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她揉了揉眼睛,有点惊讶于自己竟然就这么无意识地睡了这么久。
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光线,室内昏暗,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她站起身,慢慢踱步过去拉开一点缝隙。光亮突兀地照进眼底,让人忍不住皱起眉闭上眼睛。
窗户紧闭着,靠近了才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伦敦多雨,这场雨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许淮安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额角,走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推门出去。
隐隐约约能听见厨房的动静。
女人的长发简单地拿了根发绳拢到了身后,她系着围裙,满脸严肃地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热粥,时不时地拿长勺搅动两下,要不是知道这里是厨房,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危险的实验呢。
许淮安没忍住笑了下。
很轻的声音,但还是惊扰了厨房里的人。谢知遥猛地回过头,看见她站在厨房门口愣了下,随即笑开来。
“醒啦?头还疼不?”
她摇摇头,又看看电磁炉上煮着的东西,说:“你在煮什么?”
“鸡丝粥。”谢知遥看了眼时间,顺手把火给关了,“你再不起来我也得去喊你啦,睡太久了,昨晚就没吃东西,你胃不是不太好吗?”
许淮安愣了下,下意识地把唇抿起来一点。
“别想说不哦。”谢知遥轻哼了声,解了围裙走到她面前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我可是有情报来源的!”
这说的不是顾新词就是李思媛。许淮安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认错说:“嗯,我的错。”
“知道错就赶紧去外面等着吧。”谢知遥眼睛弯起来,把她往外推,还不住地嘟囔,“病还没好就老老实实休息,我来就行啦。”
许淮安也没勉强,任由她把自己摁着坐在了沙发上。
粥很好吃,在这种冷雨的天气里暖了身也暖了心。
许淮安小口吹着粥,忽然问了句:“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原来最多炒个青菜的人。
谢知遥拇指摩挲了一下指节,含糊地说:“在外面嘛,留学生总要学会的。”
她没有多说别的,许淮安听了也只是沉默了一阵子,没有去多问。
外面还在下雨,两个人吃完早饭没事做,索性翻了部电影出来看。
中途许淮安去接了个电话,谢知遥依稀能听见她说了些什么,等人回来,电影也差不多进了片尾曲,她摁了暂停,冲着回来的人张开手要抱。
许淮安挑了下眉,坐下来伸手抱住了她。
“有什么想问我吗?”
谢知遥蹭了下她的侧脸,说:“刚刚有,现在不想问了。你有想问我的吗?”
她沉默了几秒,小声说没有。
其实可能不是没有,而是想想算了,不必再问。问什么呢?无非就是这几年彼此是怎么过来的,那些变化浮于表面,往深里去想更多的是心疼,既然怎么样都会让彼此心里难受,那索性就不问了吧。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了好一会儿,谢知遥笑了下,坐直一点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顺势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用说出口,大概彼此就已经心知肚明。
唇贴上来的时候,许淮安肩膀放松下来,乖顺地闭上眼。
敞开的领口依稀可窥见纤细精致的锁骨,指尖顺着领口刮落,触摸到脖颈处挂着的链子。
拓片上的白鸟仍旧振翅欲飞。
谢知遥眼眶微热,慢慢低下了头。
窗外雨声淅沥,似泠泠珠玉清落玉盘,却又好似无形中应和了屋内的靡靡之音。
谢知遥的假期有十来天,比许淮安的长一点,她不着急回去,在对方假期结束之后还跟着去听了节课。
依旧是听不明白的公式和模型,和大学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区别,换了种语言,讲出来更加晦涩难懂。
谢知遥撑着脸认真听了一会儿,还是被拗口的专有名词搞得头大,索性摸了笔记本出来干点别的。
教室里开着暖气,并不冷,她腮帮子鼓了鼓,悄悄咪咪地去瞄许淮安。
简单的线条在笔记本上逐渐成型。
中途许淮安瞥了她一眼,隐隐约约看见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也就猜到了她在干些什么。她有那么一瞬间恍了神,好像现在不是在异国的土地上求学,而仍是很多年前被常青草木环抱的高中校园。
总有些东西一成不变。
许淮安眼神柔软下来一点,她勾起一点嘴角,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投影的幻灯片,没去打扰谢知遥。
只是昔日的笔触稚嫩,现在却已经能从中看出这几年的磨砺。
不过谢知遥也不好老跟着她上课,于是中间她说出去转转,让许淮安自己上课去了。
就是没想到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聊聊吗?”江阮彤应该也是刚下课,她打着伞歪了下头。
谢知遥啊了声,点头:“好。”
两个人选了间还算安静的咖啡馆坐下,其实她们俩并不熟悉,几面之缘,要聊,也只是说许淮安的事情。
江阮彤沉吟了很久,选了最平静的措辞把那几年的事情大致说了,当然,也包括她喜欢许淮安这件事情。
谢知遥垂着眸子,在她说完之后轻叹了声:“其实……我要谢谢你,却也要说声对不起。”
谢的是她这几年的照顾,抱歉的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她注定要失望。
江阮彤笑了笑,转头看向窗户外面空空荡荡的街道,冷雨仍旧在下,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指尖抚过杯身还有些发烫。
“我没有怪谁的意思,并不是所有喜欢的需要有回报的,我只是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而已。”她抿了下唇,平静地开口,“那样的话,至少我说出口过不是吗?”
