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来工作的地方后, 楚乐将外套脱下，围巾依旧罩着脸, 无精打采的看着电脑屏幕, 文档上删删减减了大半天，只剩下几行字。
他打开公司内部官网，翻阅了之前优秀计划书的范文过来一看, 看了好几篇, 楚乐总结出一个道理。
那就是他们的逻辑思维好强啊，基本上都是环环相扣，有理有据, 甚至找不到令人挑骨头的内容。
不过有参考范文, 楚乐至少还能想想怎么下手了。
首先泓宇的销售部里面分有五个小组。
营销一部至五部。
如果考核通过的话, 主管会按照能力分配到各个组里。
但楚乐听说近年来, 二部跟三部的业绩明显下滑, 也就是虞总今年上任接手了, 用日常需求品一点点打通国内市场, 才有些许转变。
可是依旧跟不上其他小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楚乐自然也不希望自己进二三部, 要去就去好的。
时间越晚, 灯越亮，楚乐努力的掀起眼皮，只觉得白光闪现，好刺眼。
他敲完最后一个字, 整个人靠后一放，精疲力竭。
楚乐这才低头看了眼时间, 我去, 十一点三十分, 他下意识抬眼周围一片扫去，只剩下三三两两。
视线转移到旁边的程舟，发现他在打瞌睡了，楚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伸手推了推程舟的肩膀。
程舟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似的，小腿一抖踢在了桌底下，发出咣当一声。
周围的人跟着抬头看去，然后又低头做回自己的事情。
工作到这个时间段的人，已经没有精力跟心思去理别人了。
楚乐低头，小声地说：“你怎么不回去。”
程舟本来枕着手臂睡，这会儿将头转到他的方向：“我等你啊。”
楚乐：“……”
他们一起下了班，楚乐已经有些头晕了，脚步虚浮，凭着坚强的意志力才走到大门口处，等车来。
这个点，地铁都关门了，所以他们叫了车。
之前他们虽然经常一块下班，但路线不同，程舟不知道他住哪，楚乐也不知道他的。
上了车，报了地址后，程舟可能睡了一觉，精神不错，立刻哇了一声：“你好有钱，住繁华里小区。”
楚乐：“……贵了点，但环境好。”
程舟点头：“确实，听说安保系统也不错，还有空房子吗？”
楚乐一愣，褐色羊毛绒围巾上露出一双迷惑的眼睛：“你要搬过来？”
程舟说：“我现在借住我姨妈家里，但是……老是打扰不太好，我本来打算过完年再租房子的。”
楚乐笑笑：“要是你转正不了，岂不是浪费了。”
“不浪费啊，以我的本事，泓宇不收我，是他们的损失。”程舟信誓旦旦。
“房子应该有吧。”楚乐眯着眼说，“我也不太清楚。”
程舟看他一副半梦不醒的样子，不再问下去了：“那我到时候自己看看。”
繁华里小区离公司近，楚乐先下了车，跟车里的程舟说了再见后，以同事的关怀之心，说了句：“你回去记得发条信息给我。”
看新闻都知道，接近深夜零点的时间，意外概率会翻倍发生。
司机悠悠的看了楚乐一眼，楚乐对他和善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实际上能一拳锤死他。
程舟对着他笑，点点头：“好。”
楚乐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车子远去，才收回视线，转身进小区。
“楚先生，加班到这么晚啊。”保安跟他打招呼。
楚乐快累死了，勉强扬起微笑：“嗯，这几天要准备忙了。”
“年底咯，是这样的。”
楚乐笑了笑，刚想到什么：“哎，我想问一下，小区里还有没有空房子外租啊？”
保安说：“有的。”
楚乐低头看了看保安拿过来的纸，上面有几户准备租出去的，看到上面月租金□□千，甚至复式顶层的都要上万了。
楚乐精神一振，脱口而出：“这么贵！”
保安吼吼笑了：“我们这地段，这是正常价格，不过可以跟房东商量一下。”
楚乐沉默，那他一个月六千多居然还是划算的了。
他拿出手机拍照，然后把上面的内容发给程舟。
“楚先生有同事要过来住吗？”
楚乐点头：“他打算过完年租房子。”
说完后，楚乐一个人慢悠悠的坐电梯，因为衣服太大件，还要晃晃悠悠的掏钥匙，还没等他摸到钥匙。
门忽然咔嚓一声，把手自动拧开了。
楚乐停下动作，原本眼皮很沉，忽然一下子完全掀起。
虞白敛只穿了件马甲背心站在门前，里面的衬衫扣子微微松开，楚乐鼻子红彤彤的，已经有点鼻塞的感觉，但依旧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味。
楚乐眉眼弯了弯，张开手臂，扑到他怀里，蹭了半天：“你怎么来了，不告诉我。”
虞白敛单手抚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关门又反锁。
他向来话短精要：“我知道你会回来。”
