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吸气。
不到两米的距离，硬是被她走出了刀山火海的感觉，脚步轻得不能更轻。
直到坐在颜柯的对面，她的脑袋里，还在反覆飘着一句话。
“千万不要是分手礼物，千万不要……”
颜柯打了个手势，旁边随时待命的罗一琳，立刻将一个盒子递到她手里。
修长的手指划过纸盒，盒子被颜柯揭开，递到阮娇手里。
“试一下，看看合适吗？”
“谢……谢谢。”
阮娇受宠若惊，看着崭新的某大牌的鞋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嫌她高跟鞋的声音太烦人了吗？
不对，东西应该是提前准备的，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颜老师……”她舔了舔下唇，看向对方的眼睛，生怕对方说出自己不希望听到的话。
“不喜欢？”颜柯拿过茶杯。
在黑暗餐厅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阮娇走路时重心不稳，明显不习惯脚上的鞋子。
眼前的鞋子，是她临时嘱咐罗一琳去附近买的，并不确定是否符合阮娇心意。
不过至少，比十厘米的细高跟穿着更舒服。
对面，阮娇终于不再忐忑，对着颜柯露出了她舞台上的招牌笑容。
“我很喜欢，谢谢颜老师。”
“喜欢就好。”
看着笑得完美无缺，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阮娇，颜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起身向她走去。
“现在试一试？”她拿起鞋子，俯身蹲下。
！！！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反应过来的阮娇，急忙侧身，将正往下蹲的颜柯拉住。
开什么玩笑！
颜老师给她换鞋？
大佬敢这样做，她也不敢接受啊！
要是被吃瓜群众知道了，她一个刚出道不久的流量偶像，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了！
一时间，阮娇也顾不得脑补颜柯送鞋给自己的原因了，迅速低头，脱下脚上的高跟鞋。
满头的长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像一道瀑布倾洒在她的脸上。
阮娇正要抬手撩到耳后，却发现，刚刚还遮在她眼前的黑发，已被颜柯握在了手里。
颜柯动作轻柔，右手轻轻一敛，刚才还四处滑动的发丝，不多时便全被她握在了手里。
阮娇一怔。
对方为她整理头发时的专注模样，让她心里一暖，刚刚还困扰她的负面情绪，此刻全都一扫而空。
她向对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低头藏起自己的笑容，继续换鞋。
“还行。”颜柯回到对面的座位，“走几步试一下，有没有不合脚的地方？”
阮娇试着走了几步。
鞋底很软，和高跟鞋比起来，平底鞋确实轻松多了，连带着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谢谢颜老师！”
“没什么。”颜柯不在意道，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阮娇笑了笑，重新坐下，将自己的鞋子装进刚才的盒子里。
“颜老师，你送礼物也这么巧！我今天刚好穿了灰色的衣服。”搭配起来，一点也不违和。
她也是换上鞋子后，才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恰好是浅灰色针织裙套装。
颜老师穿的，是深灰色套头针织衫，和黑色长裤。
深灰色和浅灰色，四舍五入，就等于……
麻耶！情侣装！
这个发现，让正在低头放鞋子的阮娇，又忍不住偷偷咧开了嘴。
手里的盒子，怎么这么可爱！
阮娇深吸口气，将它放到膝上，藉着桌面的遮掩，在盒面上来回地敲着，时不时悄悄地颠一颠。
看吧！她依旧是颜老师的小可爱！
刚刚在餐厅里的那个，顶多只能算颜老师的暗恋者！
重新找回自信的阮娇，将自己的下巴扬的高高的，斗志十足。
“颜老师，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啦。”
“嗯？”颜柯扬了扬眉，似乎有些诧异，“行，你先去忙吧。”有些个人私事，确实不方便在镜头前说出来。
阮娇起身，做了个自认为最美的告别，踩着那双“情侣鞋”朝书店的二楼走去。
“二楼有节目组的人吗？” 颜柯用眼神，向自己的助理表达了疑惑。
拍摄的地点，不是只有一楼吗？
同样的疑惑，在跟拍的工作人员眼里，也表达得明明白白。
除了一人。
不远处，矮壮导演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露出了了然的老母亲微笑。
“哎呀，我就知道嘛！谁能抵抗颜老师的魅力？”
“没有！就不存在这样的人！”
