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 南嘉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余惜楠。

  少女站在床边,眉目温柔,浅笑着唤她起床, 嘴里还说着什么“新年第一天不能睡懒觉呀,不然这一年都要赖床了。”

  南嘉睁开惺忪睡眼,瞧着那个正张着小嘴叭叭说话的人,心底充满愉悦与幸福。

  她勾唇轻轻笑道,“余惜楠, 新年快乐!”

  想说的台词抢先被人说出来,余惜楠明显呆楞了两秒才回道, “新年快乐!”

  互相道过祝福过后,弥留的那点睡意也慢慢散去。

  南嘉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眼前穿着小兔子毛绒睡衣的女孩心思忽然一动,她对着余惜楠张开双手道,“过来, 给我抱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嘉夜里睡觉总喜欢抱着她,余惜楠一开始还会害羞,慢慢地便习以为常。

  南嘉说要抱, 她当下也没多做她想, 乖乖地俯身抱住对方。

  南嘉喜欢对方身上淡淡的奶香气味,也爱极这种软绵温暖的触感, 抱着人时仿佛连带着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余惜楠闻言怔了一下,南嘉之前并没有跟她讲过。

  她急急问道,“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南嘉闻言低低地轻笑起来, 身体也跟着轻微地颤动着。

  其实她本来就要问余惜楠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的, 但对方的表现分明比她自己还要急切。

  看不见她表情的余惜楠不明所以, “南嘉?”

  “嗯。”克止了一下内心的愉悦,南嘉应允道,“好啊。”

  起床换好衣服,吃过早餐后和家里几个大人商量好,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过后,两人终于被放出门。

  ——

  要去哪里,南嘉不说,余惜楠也不问,只一门心思坠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乖乖跟着。南嘉觉得,若她是坏人,大抵对方这会已经被卖到不知道哪去了。

  在花店买花的时候,南嘉想了想还是主动提起道,“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南嘉甚少提起关于她家里的情况,因而尽管余惜楠知道对方的家庭关系不太如意,却并不知道内里情况。乍然听闻这么一件大事,她有些来不及反应,停下脚步楞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张嘴呐呐了半天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那个,你……”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无论是安慰还是什么都显得太过无力,余惜楠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

  南嘉转头看着对方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表情,明白她心中所想,淡然开口道,“别担心,我没有难过。”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极为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余惜楠从她面上也找不出一丝伪装的痕迹。但她仍是上前一步握住南嘉的手,以行动代替言语给予对方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接收到从余惜楠掌心传过来的温度,南嘉笑了笑,拉着对方继续往里走。

  “她走那会儿我大概才四岁不到吧,反正那会儿小,记不住事,长大后慢慢地感觉更淡了,所以也不觉得有多伤心,最多有些遗憾和感慨吧。”

  南嘉一边说一边停在一排百合花前,她微微弯了弯身体,低头去嗅,白色的花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花瓣上还留有清晨的露珠,衬得白玉似的的花儿娇艳无比。

  “她很喜欢百合花。”

  南嘉一边说一边招呼老板帮她包装,完了又回头继续与余惜楠说话。

  或许是余惜楠的体贴,又或许是今天这个本身就含义特别的日子让她有了倾诉的欲望,南嘉忍不住说的更多。

  “以前这一天我都会和南永望买一束百合花去看她。”

  每年的这一天大约也是她和南永望之间最为温馨的时刻,就连百合花这个也是南永望告诉她的。

  南嘉用手指抖了抖花朵上的露珠,水珠顺着花面滑落,滴在地上溅开。

  “不过自从……”南嘉隐去后面的话,抬头看着余惜楠像是忽然想起来说道,“对了,差点忘记说了,南永望是我爸,不过,我跟他关系一般。”

  一般是怎么个一般法,南嘉没具体说,但余惜楠大抵能感觉到一点,她轻轻捏了捏南嘉的手,表示安慰。

  南嘉却是无所谓,继续道,“没事,不管他,再跟你说说我妈妈吧。她跟你一样,是个很温柔的人,待会你看到她照片就知道了……”

  “好。”

  ……

  很快,老板把花包好,两人打车到了南嘉的墓园。

  元旦这天不是扫墓的时节,是以墓园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南嘉和余惜楠拾阶而上,穿过排排墓碑,来到南嘉妈妈的墓前。

  南嘉放下花,先用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或是有人打理的缘故,周围十分干净,照片上也不见多少灰尘。

  擦了两下没擦出灰尘来南嘉才拉着余惜楠介绍道,“妈,这是小鱼,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很喜欢她。”