谢知遥捧着杯子注视了她好一阵,忽然说:“你早就想到小安她会拒绝你是吗?”
“嗯。”她轻轻点头,承认说,“我知道她心里有人,也知道那个人是你,这几年看似过得稀松平常,但能看得出来你不在,她一直不怎么开心。”
没有谁少了谁走不下去,但是却可以因为少了谁而缺失了本该完整的一部分。
“说这些,是觉得你大概想知道却又不会去问她……没有别的意思,我很感谢她的存在,所以……也该谢谢你。”
“谢我?”
她放下了杯子,慢慢站起身拿好东西,笑得释然:“嗯,她说,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是现在的她。”
“所以,我谢谢她,也谢你。”
谢知遥目送着她出去,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很好的人,但是有的时候可能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只是早与晚罢了。
那之后她就没见过江阮彤。
假期结束的前一天,许淮安送她去了机场。
“我放假再来看你。”谢知遥吧唧亲了她一口,保证说。
大庭广众的,许淮安耳朵有点红,却还是笑说:“为什么不是我过去?”
“都可以啦。”她吐了吐舌头,指尖勾了勾许淮安的手心,“就是我画室有点乱……”其实何止是有点乱,她们这些人,明明是想起来往哪边丢就往哪扔,还有的相当龟毛到房间不乱画不下去的。
许淮安挑了下眉,看着她没说话。
机场的广播响了好几次,谢知遥叹了口气,不舍得,“我真的得走了……”
说着就要松开手。
“阿遥。”
谢知遥闻声抬起头。
一个吻就这么落在了她的眉心,女孩子温柔的声音响起。
“一路平安。”
差不多临近暑假的时候,顾新词过来看了她,她不是专门来巴黎的,而是每年例行会回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那边看看,那里有一间保存着谢婷宁画作的小公寓。
原本过来坐坐就要走,但这次,谢知遥却叫住了她。
“顾老师。”谢知遥站起身,把手里的画笔放下,慢慢走到了女人面前。
顾新词站住脚步没动,她略垂下眼睛看着谢知遥,似乎是在等着她开口把话说完。
画室的落地窗很大,午后的阳光泼了满地,梧桐新芽在金色的暖光下也泛着勃勃生机。年轻的女孩子站在阳光下,好像轮廓也变得愈发柔和。
她说:“我能跟你去一趟那边吗?”
顾新词瞳孔微微一缩,她似有所感一般越过面前的人,将目光落到了后面的画架上。
她还没有开口问什么,就听见谢知遥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当初您说,我想画的东西总是差了点什么,是故事没听全,没找到自己该从什么视角去画这个故事。”谢知遥深吸了口气,嘴角勾起一点点弧度,“我想,现在我可以画了。”她知道该从什么角度用画笔去描绘这副图景了。
所以她想去看看,当年姑姑谢婷宁曾走过的那片土地。
顾新词眼睫颤了下,女人的食指微微曲起,复又松开。她沉默了很久,忽然惊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也一只脚迈入了阳光。
左手的戒指在暖阳下微微泛着光晕。
似曾相识的光景。
她沉默着合上眼,在长久的无言后终于轻声叹息。
“好,我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个挺重要的考试,所以拖了这么久不好意思。然后快完结了,番外目前是定了有两章,一章交代两个主角后面的一些生活,一章写家长组,要是还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里说,我看着可能会写。