屋内开了暖气热乎乎的，但刚才外面楼梯间里又是冷飕飕的，一冷一热，楚乐忽然一把推开虞白敛，转过身，打了个喷嚏，还顺便咳了几下。
楚乐打个喷嚏都打得晕乎乎的，额头被覆上一只手，虞白敛捏着他的肩膀，感受了一下：“没有烧，先去洗澡。”
虞白敛低眸，动作轻柔的帮他取下围巾。
楚乐这才意识到，老狐狸这是来照顾自己的吧，有点……难得感觉，虽然之前在别墅的时候，他经常下厨给他做饭。
但楚乐居然更享受，虞白敛这样对他的心思。
如果真的生病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虞白敛见他一动不动，点了点他的脑壳：“傻了？进来。”
楚乐：“……”
这人不经夸，心里偷偷夸也不行。
楚乐洗澡期间，放在床边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虞白敛瞥了眼过去，心血来潮的拿起来，解锁。
【程舟：小乐乐，我到家了！晚安！】
虞白敛垂眸，眼底没什么情绪的看了眼楚乐给对方发的一张图片。
他给对方回了句。
【樂：好。】
【程舟：你还没睡啊，快点睡吧，晚安。】
【樂：好的。】
程舟：“……”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淡？
等楚乐洗完澡出来后，他精神多了，上床睡觉之前，虞白敛跟他说刚才有同事找他，是到家安全的消息，他帮忙回复了。
楚乐没太在意的哦了一声，接着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连同头晕的症状也消除很多了。
虞白敛轻揉着他的头发，抱紧在怀里。
楚乐微眯着眼，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被包裹着，这一刻，安全感指数幸福到爆棚。
受了凉，熬了夜，还洗了澡，楚乐“不负众望”的感冒了，重感冒的那种。
楚乐抱着头在床上打滚，然后用额头捶枕头：“晕死我了！！”
一大早的，虞白敛也没走，许洛已经在电话里催了，年底事多，虞白敛分身乏术。
他摸了摸楚乐的脸，应该是没热，但还是让他上班之前测一下/体温。
但临出门前，他又改口了，让楚乐在家休息。
楚乐嗖的一下跳起来：“不，我要上班。”
他想修改一下昨晚临时搞出来的计划书，感觉错漏百出的，像一篇劣质作文。
虞白敛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公司，楚乐也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坐老板车，他还想多玩几年。
可是虞白敛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地铁挤来挤去，强硬的将人送上车后，楚乐依旧围着昨晚的围巾，眉眼怨气的盯着前方。
“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家里还有其他车，你自己开。”
楚乐：“……养不起。”
房租都累死他了，还养豪车，杀了他算了。
而且开豪车上班，这不很高调吗。
虞白敛说：“那就买新的。”
楚乐：“……”
虞白敛瞥他一眼：“你对新车有什么要求。”
“便宜好养耐磨，最重要的是低调。”楚乐对车不感兴趣，就算以后他有心思买，也不会买那么特别贵，二十万以内的就可以了。
虞白敛说：“我让许洛联系你。”
买新车这件事，楚乐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是老狐狸在车上随口一说的。
今天楚乐一进公司门，就听见格子间里此起彼伏的擤鼻子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入耳。
而且仔细发现，每个人的桌角下都配有一个小垃圾桶，里面全是馄饨，大家真的非常努力，一大早包馄饨。
连程舟都不幸中招了。
但他是因为昨晚搞得太晚，熬夜受凉了。
但今天是提交计划书的日子，程舟虽然感冒了，也没想过请假，何况感冒算是小病，真没什么的。
比不得楚乐一开口就是重感冒。
今天一整天，楚乐都在努力修改计划书，还下载了很多过往优秀的计划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百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
一边觉得头晕头疼，一边又得专心致志的提高注意力。
同时，纠结犯难的还有总助办的那群人。
“便宜好养耐磨的车，还得低调？”
“电动小车啊。”
“他不耐磨啊。”
“大众，够低调，几万块就有一辆了。”
“养他，每个月保险加油费，长期下来不止几万。”
总助办一群有几辆豪车的人：“……”
几分钟后。
“我还是觉得电动车挺好的，五菱吧。”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开口：“为什么要纠结小车呢，其他车型也可以考虑啊。”