  听到南嘉这么介绍她,余惜楠内心止不住地雀跃,不过毕竟是在长辈面前,相比其他,还是紧张更多一点。

  她胸膛挺得笔直,看着照片里眉目温婉的美丽女人恭敬道,“阿姨,您好,我叫余惜楠。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南嘉的。”

  “对,小鱼把我照顾得很好,您看,我都被她喂胖了。”南嘉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

  相比开学,她的脸上确实多了一点肉,比先前的骨感看着线条也要更柔和一点。

  余惜楠看了眼道,“不胖的,好看。”

  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应该再加把劲。

  “我胖成个球你都觉得好看。”南嘉开玩笑说。

  没想到余惜楠竟然还认真地思考了,完了还点头道,“南嘉怎么样我都喜欢。”

  虽然听对方说这话南嘉还挺开心,不过她仍旧有自己的坚持,“那可不行,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身材。不过……”

  她故意顿了一下,在余惜楠身上打量了几眼道,“如果是小鱼的话,同样的话还给你,小鱼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

  南嘉想,最好再多点肉肉。

  余惜楠身上的肉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捏起来手感特别好,南嘉没事就喜欢捏两下。

  两个人有来有往地说着些家常的话,气氛轻松而融洽。

  离开前,南嘉对着照片里的女人在心里默默道,“妈,这是我喜欢的人,她很可爱,对我也特别好,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我很喜欢她,我相信,您也会喜欢她的,对不对?”

  说完这句,两人准备下山,转身的时候,一阵风吹过,花束上的飘带随之摇了摇,似乎是女人听见南嘉的话后做出的回应。

  南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平和而安定。

  她握着余惜楠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兜里,一边慢慢下台阶一边道,“小鱼,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我很开心。”

  余惜楠道,“我也很开心,谢谢南嘉这么信任我。”

  这一天,她对南嘉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更近地贴近了南嘉的生活。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独占这份亲密。

  “南嘉……”步下一级台阶,余惜楠犹豫良久终于问出口,“以后我都陪你一起好不好?”

  南嘉闻言脚步顿了顿,转脸看着身边的人眉梢轻挑道,“这可是你说的。”

  见南嘉不反对,余惜楠心里惊喜不已,忙重重点头。

  “嗯。”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抬起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道,“说好了,我们拉钩。”

  南嘉盯着面前的手迟疑了片刻,如这般幼稚的游戏大多是不可靠的,不过若是余惜楠,想来对方一定会做到。

  可正因为如此,南嘉才有迟疑。

  面前这个女孩大概并不知道她做出了什么承诺,也不清楚南嘉的卑劣心思。

  她企图利用对方的天真与无知一点一点将人诱捕进自己制造的牢笼,而一无所知的猎物还在主动献祭。

  “小鱼,有些事承诺后就没有机会反悔了。”南嘉不自觉地捏紧手指,眼神略显严肃,“不然我会生气的。”

  手被捏得有点痛,但余惜楠一声也没吭。

  她从南嘉的眼神里感觉到一丝紧张,似乎还有一点隐隐的害怕,这样的南嘉让她有些心疼。

  余惜楠不舍得南嘉难过,也不舍得对方生气。

  于是她主动执起南嘉的右手,勾住对方的小拇指道,“不会反悔。”

  她专注地盯着两人连在一起的手指,一边认真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大拇指贴在一起的时候,南嘉低头盯着看了半晌,开口问,“小鱼,你知道一百年有多久吗?”

  余惜楠还没说话,南嘉已经自顾地接下去,“很久很久,到我们毕业以后,大学,到你工作、结婚……甚至到我们死后都还没结束。这样的话,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也必须抛下对方陪我一起……”

  南嘉说着停下,抬头观察对方的反应。

  余惜楠表情坚定,“嗯,我陪南嘉一起。而且我喜欢的人就是南嘉还有爸爸妈妈、奶奶她们。”

  南嘉无奈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是……算了,你也不懂。”

  “我懂。”余惜楠反驳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顺从自己的感受道,“那我也喜欢南嘉。”

  每每看着对方这般的表现南嘉心里总不免了意动,甚至无数次想借着余惜楠的天真就此把人骗到手。但不行,她得等。

  她叹了口气,宠溺地摸了摸余惜楠的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也喜欢小鱼。”

  又是这样,余惜楠忍不住耸了耸眉,她不是小孩,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刚想要继续跟对方说明白,却被台阶下的人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