呵。”南嘉挑眉，眼神在南永望身上扫了扫，又瞥向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悠道，“意外？原来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叫意外啊！”
轻佻的语气和眼神惹得南永望额上青筋狠狠跳动了两下，方要发火，却被沈悠按住。
“小嘉心里有气，一时不能接受也正常……”
典型的和事佬口气。
南嘉瞧着对方温眉顺目的模样，心里忽然闪过一点灵光。
她刷地站起身来，筷子一摔道，“你们一家三口自己过去吧。”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冲着南永望吼道，“别来找我。”
完美的离家出走的借口，加上有沈悠在，她必然能劝住暴怒的南永望。更何况她看得出来，南永望本身心里就对她含有愧疚，即使生气也不敢对她态度太过强硬。
虽然设想的很好，不过南嘉心里到底还有些忐忑，但不知是来不及反应还是其他，直到出门也没人来拦她。
一走出大门，南嘉立即飞奔到街上，打的来到余惜楠家楼下。
南嘉站在楼下，手里捏着手机，看着十二楼亮起的灯光，心里却犹豫起来。她来得太突然，甚至都没说一句，突然出现……
屏幕的光映射到南嘉脸上，口中呼出的白气在光晕里飘荡。
南嘉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半晌，最后还是划出电话页面，先切到微信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南嘉：在干嘛？】
【小鱼：看电视。南嘉呢？吃完饭了吗？】
还是秒回，速度快得简直要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专门守着手机等她信息了。
【南嘉：嗯，刚吃完。】
有点冷，南嘉换了只手继续打字。
【南嘉：看的什么？好看吗】
【小鱼：忘记名字了，不好看。我爸非要看，可烦人】
南嘉看着屏幕浅笑。
【南嘉：叔叔又跟你抢遥控器了】
【小鱼：嗯，他好烦。南嘉现在在干什么呀？】
【南嘉：和你聊天呀】
【小鱼：那我回房间，我们视频好不好】
南嘉抬眼看了看自己所在的环境，犹豫了几秒回道。
【南嘉：不方便】
【小鱼：为什么？南嘉还有其他事忙吗是？】
这回南嘉沉默的更久，她若说有事，对方必然追问什么事，她还得继续编。没等她编完余惜楠那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小鱼:姐姐，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叔叔对你不好？我】
【南嘉：你怎样】
【小鱼：我带爸爸去把你抢回来，姐姐那么好，才不给他欺负】
南嘉看着对方孩子气的话，唇角忍不住上扬，顿了片刻她回道。
【南嘉：是有事，我现在在你家楼下，要下来吗】
【小鱼：要要要，我马上下来，姐姐你等我，别走，我很快的】
【南嘉：别急，慢慢来，我等你】
另一头余惜楠没有再回消息，南嘉走两步，站在台阶上，透过玻璃门往里看，等人下来。不过几分钟，电梯门打开，里面立即冲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穿着红色棉服的女孩一头冲进南嘉怀里，双手环住南嘉的腰，激动道，“姐姐。”
她的身上带着明媚热烈的暖意，将南嘉胸前的寒意驱散开来，胸腔瞬间变得温暖。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即使再如何表现的不介意，心里总归有受伤。她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面对所有人她都可以表现得毫无破绽，除了余惜楠。
南嘉慢慢地汲取对方身上带着的暖气，清淡的奶香味安抚着她动荡的神经。
“小鱼。”她贴着余惜楠的耳朵，声音轻而淡，“这回我真的没有家了。”
“姐姐。”
余惜楠的手一用力，一颗心随着南嘉的话瞬间揪紧。
“嗯。”
“你还有我。”
说完这一句，余惜楠松开手，微微抬头看着南嘉的眼睛急切地想要说明什么，却被南嘉捂住嘴巴。
“对，我还有你。”
南嘉只想听这一句。
相比难过，她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落寞和没有归属感的怅惘，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在见到对方之后才得以被填满。
南嘉不禁又想起那个关于未来的设想，关于她和小鱼的家。
目光扫过对方的发尾，南嘉猛然发现有一段时间没剪，对方的头发已经没过下巴。
不知想到什么，南嘉忽然说，“小鱼，头发别剪了吧？”
余惜楠愣了一下，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就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