许洛眯了眯眼，也想到了什么。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楚乐将自己的计划书上传了系统，他能不能留下就靠这次的考核了。
这里大部分人都不在了，楚乐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看见程舟懒懒散散的躺在椅背上，走近了听见他嘀咕了一句。
“如果有认识的人，大概率就知道内部消息了。”
楚乐擦了擦手，依旧拽着他那带着厚重鼻音的嗓子说：“什么内部消息？”
程舟转过头，发现他回来了，低声说：“听说有内定名额。”
楚乐皱眉，坐下来听他继续说。
“你知道什么叫内推吧，其实我们这里有些人只是走走形式的……”程舟话点到为止，但楚乐听懂了。
走关系。
如果按照最终可以留下六十人来算的话，内推的人数大概可以达到十几人左右。
“阿秋！”楚乐偏过头，拿起纸巾，擦了擦鼻子，整个人都失去半条命的力气一样。
他重新打开原来的计划书文档，从头到尾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从昨晚到今晚，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程舟说：“你都提交了，我也交了，尽人事，听天命！”
楚乐说：“我就看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虚，看得出来是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而且重感冒了，嘴唇都发白了，鼻子都被他揉的通红。
“小乐乐，咱们去吃饭吧。”
楚乐一看时间六点多了：“好。”
公司食堂几乎是全天营业状态的，连夜宵都有，正餐除外，其余小吃都是免费提供的，已经算是良心了。
这次楚乐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个阿姨一直盯着他看，看了很久很久，等程舟说他先去找位置坐下的时候，楚乐才悄咪咪的问：“什么事吗？”
“虞总让我留给你的。”
阿姨从后面拿出一碗汤，还有备好的药。
楚乐忽然笑了笑：“好，他吃了吗？”
阿姨表示不知道。
这都是上面吩咐的，她都没见过虞总呢。
楚乐端着自己的饭菜坐在椅子上时，程舟头一抬：“你这汤跟我的颜色不一样哎。”
“你可能色盲，看错了，一样的。”
程舟：“……”
楚乐轻咳一声，喝了一口，是会所小厨房的味道：“最后一碗，没了。”
“你这个闻起来好香啊，可恶。”程舟气哼哼的吃饭，“要是有人能为我煮一碗汤，我直接拜倒。”
楚乐笑：“有那么夸张吗？”
“这就是公司里有人跟没人的区别，人脉太重要了。”
楚乐看着程舟，心想着原来他这么担心这件事吗？
他提议：“你也可以去认识人，认识经理这些，我们不可能一步登天就认识主管总裁，可以先从小级别入手。”
程舟：“我试过了，别人还以为我是去搭讪的，差点就出事了。”
……谁叫你态度这么轻浮。
楚乐吃着吃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入职前加的那个群！里面不就是有很多前辈大佬吗？
今晚回家再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吃了饭后，程舟再次邀请一起下班，因为不是特别急，两人打算走一段路下隧道进地铁里。
谁知道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楚乐看见对面有一辆熟悉的车停靠在对面，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眼神心虚的瞄着隔壁的程舟。
“程舟，我……今晚不陪你回去了，我得先走了。”
程舟下意识拉着他的胳膊：“你去哪啊。”
“有人来接我。”
程舟被对面街边的路灯晃了晃眼，才看见对面的车：“你家里人吗？”
楚乐想了想：“我男朋友。”
程舟：“？？？！！！”
楚乐知道他很惊讶，但没想到这么惊讶，不过现下也没时间解释了，他只好匆匆跟他打招呼，便小心翼翼的过马路，开门上车，一气呵成，生怕被冷空气追上。
上车后，楚乐将手插进兜里，打了个冷颤：“冷死我了。”
虞白敛将备好的暖手袋放在他怀里，然后抓着他的手：“想发烧了。”
老李略微担忧的说：“要不要回家啊，这天气病了不好受。”
虞白敛说：“回家吧。”
楚乐张了张嘴，喷出一口白白的雾气，虞白敛轻擦他泛红的眼角：“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听话。”
今天擤鼻子都快没知觉了，这会儿压力一放，脑子一松，人就不太行了，鼻子也跟着发酸。
艹，想哭。
楚乐：“……”