“看看阮娇，一小时前在餐厅里，还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发挥，现在不就好了？都知道自己给自己加梗了！”
“那谁谁谁，”他对旁边的小助理招手，“记得让后期把这段好好剪剪，一定要剪出那种，明明对对方喜欢的不得了，却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能暗自纠结和无奈。”
“奈何相逢不识君。”小助理迅速接话道。
“对对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哎呀，光是脑补一下后期做出来的效果，他就想拍大腿——收视率肯定稳了。
小助理唰唰唰记着，已经送到嘴边的提醒，在看到导演如此热情后，堵在了嘴里。
谁说阮娇一定喜欢颜老师了？
她明明看到，阮娇离开颜老师的时候，一点也不伤心啊。
不仅不伤心，看起来还十分开心呢。
算了，不关她的事，让后期操心去吧。
……
二楼，阮娇跟个小孔雀一样，四处晃荡。
几圈下来，凡是年龄30往上的女顾客，都被她一一问了暗号。
“《心动》吗？”
“……”
不心动，一点都不心动。
被问到的路人，除了疑惑脸，就是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
小姑娘年纪轻轻，长得也挺好看，怎么就病得不轻呢。
直到注意到阮娇背后跟拍的摄像机，被问到的几位路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录节目啊，差点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在二楼晃悠了大半个小时，连每个书架角落都被阮娇找了一遍，依旧没找出自己的假想女友。
骄傲的小孔雀，顿时蔫了吧唧。
“烦人！”阮娇磨磨蹭蹭地下楼，心里对那位藏得太严实的假想CP腹诽了好几遍。
……
一楼。
颜柯手里的书，已经翻到一半，杯里的红茶，眼看就快见底。
等阮娇将一楼也地毯式搜索了一圈，颜柯续上的第二杯红茶，也已经快要冷却。
“阮娇？”找什么呢，人就在这里。
“颜老师……”阮娇小碎步迈过去，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看她蔫头耷脑的样子，颜柯抿嘴轻笑。
“在找什么呢？”她换上伪声。
！！！
“颜老师？！”阮娇低声惊叫。
“嗯。”看小朋友呆滞的样子，颜柯难得地笑出了声，“是在找我吗？”
“嗷~”就是这个声音！
阮娇倒在沙发上，双手捂住小脸，发出了小动物一样的叫声。
颜柯动了动下颌，端起早已冷掉的红茶，借喝水的动作隐去自己的笑意。
小朋友已经不好意思了，趴在木桌上，头都不抬。
从发间露出的小耳朵，红成了玛瑙，任谁也能看出，主人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颜柯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份甜点。
等手中的第二杯茶见底，颜柯才开口：“要尝尝这家的慕斯吗？据说评价不错。”
“好。”声音瓮瓮的。
两只黑溜溜的眸子，从臂弯里钻出来，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不虚不虚。”阮娇将背部打直，“我现在应该高兴才对！颜老师真的变成我女朋友了！”
就知道，颜老师最喜欢的还是我！
从今以后，我就是颜老师唯一的小可爱！
“好吃吗？”见她很快就将眼前的甜点解决了，颜柯开口。
“嗯嗯，好吃！”连最讨厌的巧克力也好好吃。
颜柯弯了弯嘴角，又给她叫了一份。
阮娇这次没急着入口，而是用叉子叉了一小块，递到颜柯面前。
“颜老师，你也尝尝呀！”阮娇期待地看向她。
颜柯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将眼前的甜点含进嘴里。
“是不是很好吃？”
“嗯，好吃。”
“我也觉得好吃！”阮娇笑得十分开心，“颜老师和我喜欢的东西，好多一样的呀！”甜点的口味，鞋子的样式什么的。
颜柯没说话，机械地吃着阮娇喂到她嘴边的巧克力慕斯。
吃完甜点，阮娇得寸进尺，眼巴巴望着颜柯。
“颜老师……”声音极其可怜。
“嗯。”
“我可不可以坐过去呀？”桌子好大，她和颜老师隔得好远。
颜柯往窗边挪了挪。
“颜老师真好！”她三两步跨过去，像一阵风落在颜柯身旁。
颜柯僵了一瞬，心底一叹，终究还是没让旁边的人挪开一些。
“看书吗？”
“嗯嗯，想和颜老师一起看。”
“……行。”她重新拿起看到中途的书，止住了想让对方去选书的想法。
阮娇向她靠了靠，揽上她的手臂，声音里像似裹了一层蜂蜜。
“颜老师。”
“嗯？”
“我也喜欢这首诗。”
“是吗？”
她低下头，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颜柯微怔。
停落在纸张上的阳光，此刻……
好似都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