但其实他不想哭，可是一发烧就想哭的体质，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楚乐拼命闭眼，不然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因为发烧而哭。
可是当虞白敛抱起放在大腿上时，自己的脸颊蹭到他柔软的大衣外套的温度时，眼泪簌簌直流。
他外套的领子上湿了一块，楚乐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眉头紧锁，紧紧地闭上眼，有些昏沉的不肯睁眼。
等人彻底睡了过去后，虞白敛才把身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楚乐有些难受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而且换了衣服。
“醒了？”虞白敛走了过来，让楚乐量了□□温，等待七分钟之后，拿出来再看——38.6度。
楚乐不愿意打针，于是虞总给他喂了退烧药，还勒令让他睡觉。
楚乐心想着，为什么要勒令，结果一看时间，才十点……
这个点，他应该在玩手机，或者在做计划书。
但是他的计划书已经提交了。
但重新躺下床之后，楚乐眼睁睁的看着虞白敛出了房间门，确定门不会被突然打开之后，他悄咪咪的拿出手机。
实在很抱歉，他已经睡不着了。
吃了药的他反而很精神，楚乐深呼一口气，发现都是热的。
想起程舟说的话，人脉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所以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他翻开大佬技术群，里面已经积攒了几百条信息了。
一条条翻上去又太傻逼，他现在发着烧的脑袋随时会爆/炸的，所以……要不自己主动点？
可是当楚乐的手指放在键盘上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主动点？
怎么主动。
说什么好呢。
比起在群里聊天，楚乐更倾向于私聊，可是当他打开群聊成员的时候，里面的人都是用网名的，他一个销售部的，怎么找销售部的前辈？
这条路被楚乐放弃了。
他眼皮微微眨着，因为发热，又有点难受。
安静了几秒后，楚乐重新拿起手机，看到了那位“X”大神似乎一直都没回复他的招呼。
心里又默默退缩了。
啊！
不如去问许洛跟王助理他们……不行不行，他们肯定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虞总呢。
对啊，他直接问大老板，不是更省事吗？
面对面教学，还一对一的呢。
那有什么意义。
楚乐嗤笑，不屑的想。
就这么定了，他直接找大神。
【两颗木：大神你好，我是销售部的新人，打扰了，我想问一下您了解销售内部培训的事情吗？】
楚乐打完过去之后，又是呼了一口热气出来。
等了几分钟，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乐略有些失望的撇嘴，明知道得不到回复，还是……算了，他在群里再问问其他人。
这次就不要说什么销售部的新人了，直接问营销计划书的问题吧。
网上的人不喜欢主动解决方案，但是他们却很喜欢纠正别人的错误答案……
楚乐已经在聊天框里打了一段内容了，结果左上角忽然蹦出来一个红点。
他想也没想，直接退出去，果然看见是大神给他发了消息。
【X：了解一点，具体哪方面？】
【两颗木：以往十四天培训过后都会淘汰一部分人，然后只留下固定人数吗。】
【X：从来都是以培训考核评定成绩来决定去留，但以往能留下来的概率几乎都在95%以上，除去非常规的，实在不符合要求的，会给予不录用通知。并没有固定人数的说法。】
楚乐：“……”
啊！
他摸了摸床头灯，摸不到开关，放弃！
平时这灯是老狐狸开的啊。
【两颗木：大神在公司做了多久啊？】
【X：十几年。】
楚乐：我去，老人儿啊。
十几年，不是老头儿就是个中年大叔。
【两颗木：谢谢大神。】
楚乐想了想，给他发了两个表情。
【两颗木：】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把忽然被拧开了，楚乐肩膀一跳，赶紧把手机藏进被子里，然后闭上眼，装睡。
虞白敛走过来，坐在床沿边，二话不说开了灯，灯光落在眉眼，浮现一层淡淡的影。
“周末不回公司，你陪我。”
说罢，拍了拍楚乐的腰，意思很明显。
楚乐：“…………”
他无奈的睁开眼：“我病着呢。”
虞白敛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还装睡吗？”
楚乐这才意识到被他耍了。
他纳了闷了，虞白敛怎么知道他在玩手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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